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和拓跋珪都是北方的一代雄傑。慕容垂威震天下的時候，比他小了45歲的拓跋珪還沒有從孃胎裏出來;即使他到了垂垂暮年，也足以把身強力壯的拓跋珪打得落花流水。在慕容垂悲壯倒下的一刻，不是輸給了這個狂妄的年輕人，而是輸給了無情的歲月。
慕容垂出奇兵滅掉西燕
慕容垂出手幫拓跋珪除掉競爭對手拓跋窟咄後，派人去祝賀，並帶上了一份“禮物”：封他爲西單于、上谷王。
意思是：你以後就歸順我吧，我給你加官晉爵。
拓跋珪回話：非常感謝您的幫忙，但我的能力還不足，不敢接受這個職務。
意思是：要我當你的部下，做夢去吧。慕容垂心頭一緊，感到這個16歲的少年不是聽話的主。391年，慕容垂讓北魏獻良馬，拓跋珪沒理他，雙方正式斷交，6年的蜜月期就此結束。
天空聚積着烏雲，暴風雨就要來了。爲了迎接生死之戰，雙方都緊張地做準備活動。拓跋珪派兵擊退北方的柔然，慕容垂則要踏平中原最後一個對手：西燕(包括今天山西、河南各一部分)。
西燕的皇帝是慕容永，是前燕開國皇帝慕容皝的堂侄，慕容垂是慕容皝的兒子，兩人是同輩，但勢不兩立、水火不容。西燕在史上算是奇葩的王朝，從384年獨立算起，10年間換了9個領導人，都是屁股還沒有坐熱，腦袋就被砍了。慕容永時間最長，已坐了8年，總共有10萬軍隊。393年11月，慕容垂出手了，他帶着7萬人。
兩個“同胞兄弟”相隔太行山，中間有6條道路相通，最北面的叫滏口陘，這條路最近;最南邊叫太行陘，這條路最遠。慕容永在苦苦思索：慕容垂從哪條路來呢?
他親自守在滏口陘，不久，探子來報，幾條路都發現了後燕的少數軍隊，慕容永更糾結了。過去了一個多月，到處是靜悄悄。
慕容永越想越怕，突然明白了：慕容垂肯定去了南邊，繞很長的路迂迴進攻。不由驚出一身冷汗，緊急率軍南下防守太行陘。
慕容垂一直匍匐沒動，聽到西燕大軍移動，等待已久的軍隊像餓虎一樣撲向滏口陘，很快得手。一路摧枯拉朽，挺進到臺壁(今山西長治市黎城縣)城下，這裏是西燕的大糧倉。
慕容永匆匆趕回，雙方在城下大決戰。慕容永爲鼓舞士氣，全力死戰，後燕軍擋不住，轉身逃命。慕容永認爲他們是疲勞作戰，下令追擊。
這是慕容垂的一計，西燕軍被引入“大口袋”中，遭到殺戮。最後慕容永只帶着少數人馬狼狽突圍，退守國都長子(今山西長子縣)，向東晉、北魏求救。但是兩方的援軍還沒有趕到，就城陷身死。394年，西燕滅亡。這樣，整個中原地區，就剩下了北魏和後燕兩個“重量級選手”。
首次伐魏遭遇慘敗
395年，70歲慕容垂身患重病，太子慕容寶屢屢請求：快把北魏滅了吧，拓跋珪不死，我們活不下去了。
慕容垂強撐病體，要完成人生中的最後一件大事。
他在都城中山(今河北定州)遙控，慕容寶率領8萬人開到五原(今內蒙古包頭西北)，拓跋珪屯兵在南邊，中間隔着滔滔的黃河水。
拓跋珪派人埋伏在五原到中山的途中，把慕容寶派回去的使者全部抓住，連續幾個月，慕容寶得不到任何指示，茫然失措。
突然有一天，黃河對岸傳來呼喊聲，他一看，自己派出的人被齊齊地捆綁着，拓跋珪大笑說：你老爹已經死了，趕緊回去吧。
慕容寶將信將疑，軍心開始動搖。雙方僵持了一個月，慕容寶越來越心虛，老爸如果死了，其他皇子可能趁亂登基。此時一個手下很“應景”，聲稱擁立慕容垂的另一個兒子慕容麟做皇帝，慕容寶把他抓起來砍了。因爲慕容麟毫不知情，慕容寶沒有大開殺戒，但更是輾轉反側、焦慮不安。
又過了一個月，慕容寶再也受不了，下令燒掉船隻，回老家去。他鎮靜地發通知：大家不要緊張，黃河水還沒有結冰，敵人船隻很少，追不過來的，要有秩序地後撤。
過了8天，氣溫暴降，半夜黃河千里冰封。拓跋珪大喜，立即起身，下令：留下所有輜重，兩萬騎兵，跟我走。
全速衝過黃河，朝着燕軍撤退的方向追去。
又過了6天，後燕軍隊走到參合陂(今內蒙古涼城東北，一說是今山西陽高)，傍晚時分，突然颳起陣陣狂風，一個叫支曇猛的和尚匆忙跑到慕容寶面前說：這可能是魏兵要來的徵兆，我們要趕緊組織防禦。
慕容寶笑笑：過去10多天了，都沒看到魏軍影子，你瞎說什麼。
支曇猛不肯走，左右將領怒喊：再蠱惑軍心，拖出去宰了。
支曇猛大哭退了出去。這天深夜，魏軍趕到了參合陂西面，兵銜枚、馬束口，悄無聲息向燕軍靠近。第二天天剛矇矇亮，魏軍全部登上山頂，腳下就是燕軍大營。後燕軍睡意矇矓，突然殺聲震天，慌亂起身走出營帳，只見漫山遍野的魏軍像潮水一樣涌來。燕軍拔腿就跑，如大壩被沖垮，天地轟鳴，燕軍相互踐踏的有幾萬人，其餘的四五萬人全部投降。慕容寶帶着不足千人，倉皇逃走。拓跋珪下令把四五萬燕兵全部活埋。
慕容垂患病去世
慕容寶回到中山後，一再訴說只是自己的疏忽，不服輸，請求再打一次。第二年初，慕容垂決定親征，多年恩怨一朝解決。
出兵之前，他做了三件事：1、派人偷偷開鑿山道，新闢一條通往北魏的路;2、暗中把東北老家龍城的精銳部隊分批調往中山;3、慕容寶等人帶少數人馬，從南、北兩個方向佯攻魏國。
3月，他親率龍城主力，通過新路經過18天的急行軍，突然出現在北魏佔據的平城(今山西大同)面前。駐守在這裏的是拓跋虔，拓跋珪的弟弟，北魏數一數二的猛將，手下有3萬精兵。
後燕軍剛經歷慘敗，有心理障礙，慕容垂讓他們防守。東北主力懷着爲死難兄弟報仇的憤怒，個個奮不顧身，全力攻城。魏軍大敗，拓跋虔被斬。拓跋珪聽到消息後，魂飛魄散，想放棄都城(此時已遷到盛樂，今內蒙古和林格爾北)逃跑，但恐懼之中，越急越亂，不知道往哪裏逃。
慕容垂乘勝往北，來到了去年的戰場參合陂。看到了萬人坑，大量同胞的屍骨還裸露在外面。燕軍一見，放聲痛哭，山谷中迴盪不絕。
慕容垂淚如雨下，悲痛難忍，一口鮮血突然噴出，暈倒馬上。緩緩醒來後，自知不久於人世，彌留之際下令軍隊堅守平城，隨後緩緩返回中山。跋珪得到消息後，連呼老天保佑，再次率領所有騎兵，只帶兩天干糧，晝夜狂奔。到了平城，看軍容整肅，防守嚴密，長嘆一聲，下令撤兵。 在歸途中，慕容垂病逝，終年71歲。
這一年拓跋珪26歲，中原的大門再也關不上了，42歲的慕容寶成爲刀俎上的魚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