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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唐傳第59回:哄雙親羅殿下辭府,助老友定將軍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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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唐傳》小說又名《大隋唐》、《興唐全傳》,相關古典小說有清乾隆年間英雄傳奇小說《說唐演義全傳》、明代《大唐秦王詞話》等,共140回。下面本站小編就爲大家帶來詳細介紹,接着往下看吧。

第五十九回 哄雙親羅殿下辭府 助老友定將軍出山

上回書說到羅成和王府兩位管家送走了丁天慶、盛彥師。三個人回到了花廳,羅成問:“羅安,你說我走得了,我怎麼走得了呢?”羅安說:“您是貴人多忘事,您忘了頭年您得病,老太太跪在院裏頭衝東南燒香叩頭給您許願啦?”

興唐傳第59回:哄雙親羅殿下辭府,助老友定將軍出山

這是怎麼回事呢?原來在頭年,羅成有一次得了點兒感冒,這可驚動了他媽媽。這位王爺夫人挺迷信,別的神佛還沒有他可信的,他就信一位神仙,誰呀?二郎爺。爲什麼單信二郎爺呢?因爲她想,別的神佛都兩隻眼,唯獨這二郎爺是三隻眼,多一隻眼,甭管什麼事準能看得更清楚些。殿下這一病,這老太太趕緊燒上香,面衝東南跪倒叩頭,一邊叩頭,一邊說:“二郎爺,我羅氏門中就這麼一個孩子,是千頃地一棵苗呀。這孩子要是有個好歹,我羅氏門中就絕後了。您保佑我兒羅成病好了,我讓他親自到您那泰安神州給您燒香還願去。”

老太太是這樣許的願。其實羅成本來沒有什麼大病,家裏的大夫給看了看,吃了幾劑藥,沒幾天的工夫,病就好了。這根本礙不着二郎爺什麼事情。

今天,經羅安一提,羅成又想起了這個碴兒:“我想起來了,我媽媽許願是許願,可是你提的這事,礙得着我怎麼走嗎?”羅安說:“這您得聽我的。您脫了衣裳鑽被窩,弄兩壺溫水往被窩上一澆。臉上還得給做點兒傷,我在您腮幫子上咬一口,腦門子上咬一口,嗓子這兒掐點兒紅印。完了事,我們倆搬老太太去。見着老太太,我們就說,瞧見二郎爺來了,舉着三尖兩刃刀,拉着哮天犬。二郎爺說:像你們王府這樣的人家,要是許願不還願,平常人家這香就甭燒了,今天非要羅成的小命不可!叭!他把哮天犬放出來了。我們把老太太搬來,您就假裝哼哼哎呦,說臉上這傷是狗咬的,嗓子這兒是狗爪子抓的。一邊說一邊央告二郎爺。我們跟老太太再這麼這麼一說,明天一準就讓您還願去。老王爺不信神佛,可是惹不起老太太。您明着去泰安神州燒香還願,暗着就奔大魔國去了。您看這主意好不好?”

羅成一聽這個樂:“你們這倆小子,這主意怎麼想來着。”羅安說:“您要想這麼幹,我就給您做傷。” 羅成說:“幹!誰讓我要爲把兄弟破長蛇陣呢!”說着就把臉遞過來了。羅安上前在他腮幫子上咬了一口,還真見了血。羅成說:“你慢點兒咬哇!”“殿下,慢咬做不象啊!”接着在腦門子上又咬了一口,用手指甲在哽嗓那兒掐了些個紅印。羅成脫衣裳鑽被窩。羅安、羅沛弄了兩壺溫水,往被窩、褥子四角一倒。羅成心說:想不到被窩裏鬧水災。羅安說:“老太太一摸被褥全是溼的,您就說出不來氣憋了一身汗。 ”事情都準備好了,羅安、羅沛就去搬老太太。

到老太太院裏一瞧,屋裏挺亮。老太太一邊喝着酒,一邊讓大家給她說笑話。這老太太專愛聽“傻子分家 ”,對婆子說:“你再給我說一個‘傻子分家’。”婆子說:“老夫人,老說這個,我們都說膩了,您怎麼聽不膩呢?”老太太說:“你說膩了我沒聽膩。你又不白說,說一回我給一回錢哪!”這些婆子、丫環們會多少笑話呀,爲了哄老太太,就找府裏的家人、廚子滿市街給找笑話去。這些人從唱曲的、說書的那裏躉來笑話,再賣給這婆子、丫環們。只要這笑話新鮮,老太太愛聽,說一回是五兩銀子。今天老太太又讓說“傻子分家”,這“傻子分家”就是古代傳說七月七日天河配的神話故事。婆子說:“奇奇奇,唰唰唰,傻子一心要分家,要老牛也給他,要破車也給他,傻子結果分了家。唰唰唰……”老太太正聽得津津入味,忽然羅安、羅沛來到屋中痛哭:“老太太呀,老夫人哪,了不得啦,可了不得啦!”

老太太一瞧,不知哪兒的事,說:“羅安、羅沛,你們倆小子抽瘋呢!哭什麼?”羅安說:“老夫人,頭年殿下得病,是不是您跪倒院子裏頭替殿下許願來着?”老太太想了想,說:“不錯,有這麼回事。”“ 既是有這麼回事,殿下這香燒了嗎?願還了嗎?”老太太一聽,說:“呦!咳,我把這碴兒擱下了,還真給忘了。”“您忘了,二郎爺那兒可沒忘,記着帳呢。今天二郎爺來了,舉着三尖兩刃刀,拉着哮天犬,說什麼似你們王府許願都不還願,平常人家這香就甭燒了,我非要你羅成的命不可。二郎爺一惱一怒,可就把哮天犬放出來了。哮天犬連抓帶咬,快給殿下咬死了,您趕緊到後院看看去吧!”

素常素往這老太太走道,總是左邊婆子,右邊丫環攙着,頭裏有引路的,後頭有護着的,一步三搖,那派頭可就大了。今天一聽自己的兒子快給咬死了,老太太站起來說:“我得趕緊看看去。”說完噔噔噔往外就跑。婆子、丫環追出來了,有打燈籠的,有攙着的,說:“老太太您慢着。”羅安、羅沛頭裏帶路,一直來到後院的花廳前。羅安說:“老太太您快聽!”

屋裏羅成喊:“哎呦,哎呦,二郎爺呀,這不怨我,怨我媽把這事忘了,您把我饒了吧!嗯嗯……”這聲音象是出不來氣。老太太一聽,放聲痛哭:“哎呦,我的寶貝呀!”羅沛說:“老太太,您別哭哇,您跪這兒趕緊央告呀!”老太太說:“對,大夥全跪下。”大夥全陪着老太太跪下了。老太太說:“羅安、羅沛,我都暈了,我說什麼呀?”“您就說,二郎爺,這不怨孩子,怨我把這碴兒忘了。羅家門就這一條根,您饒了他,明天一準一準又一準,比寫下還準,讓我兒親身到泰安神州給您燒香還願去。”老太太說: “對,二郎爺呀,您給我兒饒了吧,我把這碴兒忘了,這怨我呀!”說着直叩頭,又說:“您給我兒饒了,明天一準一準又一準……”說到這兒問羅安:“還怎麼準來着?”羅安說:“比寫下還準哪!”“對,比寫下還準,讓我兒到泰安神州給您燒香還願去。”老太太這麼一央告,就聽屋裏羅成喊:“哎呦!我好痛快呀!”羅安說:“老太太您聽見了嗎?殿下嚷好痛快,這是二郎爺把哮天犬收回去了。你們大家閃開,我給二郎爺開門,嚷他先走,閃神路。”老太太說:“對,咱們都到兩邊跪着,把當間的道兒讓出來。 ”羅安、羅沛上臺階,一拉門說:“二郎爺,剛纔老太太說了,明天一定讓我們殿下給您燒香還願去。您甭生氣了,您請吧!”

羅安往道兒上一指說:“老太太,您看二郎老爺子的金身大駕——金盔金甲,三尖兩刃刀,在頭裏走着,後頭跟着的就是那哮天犬,您看見了沒有?”老太太注目一看,什麼也看不見,可還是順口接舌地說:“ 可不是嘛,這哮天犬還是黑白花兒的。”這都哪兒的事呀!

老太太以爲二郎爺走了,跟着婆子、丫環來到屋中,一瞧羅成臉上真咬傷了。羅成哭着說:“媽呀,您要不來,二郎爺的狗非把我咬死不可。”老太太也哭了:“我的寶貝呀!”伸手一摸被窩:“這被窩怎麼這麼溼呀?”羅成說:“剛纔我出不來氣憋的,您瞧我出的這汗。”老太太說:“一個人要出這麼些汗還活得了哇!這事也不能都怨我,也得怨你爸爸老天殺的。記得有一天我給他提過讓孩子燒香還願去,這老天殺的說:‘憋瞎掰了。’他這麼一說,我才把這碴兒擱下了。走,我得找這老天殺的算帳去!”

婆子、丫環跟隨老夫人直奔跨院書房。到書房裏,這老太太就嚷:“老天殺的你醒醒,這覺你甭睡了,我跟你有說的。”這兩天北平王羅藝犯腰痛,剛纔喝了壺酒,接着迷糊勁剛睡沉着,這一喊叫把他驚醒了: “夫人,又怎麼了?”老夫人哭着喊着把剛纔二郎爺顯靈的事說了一遍。羅藝一聽,氣就大了,心說:羅成這孩子不定又鬧什麼鬼蒙哄他媽。又一想,雖說夫人有些個迷信,我能跟她一般見識嗎?不如先把她對付走了,有什麼話我跟羅成說。想到這兒,就說:“夫人,你暫時回去安歇,明天我一定讓他走不就完了嗎!”“那還差不多,羅家門就這一個,你不讓他做,我這命就不要了。”老夫人走了。羅藝後半宿就沒睡,讓家人又給燙了壺酒,一邊喝着,一邊生氣。心說:小子,我絕戶了都認了,我非宰你不可。

到了第二天清早,羅藝命人擂鼓聚將。一會兒,所有文官武將,中軍、旗牌等等都來到銀安殿站立伺候。羅藝喊:“杜差呀!去到後花園喚羅成前來見我。”杜差領命下去。這時候,羅成聽見頭裏擂鼓,不覺吃了一驚,他跟羅安、羅沛說:“你們倆小子胡給我出主意。我媽這關蒙過去了。我爸爸是打把式賣藝走江湖出身,最不迷信,你聽,擂鼓升殿了,這關可不好搪。”羅安說:“那您也得想辦法搪過去,這是爲把兄弟的大魔國呀。”

正說着,杜差來了,說:“殿下,王爺升殿讓你去呢!”羅成忽然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前文書表過,羅成跟相國寺的老和尚學過一手閉氣功。只要用上功,就五官塌陷,跟病得要死差不多。他常拿這手蒙他爸爸。比如他想上外頭遊逛幾天去,北平王不許可,他就用上這閉氣功,他爹一瞧,說:“兒呀,這兩天你怎麼臉上不是顏色呀?”羅成說:“天天跟您在殿前學禮,我腦子裏不好受。”羅藝信以爲真,就說:“那你歇幾天,到外頭散逛散逛。”羅成一吐舌頭,心說,我給我爸爸蒙了。遇到今天這事,羅成想,我還得用這閉氣功。他把氣閉住,讓羅安、羅沛攙着,好象是邁步都邁不起來,踢拉躋啦,踢拉躋啦。

大家一瞧羅成,臉上青嗖嗖的,沒有血色,眉毛也散了,耳邊也幹了,大眼犄角也開了,鼻翅也扇了,嘴脣也青了。來到銀安殿上,羅成跪下,少氣無力地說:“孩兒見過爹爹。”

北平王面沉如水,緊皺雙眉,眼珠子一瞪:“羅成我問你,昨天夜裏這二郎爺是怎回事?”羅成就把昨天編排的那一套說了一遍。羅藝說:“我不能跟你媽一般見識,誰讓她迷信呢!爹爹我當初遍走江湖打把式賣藝,各種的設局矇騙,混飯生意,沒有我不懂的。今兒你必得說實話,再弄這迷信我是非宰你不可!我看自打你到山東給你舅媽上了一趟壽,這北平王府你就如坐鍼氈,你是野了心了。”

羅成心說:您不說我野了心了嗎!哎,我就順杆爬。“爹爹,既是說到這兒了,我跟您說實話吧。在我舅媽家裏,我表哥給我見了一位朋友,姓柴名紹號叫嗣昌,是太原侯李淵的門婿,他父親當初是穎陽節度使,名叫柴笠。此人文武雙全,我們談論起來非常投緣,就跟我表哥一共哥兒仨拜了一盟把兄弟。由山東返回,我和柴紹哥哥一路同行,分手的時候,難捨難離。我這些日子想我柴紹哥哥想成了病。一閉眼就見到他,一睜眼又沒有了。”他說到這兒,羅藝哈哈大笑:“兒呀,你交朋友爹爹不能攔你。君臣、父子、兄弟、夫妻、朋友,這是人之五倫。想當初我三犯中原,要是沒有朋友,誰能出頭給咱爺兒們了事呢?咱這北平王世襲罔替,這都是交朋友的好處。”

興唐傳第59回:哄雙親羅殿下辭府,助老友定將軍出山 第2張

羅成趕緊說:“是,爹爹,我這交朋友就是跟您學的。”羅藝說:“我再問你,究竟這二郎爺是怎麼回事呀?怎麼你臉上還真掛了傷?說!”羅成一聽,要幹,說:“這個……您要問,不瞞您說,我把想朋友這事跟羅安、羅沛說了,說怕我爸爸不許我走。他們倆就給我出主意,這傷也是他們給我做的。”羅安、羅沛心說:殿下,您真夠可以的,全按到我們身上了。北平王一瞪眼:“你們這倆小子,竟敢胡出主意,我非宰了你們不可!”這倆人跪下說:“王爺,剛纔殿下說他想朋友成了病,我們瞧着怪慘的,這才藉着老太太迷信,出了這麼個主意,您要明理,我們就算沾光了。話說回來,這兒子可是您的。”

羅藝想了想,說:“你們這倆小子真能巧言舌辯,說的也算有點兒道理,我饒恕你們了。羅成,我允許你到太原去看你這朋友去。”“爹爹,聽了您這句話,您瞧我這病就跟好了似的。”噌!羅成蹦起來了。北平王吩咐散殿,對羅成說:“你跟着我去見你娘去。”

羅藝帶着羅成來到後堂。老太太瞧這爺兒倆倆了,忙說:“這二郎爺的香……”羅藝打斷他說:“夫人你別說了。這不當着羅成嗎,你問問他那是二郎爺嗎?”羅成便把在銀安殿上對他爹說的那片瞎話又對他媽說了一遍。老太太一聽這個氣:“哈哈,好孩子,給你養活這麼大,你會蒙你媽啦!”羅藝說:“這以後你就別再迷信了。咱們這孩子,別瞧你是他媽,他把你賣了你也不知哪兒下車。”說得老太太啞口無言。羅藝又說:“羅成啊,你愛幾時走幾時走吧,我回轉書房去了。”一甩袖走了。

羅藝走後,老太太說:“成兒,你和孩子太好了,怎麼蒙人蒙到你媽這兒了!”羅成笑着小聲說:“媽呀,剛纔在銀安殿上我要非說是二郎爺,我爸爸非宰我不可。擠得我沒辦法才說出想柴紹想成了病,明兒我還是燒香去。”老太太一聽,說:“噢,那還可以。羅成啊,你多請點兒好香,我給請幾堂供,讓二郎爺保佑着你這一輩子都沒災沒病。”羅成說:“媽呀,那是沒錯兒啦。”

簡短截說,到了第二天,羅藝在銀安殿上對大家說:“我兒羅成要到太原看望柴紹,你們要去的一邊保護我兒,一邊也到外頭散逛散逛,都誰願隨我兒前往啊?”“王爺我去!”“王爺我去!”……許多人喊着要去。杜差說:“乾爹,我也跟着玩玩去。”“好吧,你們都去!”不多時候,大家準備好,跟王爺告辭。羅成馬後捎帶着盔盒甲包,把五鉤神飛槍掛上,牽着馬來跟爹孃告辭。這次跟隨羅成的有:張公瑾、白顯道、尚時山、夏石珊、尉遲南、尉遲北、毛公遂、李功旦、唐國仁、唐國義、黨世傑、史大奈和中軍杜差。羅成又帶了四個心腹的家人——羅心、羅邊、羅圈、羅沿。

剛過了盧溝橋,羅成問:“諸位哥哥們,咱們上哪兒呀?”張公瑾說:“咱不是奔太原瞧柴紹去嗎?”羅成說:“不對。我跟我爸爸說的是一片瞎話,我坐根兒就不想上山西瞧柴紹去。”史大奈說:“哈哈,我明白了。”“史大哥,你明白什麼?”“您說是去山西,其實還是奔泰安神州給二郎爺燒香還願去。”“跟諸位明說吧,我也不是本泰安神州燒香還願去。”杜差一聽,說:“殿下,那究竟咱們是去幹什麼去呢?”羅成說:“咱們本大魔國。說句白話,咱們泡蘑菇去!”“殿下,由哪兒出了這麼一塊蘑菇?”羅成這才把賈家樓的衆兄弟立大魔國的經過一說,大夥兒一聽,這個樂“嘿!真想不到咱這程四哥成了混世魔王啦!殿下,咱們到那兒幹什麼去呢?”羅成又把丁天慶、盛彥師請他破長蛇陣的事講了一遍。張公瑾說:“殿下,您真可以,把倆老人全蒙了!”羅成說:“我不這樣,去得了麼?”大夥兒一聽,說:“可也是呀,那咱們就奔大魔國吧!”

書要簡短,一路上不過是曉行夜宿,飢餐渴飲。非止一日,這一天在未時上進入了滑縣地界。雖然天還沒黑,可是一打聽路程、今天要趕到瓦崗山,就得深夜了。黑燈瞎火,道路不熟,萬一誤入隋營,豈不麻煩!羅成想,不如先打店吧。正巧前邊有一座村鎮,他叫道:“羅心。”“殿下。”“你到前邊打店去,咱們人多,必須找一座大店。要幾間寬敞的客房,要瞧合適嘍!”“是。”羅心騎馬頭前走下去了。

羅心進了鎮,往前走了不遠,瞧見路北有一座客店。來到店門前頭下了馬,一看上面橫一塊匾:“王家老店”。左右牆壁上,一邊有四個大字: “仕宦行臺”,“客商安寓”。他衝裏邊喊:“店家!”話音剛落,由過道門房走出一個人來:“這位爺,您是大店麼?”“不錯,我們可人多,十幾位,找那寬綽的房屋三間,還得是清靜的地方,我家主人好清靜。”“行啦,我們有個西跨院,內有三間北房、三間南方。剛纔來了一位老大爺就一個人,也是好清靜,把這三間北房佔了,你們就佔這南方三間得了。”羅心說:“不成,不成!我家公子住慣北房了。夥計,請你跟這位老大爺說說,好在他一個人,讓他改住南方,我們住這三間北房得了。”“你說什麼?那可不成,得有個先來後到呀!要是你先來給北房佔了,讓你挪動挪動成嗎?”

羅心說:“要依我說,論不得誰,排不得誰,甭管他是誰,也得給我們挪動挪動!”這兩個人越說嗓門越高,讓西跨院這位老者聽見了。他喊: “店家!”夥計對羅心說:“客爺,您先在這兒等等,西院老頭兒叫我呢!”說完扭頭就走,穿過道,下臺階,到了西跨院。夥計問:“老大爺您叫我有事麼?”這老頭兒說:“你們外邊吵吵嚷嚷,我一聽,不就爲這三間北房嗎?我讓了,我挪南屋去。”夥計說:“老大爺,是您先來的,不能讓!也甭管他有多大勢力,他如果不說理,我跟他到縣衙門說去!”這老頭兒說:“嗨,你太瞎掰了。我誠心讓,就爲給你們了這個事,讓你們多賺幾個錢不好麼?何必慪這個氣呢!”“哎呦,老大爺,真是常言說得好:人到中年萬事和呀!何況您這麼大歲數了。我這就給您搬家去。”好在老頭沒什麼東西,一個網籃夥計提着,茶壺、茶碗老頭自個兒拿着,又找了個小夥計把南方歸置歸置,打掃打掃。夥計從南房出來,羅心這兒還喊呢!“怎麼?挪不挪呀?論不得誰,排不得誰!……”正這時候,羅成他們已然到店門外了,聽見裏邊羅心正嚷呢。夥計說:“唉,別嚷了!今天您遇見好人了。人家這位老大爺讓了!你們就住三間北房得了。”羅成等人下了馬。羅成緊走幾步上前問夥計:“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夥計就把方纔的事情經過對羅成一學說。羅成這氣大了,扭頭衝羅心:“你這小子,特意地仗勢欺人,有讓人家老大爺這麼讓的嗎?” 緊跟着啪!就是一個大嘴巴子。又跟夥計說:“夥計,讓老大爺還住這北房,我們住南屋,這麼換不合適,世上沒有這規矩!”夥計一聽,心裏痛快,樂嘻嘻地說: “客爺,您別打他了,事情已然完了,您就住這北屋吧。”“那不合適呀!”

“已然搬了,那就算了吧。你們請吧!”這時過來幾個人把馬匹牽走,是飲是喂,說書的就不管了。夥計引導這十幾位客人進了西跨院。進屋後,個人撣塵垢,夥計沏茶倒水,一通忙合。羅成由包袱裏取出一個小包,叫了一聲夥計。“爺,什麼事?”“這個包啊,裏邊是我們北方的土產口蘑。請你給南屋的老大爺送去,替我謝謝這位老大爺承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夥計說:“哎呦,公子,您可太客氣了,您既是有這謝意,我必替您說到了。”

夥計提包進了南屋。把公子的話對那位老者一學說,又說:“要說這位公子實在是講禮節,這是送給您的口蘑。”說着,將包遞與老者。老者說:“哎呀!讓這房這算得了什麼,嗨送這麼重的禮物,這多不合適呀!”跟着由網籃裏面取出一個包來說:“夥計,你拿這包替我對公子說,這是我的回敬,我們本地的土產——腐竹,待會兒你讓店裏做一做,給公子下酒。”夥計說:“老大爺,你們真是客氣對客氣。”回到北房,見了公子說:“這是那位老大爺的回敬,也是人家土產——腐竹,待會兒給您下酒。”羅成想:這怪不合適的,送那麼點薄禮,老大爺又給回敬回來了。伸手又拿出一個小四方盒來,:“夥計,你把這盒給老大爺還回去,就提我打北平來,這是我們北平府的名產——“月盛齋”的醬羊肉(書中說的是隋朝的老“月盛齋”),你給老大爺送去。”夥計說;“唉,我今非把腿跑細了不可。”到了南屋,把公子的話一學說“這是送給您的醬羊肉。”老者想:這……怎麼又還回來了!又對夥計說:“我這還有五個蜜橘,你給送過去。”夥計說:“是。”到北屋把橘子放下,又對公子一說。羅成說:“夥計,乾脆你再受累送一趟,這是我們小東山的白梨……”說者捧了一捧給夥計。夥計說:“是。” 噔噔噔跑到南屋說:“公子又讓我給你送白梨來了。”老者說:“唉,這回把我撅到底了。”怎麼呢?沒的送了。

興唐傳第59回:哄雙親羅殿下辭府,助老友定將軍出山 第3張

暗自嘆道:唉呀!這麼年輕的人,這麼懂道理,懂禮節,實在是難得呀,難得!“夥計,你替我道謝,就提待一會兒我要到北屋拜訪公子去。” 夥計說:“是了您哪!”夥計來到北屋,見了公子說:“哈哈,公子,這回老大爺撅到底了,人家沒的送了,我這腿也快跑細了。老大爺讓我替他向您道謝,說一會兒還到這屋拜訪您來。”羅成一聽:哎呀,世界上都是小拜老哇!哪有老拜小的!“諸位哥哥們,你們要酒要菜,慢慢吃着。我得趕緊到南屋拜訪拜訪老大爺去。” 大夥兒說:“是,應當這麼做。”羅成又說:“夥計,你頭前帶路,就說我特來拜訪。”夥計前邊領着,來到南屋,一掀簾說:“老大爺,這位公子拜訪您來了。” 老者說:“哎呀,不敢當,不敢當。”跟着就站起來了。羅成進屋往對面觀瞧,見這位老伯平頂身高八尺開外,細腰扎臂膀,雙肩抱攏,頭戴寶藍色的員外巾,上繡金壽字,青緞子緞條纏頭,身穿寶藍色的對開員外氅,上繡金花朵朵。往臉上看,面如冠玉,寬天庭,重地閣。劍眉八字倒掛,目如朗星,準頭端正,四字闊口,大耳有輪,頜下一部燦白髯。羅成心裏說:就衝這對閃閃發光的眼睛,別瞧他是文人打扮,必定是個武夫。上前一抱拳:“老伯在上,晚生大禮參拜!”老者說:“哎呀,公子,你折壽死老朽了!請起,請起!常言說得好: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今日初次與公子相見。肩膀齊爲弟兄,你稱我老伯,實在是不敢當呀!”羅成站起來說:“老大爺,您這年歲,我這年歲,叫您聲老大爺是理所當然,兄弟相稱,天大膽我也不敢!”

老頭說:“既是公子過於謙讓,我也就實受了吧。公子請坐吧!”老者把正座拉到了西面,讓羅成坐到了東面,二人對坐。羅成一瞅桌上擺着酒菜,酒具是自備的,筷子全是白銀打造,就知道這位老大爺愛乾淨,好講究。

老者說:“夥計,快加添一份杯筷,我跟公子一塊兒喝一喝。”夥計趕緊備齊,這一老一小開懷暢飲。老者問:“公子,你這是往那兒去?”羅成說:“老伯要問,我是到山東泰安神州燒香還願去。”老者一聽,連忙說:“哎呀,公子,好險哪!好險哪!別看今天爲這房子搗亂,藉着機會咱們二人才得相見,這也得說是你們祖上有德呀!公子,實在是危險哪!”

羅成急忙問道:“老伯,我怎麼危險哪?”“上泰安神州,不應當過黃河呀!是不是你初次來不認道哇?這裏已然進入滑州地界了,再往南走五六十里,就是瓦崗山。那兒反了一幫響馬,妖言惑衆,自立大魔國。靠山王楊林帶領十萬大軍正攻打瓦崗山。你要讓大魔國捉了去,準說你是隋朝的奸細;若讓楊林捉了去呢,準說你是大魔國的奸細。常言說得好:水混不分鰱共鯉,澄清方顯兩般魚。你說你是險也不險?”

羅成心裏話:你哪知道,我就是奔大魔國去的!“老伯,您這麼一說我才明白,看起來遇上了您,確是我們家門有德。”老者叫夥計拿紙筆過來,開個地名條,叫羅成收起。說:“公子,接茬兒喝酒吧!”羅成說:“是,老伯請!”“公子,聽說話你是北方人吧?你由什麼地方來?”“我打北平府來。” “噢,你住北平府城裏城外?”“我是城裏的。”“我跟你打聽一個人。”

“老伯,您打聽誰呢?”“此人姓羅名藝,字表彥超,你可曾認得?”羅成心說:咳,你瞧他打聽的這人,我要不認得,誰管我飯哪!跟着站了起來,一抱拳:“老伯,您提到的此人,那正是家尊。”

老頭一聽,用手一捋這燦白髯:“啊,哈哈!……成兒,跪下,想不到我兒到了!”

羅成心想:怎麼連我的小名都叫出來了?合着我又出來個爸爸!一瞧老者這氣派,又不敢不跪下,口稱:“爹爹,我這兒給您磕頭了!”“成兒,你起來。”“是,您既稱我是您兒,不知您老人家貴姓高名?”“你要問,這麼說吧,你爸爸官居北平王,那還多虧了我的力量呢!不知你聽你爸爸說過沒有?你想一想我是誰?”羅成想一想:“哎呀!我想起來了。想當初我父親三犯中原,直打到霍州,眼看要攻潼關了。隋朝出來三位了是人:靠山王,潁州王,還有一位定老將軍。經他們調停,我父親這才自立北平王。聽我父親說過,別看出來三位,大部分是衝着定老將軍。難道說,您就是雙槍將定老將軍麼?”

老者哈哈一笑:“兒呀,我正是你義父定彥平。”“哎呀!萬沒想到今天爺兒倆在此相見,義父您一向可好?”“好,好!”定彥平掐指一算: “成兒,今年你是不是二十有三了?”“沒錯,孩兒今年正是二十有三。”“我整整二十二年沒到北平府去了。想當初我在北平住了一年多,跟你父親每日飲酒談心。那時候,你還在你媽肚子裏呢!有一天,你父親說:‘賢弟呀,你不是沒有兒子嗎?不要緊,等你弟妹生下來,如果是個男孩,就認給你了,你就是他的義父。 ’我說:‘好了,就這麼着了。’結果正是生了你這個男孩。你爸爸說:‘這就是咱哥兒倆的孩兒,賢弟呀,你給起個名兒吧!’我想,起個什麼名兒好呢?想來想去,‘唉,我的哥哥呀,這總算是羅氏門中有了後代香菸,這就算是成了!借字抄音,就管他叫成兒吧’”羅成說:“我聽我爹媽說過,我這乳名是義父您給起的。”

“我在你們家住了快一年了,我打算要走,可一瞧你這小胖小兒,就沒捨得走,又住了小一年子。我有個習慣,喝完了酒愛睡覺。常會兒是睡醒之後,說:‘來呀!把我兒抱過來。’婆子把你抱來,我倆手一架你的胳肢窩,這麼一逗你,你一笑,我心裏甭提多痛快了。一會兒,啪嚓!怎麼?拉我一胳膊屎,你可在我胳膊上拉過青屎啊!”羅成說:“是,乾爹。成了,成了,您就說到這兒吧。”定彥平說:“兒呀!咱們爺兒倆接茬兒喝,今兒我是特別的高興。哈哈!……”

羅成拿起酒壺,給老將軍斟上,問道:“乾爹,聽我父親說過,在九老興隋之中您是第九老,做了曹州大帥,現在您還在任麼?”老頭說: “咳,今天你問到這兒,我就略微給你說說。只因昏君楊廣他弒父鳩兄,欺娘戲妹,奪權篡位,剛剛登極,就殺了忠孝王伍建章全家滿門。隋朝的開國元勳、有功之臣,被他殺了多少!這實在使我灰心喪志,氣憤之餘,我不幹了!連遞了兩個呈請辭職的摺子,沒有迴音。我一生氣,就把曹州大帥之職讓給我徒弟孟海公代理了。我是自動棄職,回到原籍——河南麒麟村。我沒兒沒女,就找了幾個僕人伺候我。自己治了塊墳地,有一口氣上不來的那一天,託至友把我這麼一埋,得了!另外,我又開了一座茶館,名叫隱士居。”藉着,定彥平又把前文書隱士居巧遇靠山王的事對羅成說了說。羅成說:“這真是巧得很。”定彥平接着說:“我這個葉落歸根的事情,你全聽明白了?”

“乾爹,我全聽明白了。可是,今天我看您這是行路的意思,您要上哪兒呀?”“你要問哪,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人。只因瓦崗山反了一幫響馬,靠山王楊林率領十萬大軍在瓦崗山下襬了一座一字長蛇陣。長蛇陣缺個陣膽,楊林下書到麒麟村,聘請我二次出山,去做陣膽,要把這幫響馬掃盡除絕!”

興唐傳第59回:哄雙親羅殿下辭府,助老友定將軍出山 第4張

羅成一聽這話,心裏轟的一下子。心想:幸虧爲這房搗亂,我們爺兒倆遇上了,要不然就麻煩了!合算我是打陣的,我這乾爹是陣膽。我聽我爹說過:我們家這個五鉤神飛槍,有三種槍不打:頭一個是“槍母子”;第二個是“五分槍”;第三個就是四個槍頭的“雙槍”。要遇見這三種槍,自己是九死一生;碰巧,連這一生也沒有,是有死無活。他心裏頭登時可就着了慌了,可是外表上一點兒也沒露出來,依然是笑着說:“乾爹,他請您做陣膽,不問可知,您這是奔瓦崗山大隋營啊!”“咳,剛纔我跟你說了,昏君使我喪志,葉落歸根,我已享受晚年之樂。我把雙槍上了封,在佛祖駕前起了誓,決不再出世了。”

羅成說:“那您爲什麼又出來去給長蛇陣做陣膽哪?”“無奈老楊林再三懇求說:姑念咱們是金蘭至友,你就幫我這一回忙吧!我要是再不出來,就對不起朋友啦。你聽明白了吧?”“哎呀,乾爹呀,您這也是被老楊林所難呀!”

爺兒倆喝着酒,羅成心裏盤算:這長蛇陣我可怎麼對付呢?想來想去,計上心頭:“乾爹呀,我聽我爹說過,您這雙槍,敢說是天下無二,甭管任何人是沾死碰亡。您又沒兒沒女,雖說我是義子,等於是您的親生兒子,將來您有個百年之後,還能把這槍法帶到棺材裏去嗎?”“哈哈!羅成,你甭着急,這次長蛇陣完了之後,我想到北平府看你爹去,我把這雙槍傳給你,連槍譜都給你帶了去,是傾囊而贈。你想,我不傳給你,我咳傳給誰!”羅成說:“哎呀,乾爹,您還是疼愛孩兒我。我謝謝您了。”

羅成心裏話:我們家這槍就沒人敢惹,我再把雙槍得過來,外手是五鉤槍,裏手掛上雙尖槍,這三條槍走遍天下!可是常言說得好,揚子江心水,蒙山頂上茶,喝着有味,就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眼下這長蛇陣我怎麼破呢?想到這兒,又問道:“乾爹,雖說我們家這條槍最怕您這雙槍,可是究竟這雙槍有破無破呢?”“噢,你要問這個,那是當然有破呀!”

羅成一聽、有門兒!我得先吧這破法得過來。定彥平接着說:“不管什麼事情,都好有一比: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可是沒人給你捅,你破得了嗎?你甭着急,我到北平,傳完了雙尖槍,再把破法對你說明。”

“還是爹爹疼我。索性您今兒就把這破法先給我說說吧。”“今天我不想說,以後再說吧!”羅成念頭一轉,我指東說西,衝槐罵桑,非把這老頭兒罵迷糊了,他就該給我說了。

想到此,可就說:“乾爹呀!聽說現在是逢山是寇,遇嶺藏賊,到處都有響馬。比如說我奔泰安神州,走到半路上,遇見山寇劫我,可巧有使雙槍的。倘若今天不是咱們爺兒倆遇上,我羅成死在雙槍之下,就算是該着。既是爺兒倆遇上了,您把單槍破雙槍之法告訴了我,遇見使雙槍的,是不是我命不當絕呢?我們家就我這麼一個,您也無兒無女,將來您養老送終,也是我的事啊!您可不趕緊給我說說呢!”

定彥平說:“你這小子這話倒是很有道理。不過,甭管到哪兒,你遇不上使雙槍的。雙尖槍,敢說至友我定彥平這一份。”“乾爹,那您這雙槍又是跟哪兒學來的?”“我跟薛家門兒學來的。”“哪薛家門兒就沒有後人嗎?”“這小子,吹毛求疵,刨根問底!我老師就一個兒子,此人姓薛名英字文舉。除了他,再沒有使我這雙槍的。”

羅成心說:這就兩份兒了。“乾爹,您這師弟薛英就不許收個徒弟嗎?”“我和我師弟素有來往,他對我說過,他是決不收徒弟。”“您這是多少年的話啦?”“這話有十五年以上了吧。”“萬一這十五年之內,人家要收了徒弟呢?”“沒那個事。”

“乾爹,萬一人家收了個徒弟,又當了山大王,讓我碰上了呢?我死了是小事,背後人家談論起來,說別看羅成單槍厲害,遇上使雙槍的了。誰不知道羅成的乾爹是雙槍將定彥平啊!您想想,人家能不罵嗎?” “啊?罵什麼呀?”“這老天殺的,雖說羅成是義子,等於跟親生之子一樣,怎麼就不把雙槍破法教給兒子呢?這老奸心!這老奸巨猾!這老勾心!不但勾心,還勾心帶刺!這……”

定彥平說:“唉,先等會兒,我先問問你,你這罵誰呢?”“咳,我這是替人家這麼說說。”定彥平說:“哼,好小子,真有你的。”要知定彥平怎樣答對此事,請聽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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