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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巾起義與古代道教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來源:飛飛歷史網    閱讀: 2.82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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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所周知黃巾起義可以算是宗教帶領着的起義,那麼他與道教有什麼關係呢?這是很多讀者都比較關心的問題,接下來本站小編就和各位讀者一起來了解,給大家一個參考。

張角,張修這兩位「前道教」教主,在三國魏晉貴族階級爭奪政權的歷史裏,遭到邊緣化,到如今,無論定義他們爲「起義」或「叛亂」,一般民衆的印象,這是一起民衆暴動事件,而且很快就被各個大小軍閥的光芒所掩蓋。

事實上,黃巾事件有個源遠流長的社會背景,瞭解這個背景,兩漢政治社會的實際面貌纔有可能比較明朗。政治只是一時的,思想信仰卻是長久的,研究歷史裏深層的意義。

在道教產生以前,兩漢時代並沒有一個能清晰辨認的宗教,只有繼承戰國時代以來的神仙思想與方士文化,與遍佈在帝國土地上各具特色的巫覡。燕齊方士將神仙思想與諸子學說裏的道家,陰陽家結合起來,一般被稱爲「方仙道」,但「方仙道」並非所有巫者的信仰,只能代表最活躍的一羣方士信仰。

黃巾起義與古代道教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我們現在都把方士錯想成「道士」,因而常常對兩漢方士活動產生誤解。發生混淆的原由,就是將道教視爲先秦道家的後續發展,其實不妨切割看待。

自古就有人嘗試以不同的途徑區分道家,例如以「品味」的概念將道家分爲「上」「中」「下」三品,上品爲老莊純思想,中品爲神仙方士之流,下品爲以張陵爲教祖的道教。提出這個主張的人是樑朝的劉勰(滅惑論),他從佛教的立場批評道家,認爲只有上品老莊思想纔有與佛理相等的境界,中下品都是騙人的迷信。

這種以思想高低品位高下爲標準的分法,有助於維持先秦道家的獨立性,無助於瞭解方士文化與道教,方士與儒者的關係,以及方士在政治層面的影響。本文不以「品味」的角度檢視文化。再者,以「方內」和「方外」區分,舉凡「五行」,「卜筮」,「讖緯」,「雜佔」爲「方內道」。另外,「經戒」,「服餌」,「房中」,「符圖」爲「方外道」。這是樑朝阮孝緒根據「漢書。藝文志」對道家圖書的重新分類。

由於是根據「藝文志」,着眼點在「術技」與「仙道」書籍,所以不見老莊思想。原則上只要是講「推算」類的,就是「方內道」,講養生,服食等「具體方法」的,是「方外道」。這種分法,很能看到「方士」與「道士」之間的傳承關係。只是排除老莊思想,道教就少了精神層次的主張。

三者,將道家,道教視爲一個傳承的整體,再區分爲「清靜說」,「煉養說」,「服食說」,「符籙說」,「經典科教說」五種。只要是講「清靜無爲」的玄想類歸爲「清靜說」,講煉丹黃白之術的爲「煉養說」,講服食昇仙之術則爲「服食說」,張陵以後宗教化的道教爲「符籙說」,唐宋時代與佛教競爭的道教理論歸爲「經典科教說」。

這是元代馬端臨的分類法(見「文獻通考」),以時代演進爲軸說明道家的發展,並以「失真」概念評論老子以來的道術。簡言之,馬認爲道家是隨時代而沉淪的一派,愈來愈失真,觀點與劉勰類似。這種分法,能比較清晰地辨認秦漢方士與六朝唐宋道士的分野,但完全看不到融合了法家政治主張的「黃老道」。

不同的分法,幫助我們比較全面性地看道家,神仙方士與道教,然而若我們想湊近一點看兩漢方士,不妨換另一種三分法:一,思想的。二,政治的。三,信仰的。思想的道家,僅限於談宇宙,自然與人的哲理,老子,關尹子,列子,楊朱,莊子,彭蒙,田駢,慎到,都在此範疇內。時間爲戰國時代。

政治的道家,僅限於法家化的道家,講絕對的尊君,重刑法,帝王術,管子,太公,這類「黃老道」都在此範疇內。時間爲秦與西漢。信仰的道家,舉凡神仙追求,煉丹鍊金,養生服食,陰陽五行,符籙占卜,祝咒房中等信仰類,法術類均在此範疇。時間爲戰國末年到今天。

西漢方士到東漢末道教興起,我們看的是「信仰的道家」,他們在這段期間的活動與影響,無關乎先秦道家思想,無關乎漢初黃老政治學,將道家的這兩種面貌移除,比較能理解方士。事實上,對於兩漢方士以及東漢末年的道教徒而言,老子思想只有裝飾門面的功能,方士與道士也談不上有什麼政治理念。

眼光從宮廷,諸侯之處移開,看「黃巾之亂」不能不從庶民的角度檢查。畢竟在大家都能正常生活的狀態下,庶民沒有需要去搞反抗政府的活動,基於此,東漢末年的帝國人民,拼了命與政府對抗,自然有其生活上遭到毀滅性打擊的因素在。

一般而言,動亂的形成不外「天災」,「人禍」,而「人禍」對庶民生活的威脅,通常是較爲緩慢的,「天災」則往往是立即性的打擊。那麼,看庶民暴動,應要先尋「天災」的線索找答案。

以下是東漢從順帝到靈帝有記載的天災:公元126年(順帝),厲疾。公元151年(順帝),京師疾疫,九江,廬江大疫。公元161年(桓帝),大疫。公元167年(桓帝),水旱疾疫。公元171年(桓帝),大疫。公元173年(靈帝),大疫。公元179年(靈帝),大疫。公元182年(靈帝),大疫。公元185年(靈帝),大疫。公元215年(獻帝),大疫。

黃巾之亂約起於公元184年(靈帝),前五年一次大疫,前兩年一次大疫,後一年又大疫。黃巾之亂的主角,是方士(巫者),他們吸收羣衆的最主要誘因,是醫療。醫療這種事,只有「無效」與「有效」兩種結果,因屢屢「有效」,纔有可能迅速吸收教衆。那麼方士的醫療是否「巫醫」的迷信範疇,就在於其次。

若見到「妖賊」「黃帝」「妖言」「真人」「符書」「黑帝」,基本上與方士,也就是民間的巫者有關。方士所主導的叛亂,在桓帝以後數量漸增,「典略」記載熹平中,妖賊大起,駱曜事件不見於上表,而會稽妖賊許生事件兩年落幕,可見真實的方士叛亂數量更多。

黃巾起義與古代道教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第2張

「天災」的影響度,不能只以數量衡量,也要以天災時間長短,災害規模來看。而比較可以確定的是,桓帝十年間的三次瘟疫,加上水災旱災,方士的活躍是可想而知的。人們大量死於疾病,流離失所,無所依託時,就是崇信鬼神的高峯,加上政府提供的醫療不足,使得方術巫醫填補了這個醫療大洞。

黃巾之亂以前的五十年間,地方動亂頻仍,光是有記錄的,桓帝時期的平均數就已是兩年亂一次。動亂無論規模大小,頻率高即顯示政府的威信有嚴重的問題,而政府威信與社會公義息息相關,貧富差距又是社會動盪最關鍵的問題。

以社會階級的角度觀之,方士巫者的社會地位就是庶民階級,他們既非權貴,亦非士族,而農民市民的生活裏又少不了巫者,因而對巫者而言,組織一個龐大的集團,天災加上階級矛盾嚴重的時候,就是最好時機。

讖緯,發展於西漢末期,王莽大加利用於取代漢政權,劉秀對其深信不疑,從而影響了整個東漢思潮,儒學也因此從董仲舒以後,歷經了又一次的變形。

讖緯在政治上的最大作用,就是「更受命」的概念,也就是儒家基本主張「禪讓政治」。因而讖緯是有志於改朝換代的野心家一個名正言順的工具,也是東漢儒者思維上的基調。以劉備爲實例:曹丕稱帝后,羣臣聯合上書要求劉備也在蜀稱帝,其依據就是根據符瑞與圖緯。

「曹丕篡弒,湮滅漢室,竊據神器,。。。。人鬼忿毒,鹹思劉氏。今上無天子,海內惶惶。。。。。羣下前後上書者八百餘人,鹹稱述符瑞,圖、讖明徵。間黃龍見武陽赤水,九日乃去。孝經援神契曰『德至淵泉則黃龍見』,龍者,君之象也。易幹九五『飛龍在天』,大王當龍升,登帝位也。。。。」黃龍出現在武陽赤水,盤踞九日才走,這叫做符瑞,符命。

所謂「孝經援神契」就是孝緯的其中一部緯書,而「易幹九五」就是易經的乾卦,則是引經書。從符瑞,緯書,到易經,我們可以看到漢人如何穿鑿一種從天到人的解釋手法,只要將關鍵字「龍」安置在整個論述的中間,讖,緯,經三管齊下,則劉備當受天命稱帝,大功告成。

羣臣勸進,也有段精彩的邏輯:「……臣父羣未亡時,言西南數有黃氣,直立數丈,見來積年,時時有景雲祥風,從璿璣下來應之,此爲異瑞.又二十二年中,數有氣如旗,從西竟東,中天而行,圖﹑書曰『必有天子出其方』.加是年太白﹑熒惑﹑填星,常從歲星相追.近漢初興,五星從歲星謀;歲星主義,漢位在西,義之上方,故漢法常以歲星候人主.

當有聖主起於此州,以致中興.時許帝尚存,故羣下不敢漏言.頃者熒惑復追歲星,見在胃昴畢;昴畢爲天綱,經曰『帝星處之,衆邪消亡』.聖諱豫睹,推揆期驗,符合數至,若此非一.臣聞聖王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故應際而生,與神合契.願大王應天順民,速即洪業,以寧海內.」

黃巾起義與古代道教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第3張

以上的內容,一是董仲舒在儒學結合了陰陽五行論以後,災異論的標準邏輯,從星相所產生異象,來解釋相對應的人事。在儒學裏,屬西漢易學專家「京房」的理論立論最爲嚴密,之後從易經論災異,是儒者的強項,神仙方士那一端則是以緯書的形式與儒學結合。因而從災異論之外,另輔佐以「讖緯」理論是東漢政治思潮的主流。「圖,書」就是圖讖,緯書。而祥瑞,符命,都是方士之言。所以儒者講不講鬼神?講。而且講得很精。

那麼張角,張修這等方士何以被稱爲「妖賊」,「妖妄」?因爲只要理論超出了儒者能接受的範圍,就是「不經」,不合經書,甚至不合讖緯就是「妖妄不經」。

劉備想爭取的士族力量,就是這類儒者,但他們把劉備當成東漢初年的公孫述,不大理,轉而向司馬懿陣營集結。但劉備「更受命」,就是用這種理論,不能不用,諸葛亮不信這套,也不能不用。張角沒有成功,主因在於沒有爭取到士族的支持,士族將黃巾視爲妖妄。劉備諸葛亮沒有成功,也是因爲支持蜀漢的士族太少,士族主力都在曹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