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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鄉隆盛爲什麼會是徵韓論的重要人物呢 他是怎麼成爲“背鍋俠”的

來源:飛飛歷史網    閱讀: 2.64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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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您認爲公開派遣使者(前往朝鮮)有可能遭到暴行殺害,那麼無論如何也請派我前往”,“不需要派遣副島君(外務卿副島種臣)這麼傑出的使節,死亡這等小事我便能應對”。

提到日本對外侵略史,西鄉隆盛都會成爲“徵韓論”重要人物。按一般說法,西鄉隆盛不惜以自身性命爲賭注挑起戰端,“徵”伐不願開國的朝鮮,然而卻遭到大久保利通反對,認爲應先重視內部事務。雙方爭執之下,西鄉隆盛在明治六年(1873)帶着支持者下野。

西鄉隆盛爲什麼會是徵韓論的重要人物呢 他是怎麼成爲“背鍋俠”的

日本繪製的徵韓論論證的明信片

“徵韓論論爭”在明治初年極富盛名。有認爲西鄉隆盛代表舊士族利益,反對新體制廢除武士特權;有聯繫到岩倉使節團(1871-1873)出海旅行,恰好西鄉隆盛與下野者都是“留守組”,大久保利通等勝利者是“外遊組”,便認爲“留守組”趁着“外遊組”不在的時候違反規則、擅自開展改革,引起雙方矛盾。

各家說法雖有道理,但通過近年日本史學界解讀,以上說法多少都存在問題。徵韓論作爲一種侵略思想確實存在,但西鄉隆盛也確實不是徵韓論的主導者,“徵韓論論爭”引發的“明治六年政變”充斥着弔詭色彩。

西鄉隆盛書信真意

還要從文本入手:西鄉隆盛寫文首那段話,究竟是爲什麼。

明治五年(1872)9月,明治政府接收對馬藩管轄的釜山“草樑倭館”,改名“大日本公館”,改派外務省官員負責對朝貿易。然而李氏朝鮮與日本江戶幕府200多年來僅維持“通信”關係,加之草樑倭館所有權屬於朝鮮政府,只是借用給日本商人,日本這一舉動也被認爲極爲無禮,日朝關係陷入緊張。

明治六年(1873)5月21日與31日,“大日本公館”駐勤的外務省官員發電東京,提到由於三井組商人冒充對馬商人遭到檢舉,朝鮮政府極力管制公館的貿易活動,朝鮮還張貼告示,要求日朝貿易恢復爲經由對馬商人的“通信”制度,順手揶揄明治維新是“崇洋媚外”。

緊張背景下,日本正院(相當於內閣)舉行數次審議。參議(相當於內閣成員)板垣退助提出派遣一個大隊(營)士兵前往朝鮮保護日本僑民與公館,太政大臣(相當於首相)三條實美更提出派遣兩個大隊,西鄉隆盛反對,提出派遣使節談判。一來二去,西鄉隆盛就在7月29日先給板垣退助寫了封信。文首語就在下面這段話的後面。

“一旦派兵進入,對方必會要求退兵,那時如果不宣佈退兵就等於開啓戰端。竊以爲這就與初心有所不符,無異於釀成戰禍,應立即先派使節前往爲宜。若如此,對方還有暴行之事,那我們也就有了征討之名”。

由於西鄉隆盛“使節論”提到未來可能“出兵”,長期被認爲是“徵韓論”打個伏筆,期待朝鮮將自己殺掉以後能有大義名分。然而問題在於,朝鮮即便憤恨日本無禮之舉,也並沒有威脅到草樑倭館的日本官商人身安全,“朝鮮會殺掉日本使者”並不存在必然性。從信件上下文來看,西鄉隆盛明顯是反對出兵,只是爲了勸服板垣退助而不得不有所迎合,提出若“先禮後兵”可以有理有節,若真有“暴行”、“暴殺”也可再興兵進攻。

西鄉隆盛

按照西鄉隆盛在正院審議發言,自己會身着“烏帽子”、“直垂”等日本傳統禮服前往朝鮮談判,這時候“如派遣陸海軍前往朝鮮國”會讓朝鮮官民產生“疑懼之心”,與“吾朝廷最初對朝鮮國的德意相違”。由於西鄉隆盛思路最爲理性,8月17日,正院審議決定,派遣西鄉隆盛作爲使節前往朝鮮商議貿易事務。

縱觀西鄉人生經歷,多少可以發現一些規律。幕末第一次長州征伐(1864)時,西鄉隆盛兩度主動作爲使者進入敵陣,用自身誠意勸服長州藩投降;戊辰戰爭(1868)期間,西鄉隆盛更出面與幕府方面的勝海舟達成協議、促成江戶無血開城,後來又促成莊內藩和平歸附。綜合既往表現,西鄉隆盛即便在擁有軍事優勢情況下也傾向於和平解決,更何況日本軍事力量也沒有顯著強於朝鮮,內政改革仍是一團糟,很難想象一向謹慎的西鄉隆盛會成爲“徵韓論”追捧者。

那這麼一個明顯沒有“征討”意味的決策,又爲何會釀成“明治六年政變”呢?

還要從岩倉使節團回國說起。

詭異的對立

雖然當代常以“開眼看世界”、“日本歐化第一步”來評價岩倉使節團,但在時人眼中,這次使節團出訪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外交失敗。

明治4年(1871)7月出發的岩倉使節團並不僅是一次遊歷,其出使主要目的是尋求與歐美列強修改不平等條約。結果剛到美國,使節團就發現“條約改正”只是日本一廂情願,美國無意取消對日本的不平等政策,甚至無意與日本使節團進行禮儀之外的交涉,使節團副使木戶孝允在日記中感嘆:“今日之事總之有失輕率,不可不爲將來所慎。”

岩倉使節團

首站美國告負,岩倉使節團陷入尷尬,只得將主要任務從“條約改正”修改爲考察各國國情,最終使節團的出訪時間累積爲20個月,超出原計劃近乎一倍。出於對使節團失去信心,除正使巖倉具視(右大臣)一直帶隊之外,副使大久保利通直接在明治6年(1873)5月底回到日本。

歷來認爲,“外遊組”大久保利通歸來以後發現“留守組”在國內激進改革,造成大量政治事件,便認爲“留守組”違反了“大事要等外遊組歸來再辦”的約定,進而在朝鮮出使問題上與西鄉隆盛對立。然而事實上,這段時間大久保利通不但沒有過問政治,反而在8月16日前往關西旅遊散心——第二天恰逢正院下令,允許西鄉隆盛出使朝鮮。

不僅大久保利通,事實上7月回國的副使木戶孝允也沒有理會朝鮮問題,而是把精力投在解決長州閥內部事務上;9月13日岩倉使節團大部隊歸來以後,巖倉具視本人更與三條實美一起忙着重組政府。一直到10月初,主要政界人士並不認爲西鄉隆盛出使朝鮮是個大事,也就談不上什麼對立。

事實上,當時新政府最主要矛盾集中在佐賀閥與長州閥之間。岩倉使節團外遊期間,佐賀閥的司法卿江藤新平先後查處長州閥的陸軍大輔(陸軍大臣)山縣有朋、大藏大輔(財務大臣)井上馨所涉醜聞,長州閥連失重鎮,藩閥整體有消亡之虞。岩倉使節團歸國後,長州閥就希望立即啓用大久保利通,進而將江藤新平等人逐出參議行列。只是大久保利通沉浸在使節團失敗陰影裏,一直不願重歸政界,局勢僵持下來。

這時候,西鄉隆盛與朝鮮問題便成爲這對矛盾的破解良方。

西鄉隆盛爲什麼會是徵韓論的重要人物呢 他是怎麼成爲“背鍋俠”的 第2張

按照最早計劃,西鄉隆盛預計在9月20日啓程出使朝鮮。但岩倉使節團歸來以後忙着處理“未決百事”,一直到9月底都無人過問,西鄉隆盛便前往詰責三條實美。具體指責內容不甚明瞭,但9月28日三條實美給巖倉具視的信件提到“朝鮮事件,西鄉非常急迫,昨天說的話很讓人痛心”;巖倉具視立刻在9月30日拜訪西鄉隆盛,也遭到一通痛斥。由於三條實美性格猶豫不決,巖倉具視又對朝鮮問題不瞭解,西鄉隆盛這麼一詰問反而讓兩人產生壓力,不知應該如何處理,只得與長州閥商議。

爲了提升大久保利通迴歸政界的重要性,長州閥開始向三條實美、巖倉具視誇大“出使朝鮮”的危險性,讓這兩位公卿意識到現今政府內部無人能夠阻止西鄉隆盛,必須請回大久保利通,辭退支持西鄉隆盛的參議(主體爲江藤新平)。事實上如今將“遣韓”等同於“徵韓”的既定思維,最早也來自於長州閥這番宣傳。

10月8日,巖倉具視與三條實美親自邀請大久保利通迴歸政界;10月10日,大久保利通提出“請書”,表明自己“尊奉(三條、巖倉)御旨趣而只得從命”,盡力將出使朝鮮一事延期處理。從這一時點開始,本爲制衡佐賀閥而復歸的大久保利通,卻陰差陽錯負責起處理西鄉隆盛出使事件。

10月12日,大久保利通進入正院就任參議,“徵韓論”之爭也迎來高潮。

“背鍋俠”西鄉隆盛

10月14日正院審議開始。西鄉隆盛針對出使朝鮮的方案加以說明,大久保利通則提出著名的“徵韓論反對七條”來反駁,以“遣韓”=“徵韓”邏輯出發,認爲目前還沒有做好戰爭準備,要求使節延期出行。但由於西鄉隆盛反覆說明出使只爲“增進友誼”,大久保利通的論辯有些站不住腳。

隨即江藤新平發言:如果相信“朝鮮有可能野蠻殺害西鄉”,那麼戰爭必然無法避免,那麼從根本上就不應該提出“遣使延期”,而是“不再顧及西鄉的反對,停止遣使,並決定討伐朝鮮,若能如此倒也是另一條道理”。換言之,如果相信日朝關係已經到了必然“暴行殺害”的地步,那麼大久保利通提出的建議應該是全面準備戰爭,而不是延期;既然提出“延期”一說,那就證明大久保利通本身也並不認爲朝鮮一定會殺害日本使節。

西鄉隆盛爲什麼會是徵韓論的重要人物呢 他是怎麼成爲“背鍋俠”的 第3張

日本畫家繪製的正院審議錦繪

這番論辯本身雖然精妙,但也將“徵韓論論爭”上升到派系層面:畢竟江藤新平纔是大久保利通與長州閥的真正目標,現在他跳出來支持西鄉隆盛,那就更不能讓出使朝鮮成功——然而現在已經找不到能駁倒西鄉隆盛的理由。

10月15日審議中,西鄉隆盛認爲已經說完想說的話,便沒有出席,而是改爲提出了一封“始末書”,詳細闡述自己對出使朝鮮的看法:

“之前審議曾有人提議派遣護衛兵一個大隊前往(朝鮮),但我提出派兵絕不是好事,很有可能引發戰爭,這與我們最初想法相違背,因而只是提出公開遣使……即便對方有可能斷交而派兵組織,若不能確實瞭解其意,那麼仍然說不上是盡人事”。

話說到這個份上,全場便無法提出異議,大久保利通也沉默下來,當日正院審議正式批准西鄉隆盛出使朝鮮。

有別於西鄉隆盛坦蕩取勝,大久保利通卻顏面盡失,一怒之下遞上辭呈。爲留下大久保利通,巖倉具視旋即將全部責任推給三條實美,宣佈要辭去右大臣職位。三條實美看到局勢突變,自身難以承受而暴病,不久後去世,太政大臣一職便交給巖倉具視代理。

這場爭論表面上是“徵韓論”,內在基礎卻是清除佐賀閥,一旦“徵韓論”沒有壓下去,政治結果便是佐賀閥繼續坐大。巖倉具視便借“代理”之機公然違反議事規則,將正院決議(出使朝鮮)與“自己意見”(出使延期)各修書一封呈給明治天皇,仰賴“聖斷”;同時修書大久保利通,要他防範西鄉隆盛嚮明治天皇“直訴”。

明治維新雖然號稱“王政復古”,追求“天皇親政”,但實際運作中並未有任何議案實際由天皇決策,而是由明治元勳議論完成,天皇予以形式追認,這也爲日後君主立憲制打下基礎。把這件事上交天皇,巖倉具視是擺明要盡全力阻止西鄉隆盛,以挽救大久保利通的政治生命。

西鄉隆盛爲什麼會是徵韓論的重要人物呢 他是怎麼成爲“背鍋俠”的 第4張

10月23日,西鄉隆盛並沒有“直訴”,而是要求辭去一切職務。在勝負未分的這個時點,西鄉隆盛並不是因敗而退,反而更像是以退爲進,以辭職來給天皇傳達信息。不過天皇還是無法忽視公卿巖倉具視的意見,只得在10月24日要求出使延期。

既然天皇公開推翻正院決議,就等同於對全部參議發出不信任信號。按慣例,全部參議均提出辭職,手握選擇權的巖倉具視便批准西鄉隆盛、江藤新平等5名參議辭職,大久保利通、木戶孝允等人則保留下來。不惜以趕走老友西鄉隆盛爲代價,大久保利通殲滅了佐賀閥核心江藤新平,長州閥得以保留實力,這爲日後山縣有朋、伊藤博文兩位大佬統治日本打下了堅實基礎。

身披明治元勳霞光,西鄉隆盛的一舉一動都難逃政治捭闔,他本身也容易成爲“背鍋俠”。這次出使問題被扭曲成政治路線衝突,他背起“徵韓論”之鍋;後來他回到鹿兒島開設“私學校”,也被反對新政府改革的舊士族看中,背起“西南戰爭”之鍋,最終在城山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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