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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第七十六回(下):九松浦父女揚威,風雲莊祖孫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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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是清代作家俞萬春創作的白話長篇英雄傳奇小說,此書草創於道光六年(1826年),寫成於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是對明代小說《水滸傳》的續寫,又稱《結水滸全傳》或《結水滸傳》。接下來本站小編就給大家帶來相關介紹,希望能對大家有所幫助。

此書塑造了法術高強的陳希真、陳麗卿父女及雲龍彪、劉慧娘等智勇雙全、全忠全孝的形象,讓他們去輔佐張叔夜圍巢梁山,把一百單八將盡數擒拿殺光,其剝去也永世不得翻身,體現了“尊王滅寇”的宗旨。

第七十六回(下) 九松浦父女揚威 風雲莊祖孫納客

早上莊客們起來,方知道夜來兩個客官殺了冷豔山的強盜,又去細問了莊家,一發驚駭。少刻,雲威出堂,吩咐莊客:“整辦酒筵,務要美好。”又叫莊客:“去後莊看風大官人歸家不曾,如已歸家,一發請來相見。”巳牌時分,希真父女起來。那雲龍挨房門進來,問候畢,麗卿還未下牀。雲龍便坐下,七長八短的和麗卿扳談。那麗卿有許多遮掩的事要做,吃他糾纏定了,舉動不得。希真只得把他演了出去,同到廳上與雲威相見。麗卿忙去關了房門,色色做完,裝束好,方去把房門開了。已有莊客進來送湯送水,自不必說。麗卿到廳上見了雲威,各慰勞已畢,那雨兀自未住。早飯罷,已是晌午。希真同雲威論些古今興廢,行兵佈陣的話,說得十分入港。麗卿同那雲龍在廊外扶欄邊,說些槍劍擊刺廝殺的勾當,也十分入港。

蕩寇志第七十六回(下):九松浦父女揚威,風雲莊祖孫納客

少刻,一個莊客來報道:“到風大官人家去過,還不曾歸家。他莊客說還要三五日哩。”雲威道:“可惜,不然會會也好。”希真問是那個,雲威道:“便是老夫昨夜所說的那風會。端的是個好漢,可惜不在家。”雲龍拉他祖父到外邊去低低說了幾句,雲威呵呵大笑,入座來對希真道:“小孫癡麼!他見令郎英雄了得,要想結拜盟弟兄,就要求今郎教誨。這等攀附,豈不可笑。”希真道:“世兄這般雅愛,怎當得起。論武藝,小兒省得什麼。”雲威道:“仁兄不必太謙,只是老夫忒妄自尊大了。”一面說,一面去攜了麗卿的手過來,問道:“榮官幾歲?”麗卿答道:“小可十九歲。”希真道:“看這廝混賬!對祖公說話,難道稱不得個孫兒?”雲威大笑道:“不敢,請證盟了再稱。”當時叫莊客備了香案,麗卿、雲龍二人結拜。麗卿長兩歲,雲龍呼麗卿爲兄,又去拜了希真;希真亦拜了雲威,雲威比希真父親年少,從此叔侄稱呼。雲龍引麗卿進去拜了母親。那母親看了麗卿儀表,又聽說好武藝,甚是歡喜,說道:“可惜我沒有女兒,有便許配他。”麗卿暗笑,談了幾句便出來。

那時天已下午,雨點已住。那莊前莊後多少遠近鄰合,都哄講雲子儀老相公家,昨夜來了二位壯士,剿滅了冷豔山的強賊,無不驚喜,都來探問,又不能禁止。有的上廳來拜問,有的在廳下標看,來的去的絡繹不絕,都商量要去報官。希真慌忙止住道:“小可兀自公差緊要,恐誤日期。我等雖殺二賊,彼時只求脫命,並不曾割他首級來,毫無表記。萬一他的餘黨未散,冒昧請功,官府必疑我們捏造,反爲不美。”有幾個說道:“也說得是。”有幾個疑信相半。希真十分忐忑,只恐走漏了消息,見人略散,便向雲威討書信,辭別要行。祖孫二人那裏肯放,雲威道:“賢侄直如此見外。不來欺你,前去十餘里,本有個大市鎮,被那畜生們攪得散了。如今只幾間破的空房子,雞犬也無,你趕去做甚?你不信,騎了頭口去看了回來。多少收青苗手實的公人,到那裏沒處尋人。”希真吃留不過,只得歇下。

少刻擺上酒筵,餚撰十分豐飫,希真甚是不安,雲威殷勤侑勸。酒至數巡,食供數套,麗卿與雲龍也都吃得微醺。雲龍對雲威道:“孫兒要與哥哥交交手,以助一笑。”麗卿笑道:“兄弟不當真,愚兄就和你耍耍。”雲威道:“吃酒不好,比試他做甚!”兩個都不肯歇。雲威道:“既如此,到後面空地上去。”雲龍道:“廳前院子空間,何必定要後面。”雲威叫小廝們取束杆棒來,放在地下。麗卿、雲龍都去扎抹緊便了。麗卿接了一按紫金冠,去地下挑選一根杆棒,走入院子裏。雲威、希真都起身來到滴水下。看雲龍也取根杆棒出來,雲威道:“且住!”叫小廝取張茶几放在中間,上面放個勸杯。雲威親自取酒壺,花花的滿斟一杯,道:“你兩個比試,那個輸了,罰他這一杯。”二人大喜,當時下廳來放對。外面許多莊客廳見,都哄進來擠在牆門邊來看。裏面雲龍的母親,並些內眷僕婦養娘等,也都出來立在屏風邊。麗卿把那棒使出個天女散花勢,希真叫道:“且住。我兒過來!”希真把麗卿叫到檐角邊,低低吩咐道:“我兒,強賓不壓主。如果敵得過,也要收幾分。”麗卿點頭應了。那雲龍的母親也把雲龍叫到屏風邊,也低低的不知說了幾句什麼。二人仍入院子,雲威道:“各放出本領來,不要你謙我讓。”那雲龍取棒來使出個丹鳳撩雲勢。二人把兩條棒,各顧自己理了幾路門戶,好似一對輕燕掠來掠去。雲龍叫道:“哥哥請合手!”麗卿道:“你只管進來。”二人交上手,那兩枚棒好似雙龍搶珠,在院子中飛舞。鬥了二十餘合,不分勝負。莊客們無不喝彩,屏後那些內眷們都看得呆了。

希真對雲威道:“孫兒的棒法還看得麼?”雲威只搖着頭笑道:“總還不是這樣的。”說不了,只見那麗卿不合用個高深馬,被那雲龍得了破綻,使個葉底偷桃直搠進來。麗卿連忙一掃隔開去,險些兒吃他點着了腰眼。那些莊客都笑起來。雲龍道:“哥哥錯也,那杯酒還該你吃!”麗卿笑道:“兄弟,你道我真個敵你不過,看我來也!”又是五六合,麗卿耐不住,忽然變了手法,使出那三花大撒頂,渾身上下都是棒影,颼颼的劈下來。雲龍亂了手腳,只辦得抵當遮攔。雲威揹着手在階沿上看,也自吃驚。麗卿得了勢子,趁分際一個鷂子翻身,捲進中三路。雲龍那裏敵得住,直退到牆腳邊。麗卿直逼過去,希真連忙喝住,跳下來劈手奪了棒,罵道:“你這廝十分鹵莽!兄弟倒讓你,你只顧廝逼上去,牆邊雨後苔滑,你把他跌壞了怎好?”麗卿笑道:“使得手溜了,那裏收得住。”希真道:“你還嘴強!”掉轉棒來便要去打,雲龍連忙來擋住。雲威看見麗卿棒法心中甚喜,及見希真去訓誡他,連忙下來護住麗卿,笑對希真道:“你這老兒殺風景,沒事鳥亂。他們弟兄耍子,倒要你來當真!”希真又說了麗卿幾句,四人同上堂來。莊客們把杆棒收過了。麗卿去解了扎抹,穿了衣服。雲龍亦裏面去換了衣衫出來,對麗卿拜道:“哥哥真了得也!怪道冷豔山兩個強徒,吃你殺了。”麗卿連忙答拜。雲威道:“龍兒閒話少說,這杯酒你自己討來的,還不受罰!”雲龍便去取來。麗卿連忙道:“換杯熱的。”雲龍已一飲而盡。希真道:“你也快陪兄弟一杯。”麗卿也滿飲了一杯,又唱了個無禮喏。

蕩寇志第七十六回(下):九松浦父女揚威,風雲莊祖孫納客 第2張

四人重複入席,雲威看他二人面上都泛起桃花,想到麗卿那般英雄,孫兒雖弱些,也還去得,十分歡喜,對雲龍道:“你這孩子總不當心。你看哥哥比你只大得兩歲,便恁地了得!這三花大撒頂,風二伯伯也點撥你過,只是不留意。這叫做平時不肯學,用時悔不迭。”雲龍有些赧顏。希真道:“方纔實是兄弟讓他些,賢侄只不肯使出來。”雲龍道:“侄兒兀自敵不過。若是我那表兄不曾去,他與哥哥正是一對敵手。”希真道:“令表兄何人?”雲威道:“可惜貴喬梓不早來幾日,好叫你會會。”希真問那一位,雲威道:“那人與榮官一般年紀,本貫東京儀封人氏。老夫侄女是他母親,與龍孫中表弟兄。那人生得面如傅粉,脣若硃砂,伏犀貫頂,猿臂熊腰。莫說他一身好武藝無人及得,便是胸中韜略兵機也十分熟諳。老夫亦曾問他,兀自盤他不倒。卻又性情溫良,莊重儒雅。那人姓祝,雙名永清,因他渾身上下如一塊羊脂玉一般,人都順口叫他做‘玉山祝永清’。可惜這般英雄,也只做得個防禦!”說不了,希直接口道:“此人名姓,小便也聽得,只不曾相會。莫不就是鐵棒欒廷玉的徒弟、祝家莊祝朝奉的庶弟?”雲威道:“正是。然他卻不是欒廷玉的徒弟,乃是欒廷玉的兄弟欒廷芳的徒弟。廷玉、廷芳兩弟兄卻是一樣本領,祝永清是廷芳最得意的頭徒,端的青出於藍。”希真道:“欒廷玉還在否?”雲威道:“聽祝永清說還在,隱在博山縣更生山內。欒廷芳做了一回提轄,不得如意,亦告休了。”雲威又說:“那祝永清還有一副本領,他一手好書法,卻在蘇黃米蔡之外。前日從我這裏過,寫下了四幅屏幛,明早把來與賢侄看。”希真道:“可惜小侄來遲,不曾相會。”雲龍對麗卿道:“我那祝永清表兄若還不去,哥哥,不怕你了得,他總對付得你住。”麗卿笑道:“他或者也同你一般的讓我怎處?”雲威、希真又嘆息了一回,都說:“可惜這班英雄,都生不遇時!”

當日那酒筵直到二更始散,天又——細雨,各自歸寢,都已帶醉。那雲龍愛麗卿不過,便要同榻。希真極力飾辭,麗卿苦苦哀求,方纔得免。雲龍出去,麗卿關了房門道:“爹爹,我們明日快走了罷。”希真道:“誰在這裏過世!”麗卿已醉了,脫衣淨手,進牀便睡。希真看了房裏一看,叫聲苦,不知高低,那些行李兵器影跡無蹤,情知是藏過了。開門去問那外間睡的小廝,那小廝在牀裏應道:“上午老相公已吩咐收了進去。”希真道:“這明明是不許我去的意思,怎好?”關了房門,坐在牀上思想道:“難得他這般厚意,他那孫兒雖武藝不曾學全,看他使出來的,也不是尋常家數;將來這副品格,坐穩是個英雄。不如就把女兒許配了他,卻不知他曾否完姻?只是本師張真人又說,女兒的姻緣不是這一方。”好生擺佈不下去。那邊牀上看那麗卿,卻朝外睡着,臉兒朝霞也似的通紅,叫了兩聲也不應。又坐了一回,只得上牀睡了。當夜無話。

天明,父女起來。麗卿先裝束完了,方去開門。雲龍已在房外,進來問慰畢,同去見了雲威。父女謝了,苦苦要行。雲威道:“大雨就來了。”沒多時,果然大雨傾盆。希真十分心焦,雲威卻引希真又到側首一個小巧精舍裏早飯。飯畢閒敘,叫雲龍把祝永清的墨跡取來一看,只見是四副東絹。打開看時,原來是草書的曹子建《洛神賦》,果然精神煥發,筆氣縱橫,恍如懸崖墜石,驚電移光。喝彩了一回,收過去。麗卿與雲龍都沒坐性,走開去了。雲威又詠歎了祝永清一回。雲威道:“正要問賢侄:東京還有一位超他絕類的奢遮好男子,賢侄該識得他?”希真問是誰,雲威道:“此人官爵也不大,端的是如今一位出色英雄。前年小兒入都覲見,便叫他去訪問,因限期太促,不及去訪得。近來也沒個實信。那人只做得個東京南營裏的提轄,叫做陳希真。賢侄可識得?他如今怎的了?”希真聽罷,心中大驚,便答道:“此人小便怎麼不識得,但不知叔父何處會過他?”雲威道:“我卻不曾會過,我有一個至交,是東里司捕盜巡檢張鳴珂。他對我時常說起,那陳希真智勇都了得,那年輪-城一戰,官兵只得八千,敗西夏兵五萬,都是他一人的奇謀。可惜都被上司冒了去,至今惋惜他,又欽佩他。”希真道:“那張鳴珂,莫不就是皸城縣知縣蓋天錫的舊東人?”雲威道:“便是。你且說那陳希真到底怎的了?有東京來的,說他辭了提轄去做道土,可真麼?”希真道:“是真的。”雲威籲口氣道:“英雄不遇,至於如此!”希真道:“他如今連道士也做不成了。”雲威驚問道:“此話怎說?”希真道:“小侄動身的前幾日,此人爲一件事上,惡了高大尉,逃亡不知去向。現在各處追捕緊急,着吃拿住,決沒性命。”雲威聽罷,拍着桌兒只叫得苦,口裏說道:“怎麼這般顛倒?如此英雄,屈他在下僚,已是大錯,怎的竟把他逼走了,卻怎生還想望天下太平?他萬一被追捕不過,心腸變了,竟去投那梁山泊,卻怎好?賢侄,你可曉得他往那方去的?”希真道:“這卻不知。這人恐未必上梁山。”雲威道:“他不上梁山,不過一身之禍;他上了梁山,天下之禍。我料他也未必便上梁山,但不知何處去了。賢侄,賢侄,便似你也只得如此微職,豈不可悲!”

蕩寇志第七十六回(下):九松浦父女揚威,風雲莊祖孫納客 第3張

那雲威一片嘆息之聲,從丹田裏直滾上來,眼角上津律的有水包着。希真見他這般肝膽相許,也止不住那心裏的感激。着那雲威背後只一個小廝,便道:“小侄有句話要稟叔父,叫尊紀迴避了。”雲威便叫那小廝出去。希真把格子門掩上,走去雲威面前撲的雙膝跪下。雲威大驚,忙亦跪下來攙道:“賢侄有話,但說不妨,這卻何故?”希真流淚道:“小怪不敢欺瞞,叔父不要愁苦,只小侄便是落難逃亡的陳希真。”——雲威大驚——“梁山泊已曾兜攬過,要小侄去入夥,小侄那裏肯去。如今四海飄蕩,無家可奔。卻不知叔父如此錯愛,使小侄悲酸鑽入五臟,此生父母之外,只有叔父。”說罷,磕頭不止,淚如泉涌。雲威一隻手攔不住他,盡他磕完了,又把希真的臉細看了看,叫道:“我的哥!你何不早說,憂得我苦!”二人從地上起來,抖抖衣服,仍復坐了。雲威道:“怪道你說什麼王勳,叫我無處落想。你且把高俅怎生逼你,說說我聽。”希真道:“高俅逼迫,尚未露形跡,是侄兒見機先走。”就把那衙內怎的調戲女兒麗卿,再三盤算,怎的虛應着他,到後來怎的不得脫身,不得已壞了他兩個承局,怎的叫麗卿男裝投奔山東沂州府,怎的恐有追趕,特從江南大寬轉得到貴地。雲威又驚又喜,道:“不料閣下與老夫做了侄兒。你不必到沂州去,就住在敞莊,只說我的親戚,無人敢來盤問。老夫養得你父女二人,待奸邪敗了,朝廷少不得有番申理,那時再歸故里。那莊家就這裏開發了他。”希真道:“這卻不敢。雖蒙厚恩,如父母一般,只是沂州舍親處已是得信,在那裏盼望,不如讓小侄且去罷。”

正說着,聽得格子門外笑語之聲,麗卿、雲龍兄弟兩個,手縮着手推門進來。二人見兩位老的,都雙眼柔紅,眼淚未乾,正驚疑要問,雲威開言道:“龍兒,不要廝縮着。他不是你哥哥,他是東京女英雄陳麗卿,喬扮男裝。”麗卿大驚失色。雲龍也吃了一驚,連忙放手,退了幾步,看了看,說道:“怪得我有五六分疑他是女子。”希真道:“我兒不要吃驚,我已向祖公公將真情盡告,切不可教外面莊家得知。”雲威道:“你二人便姊弟稱呼。”雲龍就向麗卿唱個喏,麗卿答了個萬福,二人不覺笑起來。雲龍又細問緣由,雲威一一說了,又對希真道:“賢侄既是這般說,令親盼望,老夫亦不敢多留,只是顯得老夫薄情。今日卻去不得,與賢侄此一別,未知何日再會。卿姑有人家否?”希真道:“不曾。”雲威道:“可惜龍孫正月裏已定了一頭親事,不然扳附令愛,豈不是好。如今賢侄且將令愛送到令親處安置了,自己再到這裏來住幾日何如?”希真道:“山高水長,有此一日。小侄如無出身,定來追隨几杖。只恨小女無緣,不能扳龍附鳳。”希真方知麗卿果然不是此地姻緣。雲威道:“賢侄休怪老夫說,似你這般人物,不爭就此罷休?你此去,須韜光養晦,再看天時。大丈夫縱然不能得志,切不可怨悵朝廷,官家須不曾虧待了人。賢侄,但願天可憐見,着你日後出頭爲國家出身大汗。老夫風燭殘年,倘不能親見,九泉下也兀自歡喜。”希真再拜道:“叔父清誨,小伍深銘肺腑。”雲威又道:“你那令親處,萬一不能藏躲你,你可即便回到我家來。那時卿姑同來不妨,這裏自有內眷,有好郎君我相幫留心。今日便從直不留你了。”說罷,便叫小廝進來道:“你去傳諭他們,預備兩席酒筵,須要整齊。一席今晚家裏用;一席備在青松塢關武安王廟內,明日五鼓,我親到那裏,與王大官人祖餞。”小廝應聲去了。雲威對希真道:“我不合欺衆人,說你已於清早去了,免他們只顧來聒噪。原要多留你,不道你就要去。既如此,你明日去倒緩不得,恐吃人看見。”希真稱謝領諾。那些莊客都在背後說道:“不過一個過路的人,又非瓜葛,這般親熱他做甚!”雲威去把寫與兒子的家信拆了,重新寫過。雲龍知麗卿是女子,也不敢來廝近。

看看天晚,雨歇雲收,天上現出皓月,房櫳明靜。擺上酒筵,比昨日的更是齊備。四人坐下,雲威、希真細談慢酌,各訴衷曲,說不盡那無限別離之情。麗卿、雲龍對面相看,都低着頭不做聲,顏色慘悽。雲龍叫小廝取那張琴來,就座上躁了幾段《客窗夜話》,那月光直照入座來。希真歎賞不止。麗卿雖不善琴,聽到那宛轉悽其之處,不覺落下淚來。雲威止住道:“不要彈下去了。”

酒筵已散,四人散坐,看那月光已自下去了,雞鳴過幾次。雲威與希真一夜兀自眼淚不幹。那莊家已起來,在外伺候。莊客去備好那兩匹馬,牽出外面,點起十幾個火把候着。雲威只得叫雲龍進裏面去,同幾個小廝搬那行李兵器出來。希真、麗卿已裝束停當。雲威送過家信,希真收了。又取一百兩銀子送作盤費,希真那裏肯收,吃雲威硬納在包袱裏面。又把十兩碎銀子賞與莊家道:“大哥累你,包袱內又加了些乾糧,重了,這些微禮送你作酒錢。”雲龍便去把隨身佩帶的一日昆吾劍取來贈與麗卿,麗卿道:“兄弟,我自有寶劍,你不可割愛,我不敢受。”雲龍道:“姊姊既這般說,這鉤子送與你罷。”便把那嵌花赤金鉤子解下來,系在麗卿的青-劍上,麗卿只得收了。父女一齊謝了,就此拜辭。希真又叫麗卿進去辭了伯母,便起身要走。雲威已叫另備兩匹馬,祖孫二人同送。雲威問道:“賢侄投沂州,你那令親姓甚名誰?”希真道:“小侄襟丈,姓劉名廣。”雲威道:“可是住在沂州府東光平巷,做過東城防禦的?”希真道:“正是。”雲威呵呵大笑道:“賢侄何不早說!行李挑轉,請進來,我還有話問你。”不知雲威說出什麼話來,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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