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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文學名著《論衡》:卷二十七·定賢篇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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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衡》一書爲東漢王充(27-97年)所作,大約作成於漢章帝元和三年(86年)。《論衡》是王充的代表作品,也是中國歷史上一部不朽的無神論著作。現存文章有85篇(其中的《招致》僅存篇目,實存84篇)。該書被稱爲“疾虛妄古之實論,譏世俗漢之異書。”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爲大家帶來關於卷二十七·定賢篇的詳細介紹,一起來看看吧!

聖人難知,賢者比於聖人爲易知。世人且不能知賢,安能知聖乎?世人雖言知賢,此言妄也。知賢何用?知之如何?

以仕宦得高官身富貴爲賢乎?則富貴者天命也。命富貴不爲賢,命貧賤不爲不肖。必以富貴效賢不肖,是則仕宦以纔不以命也。

以事君調合寡過爲賢乎?夫順阿之臣,佞幸之徒是也。準主而說,適時而行,無廷逆之郄,則無斥退之患。或骨體嫺麗,面色稱媚,上不憎而善生,恩澤洋溢過度,未可謂賢。

以朝庭選舉皆歸善爲賢乎?則夫著見而人所知者舉多,幽隱人所不識者薦少,虞舜是也。堯求,則諮於鯀、共工,則嶽已不得。由此言之,選舉多少,未可以知實。或德高而舉之少,或才下而薦之多。明君求善察惡於多少之間,時得善惡之實矣。且廣交多徒,求索衆心者,人愛而稱之;清直不容鄉黨,志潔不交非徒,失衆心者,人憎而毀之。故名多生於知謝,毀多失於衆意。齊威王以毀封即墨大夫,以譽烹阿大夫。即墨有功而無譽,阿無效而有名也。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孔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曰:“未可也,不若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夫如是,稱譽多而小大皆言善者,非賢也。善人稱之,惡人毀之,譭譽者半,乃可有賢。

以善人所稱,惡人所毀,可以知賢乎?夫如是,孔子之言可以知賢,不知譽此人者賢也?毀此人者惡也?或時稱者,惡而毀者善也?人眩惑無別也。

以人衆所歸附、賓客雲合者爲賢乎?則夫人衆所附歸者,或亦廣交多徒之人也,衆愛而稱之,則蟻附而歸之矣。或尊貴而爲利,或好士下客,折節俟賢。信陵、孟嘗、平原、春申,食客數千,稱爲賢君。大將軍衛青及霍去病門無一客,稱爲名將。故賓客之會,在好下之君。利害之賢,或不好士,不能爲輕重,則衆不歸而士不附也。

以居位治人,得民心歌詠之爲賢乎?則夫得民心者,與彼得士意者,無以異也。爲虛恩拊循其民,民之慾得,即喜樂矣。何以效之?齊田成子、越王勾踐是也。成子欲專齊政,以大斗貸、小鬥收而民悅。句踐欲雪會稽之恥,拊循其民,吊死問病而民喜。二者皆自有所欲爲於他,而僞誘屬其民,誠心不加,而民亦說。孟嘗君夜出秦關,雞未鳴而關不,下坐賤客,鼓臂爲雞鳴,而雞皆和之,關即啓,而孟嘗得出。〔夫〕雞可以奸聲感,則人亦可以僞恩動也。人可以僞恩動,則天亦可巧詐應也。動致天氣,宜以精神,而人用陽燧取火於天,消煉五石,五月盛夏鑄以爲器,乃能得火。今又但取刀劍銅鉤之屬,切磨以向日,亦得火焉。夫陽燧、刀、劍、鉤能取火於日,恆非賢聖亦能動氣於天。若董仲舒信土龍之能致雲雨,蓋亦有以也。夫如是,應天之治,尚未可謂賢,況徒得人心,即謂之賢,如何?

以居職有成功見效爲賢乎?夫居職何以爲功效?以人民附之,則人民可以僞恩說也。陰陽和、百姓安者,時也。時和,不肖遭其安;不和,雖聖逢其危。如以陰陽和而效賢不肖,則堯以洪水得黜,湯以大旱爲殿下矣。如功效謂事也,身爲之者,功著可見。以道爲計者,效沒不章。鼓無當於五音,五音非鼓不和。師無當於五服,五服非師不親。水無當於五采,五采非水不章。道爲功本,功爲道效,據功謂之賢,是則道人之不肖也。高祖得天下,賞羣臣之功,蕭何爲賞首。何則?高祖論功,比獵者之縱狗也。狗身獲禽,功歸於人。羣臣手戰,其猶狗也;蕭何持重,其猶人也。必據成功謂之賢,是則蕭何無功。功賞不可以效賢,一也。

古典文學名著《論衡》:卷二十七·定賢篇 全文

夫聖賢之治世也有術,得其術則功成,失其術則事廢。譬猶醫之治病也,有方,篤劇猶治;無方,才微不愈。夫方猶術,病猶亂,醫猶吏,藥猶教也。方施而藥行,術設而教從,教從而亂止,藥行而病癒。治病之醫,未必惠於不爲醫者。然而治國之吏,未必賢於不能治國者,偶得其方,遭曉其術也。治國須術以立功,亦有時當自亂,雖用術,功終不立者;亦有時當自安,雖無術,功猶成者。故夫治國之人,或得時而功成,或失時而無效。術人能因時以立功,不能逆時以致安。良醫能治未當死之人命,如命窮壽盡,方用無驗矣。故時當亂也,堯、舜用術,不能立功;命當死矣,扁鵲行方,不能愈病。射御巧技,百工之人,皆以法術,然後功成事立,效驗可見。觀治國,百工之類也;功立,猶事成也。謂有功者賢,是謂百工皆賢人也。趙人吾丘壽王,武帝時待詔,上使從董仲舒受《春秋》,高才,通明於事後爲東郡都尉。上以壽王之賢,不置太守。時軍發,民騷動,歲惡,盜賊不息。上賜壽王書曰:“子在朕前時,輻湊並至,以爲天下少雙,海內寡二,至連十餘城之勢,任四千石之重,而盜賊浮船行功取於庫兵,甚不稱在前時,何也?”壽王謝言難禁。復召爲光祿大夫,常居左右,論事說議,無不是者,才高智深,通明多見。然其爲東郡尉,歲惡,盜賊不息,人民騷動,不能禁止。不知壽王不得治東郡之術邪?亡將東郡適當復亂,而壽王之治偶逢其時也?夫以壽王之賢,治東郡不能立功,必以功觀賢,則壽王棄而不選也。恐必世多如壽王之類,而論者以無功不察其賢。燕有谷,氣寒不生五穀。鄒衍吹律致氣,既寒更爲溫,燕以種黍,黍生豐熟,到今名之曰“黍谷”。夫和陰陽,當以道德至誠。然而鄒衍吹律,寒更爲溫,黍谷育生。推此以況諸有成功之類,有若鄒衍吹律之法。故得其術也,不肖無不能;失其數也,賢聖有不治。此功不可以效賢,二也。

人之舉事,或意至而功不成,事不立而勢貫山。荊軻、醫夏無且是矣。荊軻入秦之計,本欲劫秦王生致於燕,邂逅不偶,爲秦所擒。當荊軻之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醫夏無且以藥囊提荊軻。既而天下名軻爲烈士,秦王賜無且金二百鎰。夫爲秦所擒,生致之功不立,藥囊提刺客,〔無〕益於救主,然猶稱賞者,意至勢盛也。天下之士不以荊軻功不成,不稱其義,秦王不以無且無見效,不賞其志。志善不效成功,義至不謀就事。義有餘,效不足,志巨大,而功細小,智者賞之,愚者罰之。必謀功不察志,論陽效不存陰計,是則豫讓拔劍斬襄子之衣,不足識也;伍子胥鞭笞平王屍,不足載也;張良椎始皇誤中副車,不足記也。三者道地不便,計畫不得,有其勢而無其功,懷其計而不得爲其事,是功不可以效賢,三也。

以孝於父、弟於爲兄賢乎?則夫孝弟之人,有父兄者也,父兄不慈,孝弟乃章。舜有瞽瞍,參有曾皙,孝立名成,衆人稱之。如無父兄,父兄慈良,無章顯之效,孝弟之名,無所見矣。忠於君者,亦與此同。龍逢、比干忠著夏、殷,桀、紂惡也。稷、契、皋陶忠暗唐、虞,堯、舜賢也。故螢火之明,掩於日月之光;忠臣之聲,蔽於賢君之名。死君之難,出命捐身,與此同。臣遭其時死其難,故立其義而獲其名。大賢之涉世也,翔而有集,色斯而舉;亂君之患,不累其身;危國之禍,不及其家,安得逢其禍而死其患乎?齊詹問於晏子曰:“忠臣之事其君也,若何?”對曰:“有難不死,出亡不送。”詹曰:“列地而予之,疏爵而貴之,君有難不死,出亡不送,可謂忠乎?”對曰:“言而見用,臣奚死焉?諫而見從,終身不亡,臣奚送焉?若言不見用,有難而死,是妄死也;諫而不見從,出亡而送,是詐僞也。故忠臣者能盡善於君,不能與陷於難。”案晏子之對,以求賢於世,死君之難、立忠節者,不應科矣。是故大賢寡可名之節,小賢多可稱之行,可得箠者小,而可得量者少也。惡至大,箠弗能;數至多,升斛弗能。有小少易名之行,又發於衰亂易見之世,故節行顯而名聲聞也。浮於海者迷於東西,大也。行於溝,鹹識舟楫之跡,小也。小而易見,衰亂亦易察。故世不危亂,奇行不見;主不悖惑,忠節不立。鴻卓之義,發於顛沛之朝;清高之行,顯於衰亂之世。

以全身免害,不被刑戳,若南容懼白圭者爲賢乎?則夫免於害者幸,而命祿吉也,非才智所能禁,推行所能卻也。神蛇能斷而復屬,不能使人弗斷。聖賢能困而復通,不能使人弗害。南容能自免於刑戳,公冶以非罪在縲絏,伯玉可懷於無道之國,文王拘羑里,孔子厄陳、蔡,非行所致之難,掩己而至,則有不得自免之患,累己而滯矣。夫不能自免於患者,猶不能延命於世也。命窮,賢不能自續;時厄,聖不能自免。

以委國去位,棄富貴,就貧賤爲賢乎?則夫委國者,有所迫也。若伯夷之徒,昆弟相讓以國,恥有分爭之名;及大王甫重戰其民,亶皆委國去位者,道不行而志不得也。如道行志得,亦不去位。故委國去位,皆有以也,謂之爲賢,無以者,可謂不肖乎?且有國位者,故得委而去之,無國位者何委?夫割財用及讓下受分,有此同實。無財何割?口飢何讓?倉廩實,民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讓生於有餘,爭生於不足。人或割財助用,袁將軍再與兄子分家財,以爲恩義。崑山之下,以玉爲石;彭蠡之濱,以魚食犬豕。使推讓之人,財若崑山之玉、彭蠡之魚,家財再分,不足爲也。韓信寄食於南昌亭長,何財之割?顏淵簞食瓢飲,何財之讓?管仲分財取多,無廉讓之節,貧乏不足,志義廢也。

古典文學名著《論衡》:卷二十七·定賢篇 全文 第2張

以避世離俗,清身潔行爲賢乎?是則委國去位之類也。富貴人情所貪,高官大位人之所欲去之而隱,生不遭遇,志氣不得也。長沮、桀溺避世隱居,伯夷、於陵去貴取賤,非其志也。

〔以〕恬無慾,志不在於仕,苟欲全身養性爲賢乎?是則老聃之徒也。道人與賢〔者〕殊科者,憂世濟民於難。是以孔子棲棲,墨子遑遑。不進與孔、墨合務,而還與黃、老同操,非賢也。

以舉義千里,師將朋友無廢禮爲賢乎?則夫家富財饒,筋力勁強者能堪之。匱乏無以舉禮,贏弱不能奔遠,不能任也。是故百金之家,境外無絕交;千乘之國,同盟無廢贈,財多故也。使穀食如水火,雖貪吝之人,越境而佈施矣。故財少則正禮不能舉一,有餘則妄施能於千,家貧無斗筲之儲者,難責以交施矣。舉檐千里之人,材筴越疆之士,手足胼胝,面目驪黑,無傷感不任之疾,筋力皮革必有與人異者矣。推此以況爲君要證之吏,身被疾痛而口無一辭者,亦肌肉骨節堅強之故也。堅強則能隱事而立義,軟弱則誣時而毀節。豫讓自賊,妻不能識;貫高被箠,身無完肉。實體有不與人同者,則其節行有不與人鈞者矣。

以經明帶徒聚衆爲賢乎?則夫經明,儒者是也。儒者,學之所爲也。儒者學,學,儒矣。傳先師之業,習口說以教,無胸中之造,思定然否之論。郵人之過書、門者之傳教也,封完書不遺,教審令不誤者,則爲善矣。〔儒〕者傳學,不妄一言,先師古語,到今具存,雖帶徒百人以上,位博士、文學,郵人、門者之類也。

以通覽古今,祕隱傳記無所不記爲賢乎?是則〔儒〕者之次也。才高好事,勤學不捨,若專成之苗裔,有世祖遺文,得成其篇業,觀覽諷誦。若典官文書,若太史公及劉子政之徒,有主領書記之職,則有博覽通達之名矣。

以權詐卓譎,能將兵御衆爲賢乎?是韓信之徒也。戰國獲其功,稱爲名將;世平能無所施,還入禍門矣。高鳥死,良弓藏;狡兔得,良犬烹。權詐之臣,高鳥之弓,狡兔之犬也。安平身無宜,則弓藏而犬烹。安平之主,非棄臣而賤士,世所用助上者,非其宜也。向令韓信用權變之才,爲若叔孫通之事,安得謀反誅死之禍哉?有功強之權,無守平之智,曉將兵之計,不見已定之義,居平安之時,爲反逆之謀,此其所以功滅國絕,不得名爲賢也。

〔以〕辯於口,言甘辭巧爲賢乎?則夫子貢之徒是也。子貢之辯勝顏淵,孔子序置於下。實才不能高,口辯機利,人決能稱之。夫自文帝尚多虎圈嗇夫,少上林尉,張釋之稱周勃、張相如,文帝乃悟。夫辯於口,虎圈嗇夫之徒也,難以觀賢。

以敏於筆,文墨〔雨〕集爲賢乎?夫筆之與口,一實也。口出以爲言,筆書以爲文。口辯,才未必高;然則筆敏,知未必多也。且筆用何爲敏?以敏於官曹事。事之難者莫過於獄,獄疑則有請讞。蓋世優者,莫過張湯,張湯文深,在漢之朝,不稱爲賢。太史公《序累》以湯爲酷,酷非賢者之行。魯林中哭婦,虎食其夫,又食其子,不能去者,山政不苛,吏不暴也。夫酷,苛暴之黨也,難以爲賢。

以敏於賦頌,爲弘麗之文爲賢乎?則夫司馬長卿、揚子云是也。文麗而務巨,言眇而趨深,然而不能處定是非,辯然否之實。雖文如錦鏽,深如河、漢,民不覺知是非之分,無益於彌爲崇實之化。

以清節自守,不降志辱身爲賢乎?是則避世離俗,長沮、桀溺之類也。雖不離俗,節與離世者鈞,清其身而不輔其主,守其節而不勞其民。大賢之在世也,時行則行,時止則止,銓可否之宜,以制清濁之行。子貢讓而止善,子路受而觀德。夫讓,廉也;受則貪也。貪有益,廉有損,推行之節,不得常清眇也。伯夷無可,孔子謂之非,操違於聖,難以爲賢矣。

或問於孔子曰:“顏淵何人也?”曰:“仁人也,丘不如也。”“子貢何人也?”曰:“辯人也,丘弗如也。”“子路何人也?”曰:“勇人也,丘弗如也。”客曰:“三子者皆賢於夫子,而爲夫子服役,何也?”孔子曰:“丘能仁且忍,辯且詘,勇且怯。以三子之能,易丘之道,弗爲也。”孔子知所設施之矣。有高才潔行,無知明以設施之,則與愚而無操者同一實也。夫如是,皆有非也。無一非者,可以爲賢乎?是則鄉原之人也。孟子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於流俗,合於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衆皆說之,自以爲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孔子曰:‘鄉原,德之賊也。’似之而非者,孔子惡之。夫如是,何以知實賢?知賢竟何用?世人之檢,苟見才高能茂,有成功見效,則謂之賢。若此甚易,知賢何難!《書》曰:“知人則哲,惟帝難之。”據才高卓異者,則謂之賢耳,何難之有?然而難之,獨有難者之故也。

夫虞舜不易知人,而世人自謂能知賢,誤也。然則賢者竟不可知乎?曰:易知也。而稱難者,不見所以知之則難,聖人不易知也;及見所以知之,中才而察之。譬猶工匠之作器也,曉之則無難,不曉則無易。賢者易知於作器。世無別,故真賢集於俗士之間。俗士以辯惠之能,據官爵之尊,望顯盛之寵,遂專爲賢之名。賢者還在閭巷之間,貧賤終老,被無驗之謗。若此,何時可知乎?然而必欲知之,觀善心也。夫賢者,才能未必高也而心明,智力未必多而舉是。何以觀心?必以言。有善心,則有善言。以言而察行,有善言則有善行矣。言行無非,治家親戚有倫,治國則尊卑有序。無善心者,白黑不分,善惡同倫,政治錯亂,法度失平。故心善,無不善也;心不善,無能善。心善則能辯然否。然否之義定,心善之效明,雖貧賤困窮,功不成而效不立,猶爲賢矣。故治不謀功,要所用者是;行不責效,期所爲者正。正是審明,則言不須繁,事不須多。故曰:“言不務多,務審所謂。行不務遠,務審所由。”言得道理之心,口雖訥不辯,辯在胸臆之內矣。故人慾心辯,不欲口辯。心辯則言醜而不違,口辨則辭好而無成。

孔子稱少正卯之惡曰:“言非而博,順非而澤。”內非而外以才能飭之,衆不能見則以爲賢。夫內非外飭是,世以爲賢,則夫內是外無以自表者,衆亦以爲不肖矣。是非亂而不治,聖人獨知之。人言行多若少正卯之類,賢者獨識之。世有是非錯繆之言,亦有審誤紛亂之事,決錯繆之言,定紛亂之事,唯賢聖之人爲能任之。聖心明而不暗,賢心理而不亂。用明察非,非無不見;用理銓疑,疑無不定。與世殊指,雖言正是,終不曉見。何則?沉溺俗言之日久,不能自還以從實也。是故正是之言爲衆所非,離俗之禮爲世所譏。管子曰;“君子言堂滿堂,言室滿室。”怪此之言,何以得滿?如正是之言出,堂之人皆有正是之知,然後乃滿。如非正是,人之乖刺異,安得爲滿?夫歌曲妙者,和者則寡;言得實者,然者則鮮。和歌與聽言,同一實也。曲妙人不能盡和,言是人不能皆信。魯文公逆祀,去者三人;定公順祀,畔者五人。貫於俗者,則謂禮爲非。曉禮者寡,則知是者希。君子言之,堂室安能滿?夫人不謂之滿,世則不得見口談之實語,筆墨之餘跡,陳在簡筴之上,乃可得知。故孔子不王,作《春秋》以明意。案《春秋》虛文業,以知孔子能王之德。孔子,聖人也。有若孔子之業者,雖非孔子之才,斯亦賢者之實驗也。夫賢與同軌而殊名,賢可得定,則聖可得論也。問:“周道不弊,孔子不作《春秋》。《春秋》之作,起周道弊也。如周道不弊,孔子不作者,未必無孔子之才,無所起也。夫如是,孔子之作《春秋》,未可以觀聖;有若孔子之業者,未可知賢也。曰:周道弊,孔子起而作之,文義褒貶是非,得道理之實,無非僻之誤,以故見孔子之賢,實也。夫無言,則察之以文;無文,則察之以言。設孔子不作,猶有遺言,言必有起,猶文之必有爲也。觀文之是非,不顧作之所起,世間爲文者衆矣,是非不分,然否不定,桓君山論之,可謂得實矣。論文以察實,則君山漢之賢人也。陳平未仕,割肉閭里,分均若一,能爲丞相之驗也。夫割肉與割文,同一實也。如君山得執漢平,用心與爲論不殊指矣。孔子不王,素王之業在於《春秋》。然則桓君山〔不相〕,素丞相之跡,存於《新論》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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