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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女英雄傳》第二十八回(下篇):畫堂花燭頃刻生春 寶硯雕弓完成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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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文學家文康創作的《兒女英雄傳》主要描寫了清朝康熙雍正年間的一樁公案,書中的主人公十三妹,其父親遭朝廷大員紀獻唐殺害,十三妹無處申冤,浪跡天涯,學得一身武藝,欲報血海深仇。今天本站小編就爲大家帶來第二十八回(下篇)的全部內容,一起來看看吧!

次日便是筵席。才交五鼓,張姑娘便起來梳洗妝飾,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繡帶蹁躚。一切完畢,正要過去請新郎起來,早見公子笑嘻嘻過這屋裏來。張姑娘連忙起來道喜。公子道:" 與卿同之。" 又道:" 閒話休提,你且給我梳了辮子,好讓我急急的洗臉穿衣,去稟知父母,請二位老人家歡喜放心。" 張姑娘道:"正該如此。只是我得張羅姐姐去了,你叫媽媽給你梳罷。" 公子道:" 無論誰梳都使得。我見過父母,還要照料照料外面的事,難道我還好照娶你的時候,只作新姑爺,諸事驚動老人家不成?" 說着,忙忙梳洗。張姑娘便過新房,去請新娘起來。一揭帳子,看見新娘早巳端端正正坐在那裏。張姑娘先襝衽萬福,說道:" 姐姐可大喜了。" 只見玉鳳姑娘一把拉住她道:" 好妹妹,你今日可斷不許嘔我了,回來你還得囑咐褚大姐姐。你們鬧的這可真不是件事,再要嘔我,我可就急了!" 張金鳳道:" 不是嘔姐姐,這叫個牀第之間,不失夫妻姐妹之禮。便是褚大姐姐見了也要道喜的,她如何肯嘔你!" 說着,讓她下了牀。伺候的人疊起被褥。姑娘正在梳洗,人回褚大姑奶奶吃梳頭酒來了。

舅太太那時早巳起來,急於要進房看乾女兒,因等個齊全人踩過門,自己纔好進去。見褚大娘子來了,便也同張太太隨後進來。姑娘此時見了娘,倒也沒甚麼可商量的了。只聽見滿耳朵裏一片叫姑奶奶的聲音,也聽不出誰是誰來。一時看看這些人,雖是這等親熱相關,想起自己父母不在眼前,不覺性動於中,情發於外,一陣傷心落淚。再轉一念,若果然父母都在,今日看了我嫁了這等人家,奉着這樣公婆,隨着這樣夫婿,又多着這樣一個有情有義、合意同心的張家妹子,不知何等歡喜。

不由越想越痛,抽抽噎噎起來。舅太太忙勸道:" 姑奶奶今日可哭不得,回來哭得眼睛桃兒似的,人家笑話!" 姑娘聽得人家耍笑話了,才止悲不語。大家應酬了幾句吉祥話。張太太道:" 我見着姑奶奶了,放心了,我可走了。" 你道她又往那裏去?原來這樁喜事,安太太算來算去,只得請出褚大姑奶奶、佟舅太太、張親家太太這麼三位新親來。

《兒女英雄傳》第二十八回(下篇):畫堂花燭頃刻生春 寶硯雕弓完成大禮

女家倒佔了三位,男家止剩了安太太一位,怎麼算,兩下里都是單兒。然則安老爺這樣一箇舊家,還請不出十位八位新親不成?只因其中有三層原故:第一層,這樁事,安老爺恐姑娘的性兒拿不定,不知這日究竟辦得成辦不成,並不曾通知親友。

連日在此住下的,便是自己的內侄媳並本家晚輩,都和舅太太不好同席;第二層,這位張太太,論遠近本就該請她作男家新親,纔是正理,並且還慮到她作了女家新親,真要鬧到送親演禮,打起牙把骨來,可就不成事了。何況她還是啖白飯呢;第三層,從來著書的道理,那怕稗官說部,借題目作文章便燦然可觀;填人數、湊熱鬧便索然無味。所以燕北閒人這部《兒女英雄傳》自始至終,只這一個題目,只這幾個人物。便是安老爺、安太太再請上幾個兒不相干的人來湊熱鬧,那燕北閒人作起書來,也一定照孔子刪詩書、修春秋的例,給他刪除了去。

此張親家太太見着姑奶奶所以就走的原委也。

褚大娘子把姑娘的眉梢鬢角略給她絞了幾線,修整了修整,妝飾起來。大家看了真個是春意透酥胸,春色橫眉黛,昨日今朝大不相同。舅太太看她吃了東西,便上上下下花團錦簇擁扶了出來。出門跨鞍子、過火盒、迎喜神、避太歲,便出了那座遊廊屏門。俗語講的再不錯,是親的割不掉,是假的安不牢。

姑娘此時,便一心惦記公婆,想去請安。不想出得那座門,前面兩個引路的僕婦便引了順着遊廊屍直往後去。走了一會,進了一個小院門。才進院門,便聞得有一陣煙火油醬氣。姑娘心想怎麼才- 出門兒,就把我引到這麼一個地方兒來了。進房門只見一個連二竈上,弄着大旺的火,上面安着個翻開的鐵鍋,地下站着幾個衣飾整齊的僕婦,又有個四十餘歲鮎魚腳的胖老婆子,也穿件新藍布衫兒,戴朵紅石榴花兒,鼓着兩個奶膀子,腆着大肚子,叉着八字腳兒,笑呵呵的跪下說:" 請大奶奶安哪。" 姑娘這才明白,原來是公婆的內廚房。只見侍隨的僕婦在竈前點燭上香,地下鋪好了紅毯子,便請拜竈君。二位新人行禮起來,那個胖女人就拿過一把柴火來說:" 請奶奶添火。" 又拿過半瓢淨水來說:" 請奶奶添水。" 隨有衆僕婦給她拉着衣服、摟着袖子,一一的添好了,姑娘暗想:" 往後要把這件事全靠了我,我可了不了哇!" 那知這是安水心先生的意思,他道:" 古者婦人,主中饋者也。" 除了柴米油鹽醬醋茶之外,連那平釘堆繡扎拉扣,都是第二樁事,所以定要把這' 三日人廚下,洗手作羹湯' 的兩句文章做足了。

這裏添過水火,張姑娘便請姑娘出來,跟着前引的兩個僕婦,也不知怎的轉彎抹角,走了一會子,又出了一座正北的角門兒。姑娘一看,對面便是昨日在那裏上轎的那個所在。想道:" 怎麼我不曾見公婆,倒又先引我到此地來呢?" 只見那前面兩個僕婦不進這座門,卻引了往東走,進了那座大祠堂門。原來昨日是遙拜祖先,還不曾人廟見禮。一進門,早見安老爺、安太大在院子裏,調理家事的時候,叫兒婦兩個,在院子望空先拜過宗祠。然後老夫妻倆領了她們進祠,叩見老太爺、老太太的神主,算自己帶見之意。行過了禮,姑娘上前問了公婆的起居。安老爺道:" 論今日卻不是你回門的日期。既到了這裏,自然該同你女婿過那邊,到親家老爺、親家太太神主前,磕個頭去纔是。" 姑娘答應一聲,隨了大家過去。安老夫妻便先回去。姑娘到父母神主前,同公子磕過頭,自然不兔傷感。

只得以禮制情,便忙忙的回來。纔到上房,便有二個女人捧着兩副新紅捧盒在廊下侍候。妨娘進門,見過翁姑,那兩個人便端進盒子來,張姑娘幫她打開。姑娘一看,只見一個盒子裏面放着五個碟子:一碟火腿,一碟黃燜肉,一碟榛子,一碟棗兒,一碟栗子。一碟的裏面是香噴噴熱騰騰的兩碗熱湯兒面。姑娘納悶道:" 大清早起,這可怎麼吃得到一塊兒呢?" 原來這又是安水心先生的制度,就把這點兒吃食,作了姑娘的開箱禮。這話越發奇了。便是姑娘孃家無人,不曾給公婆預備開箱的東西,只把鄧九公幫箱的金銀綢緞用些,也充得數了。這位水心先生,卻意不在此,他講的是《禮記》," 古者婦人之贄,惟榛脯修棗慄。脯,鮮肉也。修,乾肉也。" 所以命公子給媳婦裝了三碟乾果子,又配成這兩碟肉脯,就算了玉鳳姑娘見公婆的贄見;以爲必該如此而行,才合古體。這同前回叫公子抱着只鵝去謝妝,是一副印板下來的。那兩碗熱湯兒面,便是玉鳳姑娘方纔添的那一爐子火和那一鍋水煮的。但是熱湯兒面,又怎麼算得羹湯呢?要作碗三鮮湯、十錦湯吃着,豈不比面爽口人腸些?他講的是羹湯者,有" 湯餅" 之遺意存焉。古無面字,但是麪食一概都叫作餅。今之熱湯兒面,即古之湯餅也。所以如今小兒洗三下面,古謂之湯餅也;今日這兩碗麪兒,保不定還有個" 我家的媳婦兒會擀麪,擀到鍋裏團團轉" 的祕典在裏頭呢!

這是安老爺一番考據工夫。

姑娘見公婆家的規矩如此,便先放了筷子,把那兩葷三素的五碟吃食獻上去,擺成一個梅花式。然後捧着面先敬公公,後敬婆婆。安老爺十分得意,便向太太道:" 太太;我們例要享用她這點敬意。" 安太太只不過挑了兩三筷面,夾了一片火腿。安老爺卻就着那五樣佳餚,把一碗麪忒兒嘍、忒兒嘍吃了個乾淨,還滿臉堆歡,向玉鳳姑娘說了一句:" 媳婦,生受你。" 舅太太在旁看了半日,說:" 姑老爺你可嘔死我了!也沒說你們二位爲這個媳婦兒費了多少心,多少事,連個活計也不叫她遞,棗兒栗子的鬧起!叫姑娘拜公婆來的,我這裏給我們姑娘備了點兒的東西。" 說着,便叫人搭過兩個小方盤兒來。一個裏頭是一頂帽頭兒、一匣家作活計、一雙男鞋、一雙趿腳兒鞋、兩雙襪子;一個裏頭放着兩個小匣子,一匣是一枝仿着聖手摘藍的金簪於,那手裏卻拈的是一個小小金九連環;一匣是一雙汗浸於金蒲鐲;其餘也是一匣家作活計,一雙女鞋、一隻鞋子、兩雙襪子,便叫姑娘分遞了公婆。安太太見舅母這等用心精細,十分歡喜說:" 這可是個會疼女孩兒的。" 舅太太也笑道:" 姐姐手兒拙,也不會作個好活計。親家太太,慢慢兒的調理她罷。" 說的大合安太太的意。安老爺卻是礙於親情,不得不收,心裏還以爲事不師古,終非經道。

這個當兒,安太太便把那枝九連環從匣屜兒上抽下來就戴在頭上。因叫了聲:" 長姐兒呢?" 只見走過一個丫鬟來,長得細條條兒的,一個高挑兒身子,生得黑黲黟兒的,一個圓臉盤兒,兩個重眼皮兒,頗得人意。太太吩咐她說:" 你把我那個匣兒拿來。" 那丫鬟答應了一聲,去不多時,拿了一個錦匣子來。打開裏頭,卻是一枝雁釵,一雙金鐲子。太太嘴裏正吃] 着煙,便點着頭兒叫姑娘。

姑娘走到跟前,太太把菸袋遞給那丫鬟。張姑娘便過來,用簪子挑開那匣屜兒上的繃線兒。只聽太太說道:" 我這枝簪於是一對兒,你妹妹磕頭那天給了她一枝,也有這樣一對鐲子。我照樣又打了一對,如今給你。" 因說:" 你低下頭我給你戴上。" 姑娘便彎着腰,低下頭去,請婆婆給戴好了。太太又給她換上那雙鐲子,便拉着她細瞧了瞧手,搭訕着又看了看她胳膊上那點守宮砂;可煞作怪,連些影子也沒了。太太十分歡喜,望望兩個媳婦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說道:" 噴!噴!噴!真是一對兒好孩子!" 姑娘謝過婆婆。安老爺見太太賞了媳婦拜禮,便滿面正氣,拈着小鬍子兒叫道:" 來!把我給大奶奶那份東西拿來。" 只聽侍候的人大家答應了一聲,擡過一個大方盤來,上面蓋着一塊大紅挖單。

《兒女英雄傳》第二十八回(下篇):畫堂花燭頃刻生春 寶硯雕弓完成大禮 第2張

老爺便說道:" 媳婦過來,以你這樣好媳婦,我豈不知賞你幾件奇珍寶玩?

但今日是你爲婦之始,用這些俗物,非禮也。我這裏另有幾件東西給你看看。"張姑娘便撤去那個紅挖單,姑娘一看,只見方盤裏擺着是一條堂布手巾、一條粗布手巾、一把大錐子、一把小錐子、一分火石火鏈片兒、一把手取燈兒、一塊磨刀石,又有一個小紅布口袋,裏頭不知裝着甚麼,張姑娘從口袋裏拿出來,卻是一個針扎兒,裝着針,一個線板兒,繞着線。姑娘一看,心裏想:" 這可糊塗死我了!" 正在納悶,又不好問。

安老爺便說道:" 大約你不解這幾件東西的用意。一共九件東西,這是作媳婦的事奉翁姑必需之物。想你父母在臥斷斷給你備不到此。我所以悉遵古制,給這一分賞你。按着古禮,媳婦每日遇見翁姑,這些東西,還該隨身佩帶的。只是如今人心不古,你若帶在身上,大家必譁以爲怪,只好通權達變,放在手下備用罷。然而此等大禮,卻不可不知。" 姑娘只得一一答應叩謝。

當下滿屋裏的人,只有太太支應着回答。其餘親族女眷,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無一不掩口而笑。老爺依然一副正經面孔,再不想這套話,倒把位見過世面的舅太太聽進去了,說:" 哦!照姑老爺這麼說起來,這不就是咱們如今帶的那個密鴉密罕豐庫,叫白了,叫它媽媽兒手巾上的那分東西嗎?原來這件東西,是有出典的。" 老爺再想不到談了半天,談出這麼一個知己來了,樂得一手拍膝,說道:" 然!可見我講的不是無本之談。那密鴉密罕豐庫的,漢話便叫作彩絹,絹即手巾也。

只是如今弄到用起錦繡綢緞手巾來,連那些東西,也都用金銀珠寶作成者,便是數典而忘其祖,大失命題本意了。" 新娘聽公公講完了這篇考據,才一一的接見親族,俗叫作分大小兒。

第一位便是鄧九公,安老爺親自出去請進來。只見老頭兒腆着胸脯兒,懷意揣得鼓鼓囊囊的,站在當地說:" 免了罷。" 安老爺道:" 如何使得,還得請老兄臺坐下受禮。" 說着,便讓他坐下。兩個新人過來行禮,磕到第二個頭,他早起身過來拉起公子說:" 老賢侄,姑爺、姑奶奶都請起。夫榮妻貴,子孝孫賢。" 說着,便用手在懷裏掏了半日,掏出一個大錦袱子來。

打開裏面是個青玉蓮花寶月瓶,四角有四個孩子,單腿跪着,捧着那瓶算作敬獻,還有個檀木座子。他放在桌子上,向公子道:" 你瞧這個瓶,願你Yan家平平安安的。上頭這幾朵蓮花,願她姐妹倆和和氣氣的。還照這四個娃娃的數兒,每人給你父母抱兩孫子。這件東西,有個名兒,叫作' 四海昇平'.老賢侄,你將來作了大官,南征北剿,給萬歲爺家出點子力,戴個紅頂子,給你老爺子、老太太揚揚名,風光風光,好不好?你可別瞧着這玉瓶兒不怎麼樣,年代有了,這還是我抓週兒那天,我老人家給的。願你們三口兒活得比我歲數兒還大;你說這還要怎麼吉祥?" 安老爺連忙叫公子和兩個媳婦謝過。安太太也道:" 能夠都照九老爺的話就好了。" 他道:" 一定能!一定能!" 說着,出外去了。

這裏舅太太、張老夫妻、褚大娘子都受了禮。舅太太給的是現作的幾件家常衣服;張老夫妻是女兒給備的一些個尺頭;褚大娘子是花繡領面兒、挽袖、腿袖兒、膝褲之類,都送了見面禮。其餘都是平輩,不肯受禮,只彼此一見面已。外面鄧、張、褚三位,是昨日赴過男筵席的了。今日裏面便擺起女筵席來。褚大娘子首席,舅太太二席,張太太三席,安太太末席相陪。公子一一遞過酒,彼此都是熟人,也不用酒過三巡,湯添二道,大家便認真吃起飯採。張太太被大家勸了半日,依然不肯開齋,想她必有所待,吃過了飯,舅太太站起來道:" 親家太太,可恕我不能拘那俗禮兒,等擺果子了。我可得張羅我們姑爺姑奶奶的團圓飯去了。" 說着,便過新房去。那裏炕上早齊整齊整擺了一桌筵席。舅太太讓安公子、何小姐上面並肩坐了,自己同張姑娘東西相陪。安公子是前度劉郎,何小姐是司空見慣,倒也用不着十分羞澀,便舉案齊眉,同吃了一頓飯。

至此吉禮合成,他三人從此問安視膳,弋雁聽雞廠,卿繡儂讀,婦隨夫唱,天下那裏有這樣的人家,這等的樂事?豈還算不得個歡喜團圓!不道我燕北閒人還有大半部文章,這《兒女英雄傳》才演到第三番結束。這正是:

硯待磨穿雙管下,弓須開到十分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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