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奇觀》是一部白話短篇小說的選集，作者爲明代抱甕老人。主要選自馮夢龍的“三言” 和凌濛初的“二拍”。接下來本站小編就給大家帶來相關介紹，希望能對大家有所幫助。
書中的四十篇作品，多角度、全方位地反映了當時市民階層的生活面貌和思想感情。它既表現了資本主義萌芽時期的新思想，又留存着消極和庸俗的舊意識，其中也有一些描寫神仙道化、宣揚封建倫理綱常和描寫色情的成分。這種進步和落後交織在一起的現象，正是當時新興市民文學的基本特徵。
第十三卷 沈小霞相會出師表
閒向書齋閱古今，偶逢奇事感人心;忠臣翻受奸臣制兒骯髒英雄淚滿襟。
休解綬，慢投簪，從來日月豈常陰上到頭禍福終須應，天道還分貞與淫上話說國朝嘉靖年間，聖人在位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只爲用錯了一個奸臣濁亂了朝政，險些兒不得太平，那奸臣是誰?勝嚴，名嵩只號介溪，江西分宜人氏了以柔媚得幸，交通宦官，先意迎合，精勤齋醮，供奉青詞由此驟致貴顯。爲人外裝曲謹人內實猜刻。讒害了大學士夏言，自己代爲首相。權尊勢重朝野側目。兒子嚴世蕃，由官生直做到工部侍郎，他爲人更狠，但有些小人之才，博聞強記，能思善算，介溪公最聽他的說話幾凡疑難大事，必須與他商量;朝中有"大丞相""小丞相"之稱幾他父子濟惡，招權納賄只賣官鬻爵。官員求富貴者，以重賂獻之，拜他門下做乾兒子兒即得超遷顯位。由是不肖之人，奔走如市。科道衙門，皆其心腹牙爪，但有與他作對的，立見奇禍：輕則杖謫兒重則殺戮，好不利害!除非不要性命的纔敢開口說句公道話兒下若不是真正關龍逢、比干，十二分忠君愛國的，寧可誤了朝廷，豈敢得罪宰相?其時有無名子感慨時事了將《神童詩》改成四句雲：少小休勤學只錢財可立身，君看嚴宰相兒必用有錢人。
又改四句，道是：天子重權豪，開言惹禍苗人萬般皆下品，只有奉承高，只爲嚴蒿父子恃寵貪虐上罪惡如山，引出一個忠臣來只做出一段奇奇怪怪的事蹟，留下一段轟轟烈烈的話柄，一時身死，萬古名揚。正是：家多孝子親安樂，國有忠臣世泰平。
那人姓沈兒名煉，別號青霞，浙江紹興人氏人其人有文經武緯之才，濟世安民之志從幼慕諸葛孔明之爲人上孔明文集上有《前出師表》、《後出師表》一沈煉平日愛誦之，手自抄錄數百遍室中到處粘壁。每逢酒後，便高聲背誦。唸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往往長嘆數聲，大哭而罷。以此爲常，人都叫他是狂生下嘉靖戊戌年，中了進士，除授知縣之職。他共做了三處知縣，那三處?溧陽、茌平、清豐上這三任官做得好，真個是：吏肅惟遵法，官清不愛錢。豪強皆斂手，百姓盡安眠。
因他生性伉直，不肯阿奉上官，左遷錦衣衛經歷一到京師，看見嚴家贓穢狼藉人心中甚怒。
忽一日，值公宴，見嚴世蕃倨傲之狀，已自九分不像意，飲至中間，只見嚴世蕃狂呼亂叫，旁若無人;索巨觥飛酒，飲不盡者罰之。這巨觥約容酒鬥餘，兩坐客懼世蕃威勢，沒人敢不吃，只有一個馬給事，天性絕飲人世蕃故意將巨觥飛到他面前下馬給事再三告免，世蕃不依，馬給事略沾，面便發赤人眉頭打結，愁苦不勝。世蕃自去下席，親手揪了他的耳朵，將巨觥灌之，那給事出於無奈，悶着氣個一連幾口吸盡。不吃也罷，才吃下時，覺得天在下地在上，牆壁都團團轉動頭重腳輕，站立不住。世蕃拍手呵呵大笑只沈煉一肚子不平之氣，忽然揎袖而起只搶那隻巨觥在手，斟得滿滿的兒走到世蕃面前說道："馬司諫承老先生賜酒已沾醉不能爲禮。下官代他酬老先生一杯幾"世蕃愕然，方欲舉手推辭二隻見沈煉聲色俱厲道："此杯別人吃得口你也吃得。別人怕着你兒我沈煉不怕你!"也揪了世蕃的耳朵灌去，世蕃一飲而盡。沈煉擲杯於案一一般拍手呵呵大笑。唬得衆官員面如土色一個個低着頭不敢則聲，世蕃假醉，先辭去了。沈煉也不送兒坐在椅上嘆道："咳!漢賊不兩立!漢賊不兩立!"一連唸了七八句，這句書也是《出師表》上的說話，他把嚴家比着曹操父子，衆人只怕世蕃聽見，到替他捏兩把汗，沈煉全不爲意，又取酒連飲了幾杯，盡醉方散。睡到五更醒來上想道："嚴世蕃這廝，被我使氣，逼他飲酒，他必然記恨，來暗算我。一不做，二不休只有心只是一怪，不如先下手爲強，我想嚴嵩父子之惡，神人怨怒了只因朝廷寵信甚固。我官卑職小，言而無益;欲待覷個機會兒方纔下手。如今等不及了兒只當做張子房在博浪沙中椎擊秦始皇，雖然擊他不中，也好與衆人做個榜樣，"就枕頭上思想疏稿，想到天明有了二起來焚香盥手，寫就表章，表上備說嚴嵩父子招權納賄、窮兇極惡、欺君誤國十大罪兒乞誅之以謝天下。
聖旨下道："沈煉謗訕大臣，沽名釣譽，着錦衣衛重打一百一發去口外爲民。"嚴世蕃差人分付錦衣衛官校，定要將沈煉打死。喜得堂上官是個有主意的人人那人姓陸，名炳，平時極敬重沈公的節氣況且又是屬官，相處得好的兒因此反加周全，好生打個出頭棍兒上不甚利害。戶部注籍：保安州爲民沈煉帶着棒瘡，即時收拾行李帶領妻子，僱着一輛車兒下出了國門，望保安進發上原來沈公夫人徐氏，所生四個兒子長子沈襄，本府廩膳秀才一向留家。次子沈袞、沈褒隨任讀書。幼子沈 ，年方週歲下嫡親五口兒上路，滿朝文武懼怕嚴家，沒一個敢來送行，有詩爲證："一紙封章忤廟廊蕭然行李入遐荒。相知不敢攀鞍送幾恐觸權奸惹禍殃。"一路上辛苦人自不必說，且喜到了保安州了，那保安州屬宣府，是個邊遠地方几不比內地繁華。異鄉風景，舉目淒涼。況兼連日陰雨上天昏地黑，倍加慘慼。欲賃間民房居住，又無相識指引，不知何處安身是好，正在傍徨之際，只見一人打個小傘前來，看見路旁行李，又見沈煉一表非俗，立住了腳，相了一回。問道："官人尊姓?何處來的?"沈煉道："姓沈，從京師來。"那人道："小人聞得京中有個沈經歷上本要殺嚴嵩父子，莫非官人就是他麼?"沈煉道："正是，"那人道："仰慕多時，幸得相會。此非說話之處，寒家離此不遠，便請攜寶眷同行幾到寒家權下，再作區處，"沈煉見他十分殷勤，只得從命，行不多路，便到了。看那人家，雖不是個大大宅院，卻也精緻，那人揖沈煉至於中堂，納頭便拜，沈煉慌忙答禮，問道："足下是誰?何故如此相愛?"那人道："小人姓賈人名石，是宣府衛一個舍人哥哥是本衛千戶，先年身故，無子，小人應襲。爲嚴賊當權襲職者要重賂，小人不願爲官，托賴祖蔭，有數畝薄田務農度日，數日前聞閣下彈劾嚴氏，此乃天下忠臣義士也。又聞編管在此，小人渴欲一見，不意天遣相遇，三生有幸!"說罷又拜下去沈公再三扶起，使教沈袞、沈褒與賈石相見，賈石教老婆迎接沈奶奶到內宅安置兒交卸了行李，打發車伕等去了，分付莊客宰豬買酒，管待沈公一家一賈石道："這等雨天，料閣下也無處去只好在寒家安歇了。請安心多飲幾杯，以寬勞頓。"沈煉謝道："萍水相逢幾便承款宿，何以當此?"賈石道："農莊粗糲，休嫌簡慢。"當日賓主酬酢了無非說些感慨時事的說話上兩邊說得情投意合，只恨相見之晚，過了一宿。次早，沈煉起身，向賈石說道："我要尋所房子，安頓老小，有煩舍人指引二"賈石道："要什麼樣的房子?"沈煉道："只像宅上這一所口十分足意了，租價但憑尊教幾"賈石道："不妨事。"出去踅了一回，轉來道："賃房盡有，只是齷齪低佳一急切難得中意的。閣下不若就在草舍權住幾時小人領着家小自到外家去住向等閣下還朝，小人回來口可不穩便?"沈煉道："雖承厚愛豈敢佔舍人之宅?此事決不可!"賈石道："小人雖是村農，頗識好歹。慕閣下忠義之士只想要執鞭墜鐙，尚且不能二今日天幸降臨，權讓這幾間草房與閣下作寓也表得我小人一點敬賢之心，不須推遜。"話畢，慌忙分付莊客推個車兒，牽個馬兒，帶個驢兒，一夥子將細軟傢俬搬去幾其餘家常動使家火，都留與沈公日用了沈煉見他慨爽，甚不過意二願與他結義爲兄弟。賈石道："小人是一介村農下怎敢僭扳貴宦?"沈煉道："大丈夫意氣相許，那有貴賤?"賈石小沈煉五歲，就拜沈煉爲兄。沈煉教兩個兒子拜賈石爲義叔，賈石也喚妻子出來，都相見了，做了一家兒親戚。賈石陪過沈煉吃飯，已畢，便引着妻子到外舅李家去訖，自此，沈煉只在賈石宅子內居住時人有詩嘆賈舍人借宅之事人詩曰："傾蓋相逢意氣真，移家借宅表情親。世間多少親和友競產爭財愧死人!"卻說保安州父老聞知沈經歷爲上本參嚴閣老，貶斥到此，人人敬仰，都來拜望一爭識其面。也有運柴運米相助的，也有攜酒餚來請沈公吃的下又有遣子弟拜於門下聽教的沈煉每日間與地方人等，講論忠孝大節及古來忠臣義士的故事兒說到關心處，有時毛髮倒豎，拍案大叫;有時悲歌長嘆口涕淚交流。地方若老若小，無不聳聽歡喜。或時唾罵嚴賊，地方人等齊聲附和;其中若有不開口的，衆人就罵他是不忠不義，一時高興，以後率以爲常了又聞得沈經歷文武全材個都來合他去射箭。沈煉教把稻草紮成三個偶人，用布包裹，一寫"唐奸相李林甫"一寫"宋奸相秦檜"，一寫"明奸相嚴嵩"，把那三個偶人做個射鵠，假如要射李林甫的，便高聲罵道："李賊看箭!"秦賊、嚴賊，都是如此。北方人性直下被沈經歷咶得熱鬧了，全不虛及嚴家知道下自古道："若要不知，除非莫爲。"世間只有權勢之家下報新聞的極多，早有人將此事報知嚴嵩父子，嚴嵩父子深以爲恨，商議要尋個事頭殺卻沈煉一方免其患。適值宣大總督員缺，嚴閣老分付吏部，教把這缺與他門下乾兒子楊順做去，吏部依言，就將楊侍郎楊順差往宣大總督，楊順往嚴府拜辭，嚴世蕃置酒送行一席間屏人而語，託他要查沈煉過失，楊順領命，唯唯而去。正是：合成毒藥惟需酒只鑄就鋼刀待舉手。
可憐忠義沈經歷，還向偶人誇大口!
卻說楊順到任不多時幾適遇大同韃虜俺答，引衆人寇應州地方連破了四十餘堡，擄去男婦無算，楊順不敢出兵救援，直待韃虜去後，方纔遣兵調將，爲追襲之計下一般篩鑼擊鼓，揚旗放炮都是鬼弄，那曾看見半個韃子的影兒?楊順情知失機懼罪只密諭將士："搜獲避兵的平民一將他簪頭斬首，充做韃虜首綬人解往兵部報功。"那一時，不知殺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沈煉聞知其事，心中大怒!寫書一封，教中軍官送與楊順。中軍官曉得沈經歷是個攬禍的太歲，書中不知寫甚麼說話，那裏肯與他送下沈煉就穿了青衣小帽，在軍門伺候楊順出來，親自投遞。楊順接來看時口書中大略說道："一人功名事極小百姓性命事極大。殺平民以冒功，於心何忍!況且遇韃賊只止於擄掠;遇我兵，反加殺戮向是將帥之惡，更勝於韃虜矣!"書後及附詩一首，詩云：殺生報主意何如?解道功成萬骨枯，試聽沙場風雨夜，冤魂相喚覓頭顱，楊順見書大怒，扯得粉碎，卻說沈煉又做了一篇祭文率領門下子弟，備了祭禮人望空祭奠那些冤死之鬼下又作《塞下吟》雲：雲中一片虜烽高，出塞將軍已著勞。
不斬單于誅百姓可憐冤血染霜刀。
又詩云：本爲求生來避虜，誰知避虜反戕生!
早知虜首將民假人悔不當時隨虜行。
楊總督標下有個心腹指揮，姓羅，名鎧，抄得此詩並祭文密獻於楊順。楊順看了下愈加怨恨，遂將第一首詩改竄數字詩曰：雲中一片虜烽高，出塞將軍枉著勞。
何似借他除佞賊人不須奏請上方刀。
寫就密書二連改詩封固，就差羅鎧送與嚴世蕃書中說："沈煉怨恨相國父子陰結死士劍客，要乘機報仇幾前番韃虜入寇，他吟詩四句一詩中有借虜除佞之語，意在不軌，"世蕃見書大驚!即請心腹御史路楷商議幾路楷曰："不才若往按彼處二當爲相國了當這件大事下"世蕃大喜，即分付都察院："使差路楷巡按宣大"臨行，世蕃治酒款別，說道："煩寄語楊公，同心協力人若能除卻這心腹大患，當以侯伯世爵相酬，決不失信於二公也。"路楷領諾下不一日奉了欽差敕命，來到宣府到任了與楊總督相見了。路楷遂將世蕃所託之語一一對楊順說知。楊順道："學生爲此事幾朝思暮想，廢寢忘餐，恨無良策，以置此人於死地。"路楷道："彼此留心一來休負了嚴公父子的付託二來自家富貴的機會，不可挫過又"楊順道："說得是!倘有可下手處一彼此相報。"當日相別去了，楊順思想路楷之言，一夜不睡人次日坐堂，只見中軍官報道："今有蔚州衛拿獲妖賊二名解到轅門外，伏聽鈞旨。"楊順道："喚進來向"解官磕了頭，遞上文書楊順拆開看了，呵呵大笑，這二名妖賊，叫做閻浩、楊胤夔了系妖人蕭芹之黨。
原來蕭芹是白蓮教的頭兒二向來出入虜地，慣以燒香惑衆，哄騙虜酋俺答，說自家有奇術二能咒人使人立死，喝城使城立頹虜酋愚甚，被他鬨動，尊爲國師其黨數百人，自爲一營俺答幾次入寇，都是蕭芹等爲之嚮導，中國屢受其害。先前史侍郎做總督時，遣通事重賂虜中頭目脫脫了對他說道："天朝情願與你通好，將俺家布粟換你家馬，名爲馬市幾兩下息兵罷戰，各享安樂上此是美事。只怕蕭芹等在內作梗兒和好不終。那蕭芹原是中國一個無賴小人二全無術法，只是狡僞。哄誘你家搶掠地方他於中取事。郎主若不信可要蕭芹試其術法。委的喝得城頹咒得人死，那時合當重用;若咒人人不死，喝城城不頹，顯是欺誑何不縛送天朝?天朝感郎主之德個必有重賞。馬市一成歲歲享無窮之利，煞強如搶掠的勾當了"脫脫點頭道："是。"對郎主俺答說了了俺答大喜。約會蕭芹，要將千騎隨之，從右衛而入，試其喝城之技二蕭芹自知必敗，改換服色，連夜脫身逃走，被居庸關守將盤詰，並其黨喬源、張攀隆等拿住解到史侍郎處。招稱妖黨甚衆山陝畿南處處俱有，一向分頭緝捕今日閻浩、楊胤夔亦是數內有名妖犯了楊總督看見獲解到來，一者也算他上任一功，二者要借這個題目，牽害沈煉，如何不喜?當晚就請路御史來後堂商議道："別個題目擺佈沈煉不了只有白蓮教通虜一事，聖上所最怒，如今將妖賊閻浩、楊胤夔招中竄入沈煉名字只只說浩等平日師事沈煉，沈煉因失職怨望，教浩等煽妖作幻了勾虜謀逆。天幸今日被擒，乞賜天誅，以絕後患。先用密稟稟知嚴家，教他叮囑刑部作速覆本人料這番沈煉之命，必無逃矣"路楷拍手道："妙哉，妙哉!"兩個當時就商量了本稿，約齊了同時發本。嚴嵩先見了本稿及稟貼，便教嚴世蕃傳語刑部。那刑部尚書許論，是個罷軟沒用的老兒，聽見嚴府分付幾不敢怠慢，連忙覆本，一依楊、路二人之議"聖旨倒下：妖犯着本處巡按御史即時斬決，楊順蔭一子錦衣衛千戶;路楷紀功人升遷三級，俟京堂缺推用口話分兩頭。卻說楊順自發本之後口便差人密地裏拿沈煉於獄中，慌得徐夫人和沈袞、沈褒沒做理會上急尋義叔賈石商議。賈石道："此必楊、路二賊爲嚴家報仇之意，既然下獄，必然誣陷以得罪二兩位公子及今逃竄遠方，待等嚴家勢敗，方可出頭向若住在此處，楊、路二賊二決不干休。"沈袞道："未曾看得父親下落了如何好去?"賈石道："尊大人犯了對頭決無保全之理。公子以宗祀爲重兒豈可拘於小孝，自取滅絕之禍?可勸令堂老夫人早爲遠害全身之計。尊大人處賈某自當央人看覷，不煩懸念，"二沈便將賈石之言，對徐夫人說知徐夫人道："你父親無罪陷獄，何忍棄之而去?賈叔叔雖然相厚，終是個外人。我料楊、路二賊奉承嚴氏亦不過與你爹爹作對，終不然累及妻子?你若畏罪而逃父親倘然身死，骸骨無收萬世罵你做不孝之子，何顏在世爲人乎?"說罷，大哭不止。"沈袞、沈褒齊聲慟哭只賈石聞知徐夫人不允，嘆惜而去個過了數日，賈石打聽的實，果然扭入白蓮教之黨，問成死罪只沈煉在獄中大罵不止。楊順自知理虧下只恐臨時處決，怕他在衆人面前毒罵人不好看相。預先問獄官責取病狀二將沈煉結果了性命。賈石將此話報與徐夫人知道母子痛哭，自不必說。又虧賈石多有識熟人情買出屍首，囑付獄卒："若官府要梟示時把個假的答應。"卻瞞着沈袞兄弟二私下備棺盛殮，埋於隙地，事畢，方纔向沈袞說道："尊大人遺體已得保全直待事平之後，方好指點與你知道兒今猶未可泄漏。"沈袞兄弟感謝不已，賈石又苦口勸他弟兄二人逃走兒沈袞道："極知久佔叔叔高居上心上不安。奈家母之意，欲待是非稍定，搬回靈樞以此遲延不決。"賈石怒道："我賈某生平，爲人謀而盡忠，今日之言全是爲你家門戶，豈因久佔住房人說發你們起身之理?既嫂嫂老夫人之意已定，我亦不敢相強。但我有一小事，即欲遠出，有一年半載不回，你母子自小心安住便了，"覷着闢上貼得有前、後《出師表》各一張兒乃是沈煉親筆楷書。賈石道："這兩幅字可揭來送我，一路上做個紀念。他日相逢，以此爲信。"沈袞就揭下二紙，雙手摺迭，遞與賈石。賈石藏於袖中，流淚而別。原來賈石算定楊、路二賊設心不善一雖然殺了沈煉，未肯幹休自己與沈煉相厚，必然累及向所以預先逃走，在河南地方宗族家權時居住不在話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