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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祕王陽明謫居村寨 卻頓悟“格物致知”最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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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陽明的思想變化歷程中,有一個重要的轉折點,那便是“龍場頓悟”。養尊處優的禮部侍郎之子王陽明(在今天看來,是典型的“官二代”),出於忠誠和正直爲忠臣辯護,卻惹來牢獄之災,出獄後又被太監劉瑾追殺,輾轉數月纔來到自己的謫居之地——遠離京城的偏遠之地貴州龍場。那麼,在龍場,究竟發生了什麼,使得陽明幡然醒悟,不再向外求理,不再依附於人、追隨於人,而篤信“心即理”?

王陽明的龍場生活是艱辛的。

貴州的中心是貴陽,而龍場只不過是貴陽西北的一個小村寨,這裏條件惡劣,道路艱險,而且王陽明和當地居民語言不通。《陽明先生年譜》曾真實記錄了當時的情形:“龍場在貴州西北萬山叢棘中,蛇虺魍魎,蠱毒瘴癘,與居夷人舌難語,可通語者,皆中土亡命。”《皇明大儒王陽明先生出身靖亂錄》也提到:“居無宮室,惟累土爲窟,寢息其中而已。夷俗尊事蠱神,有中土人至,往往殺之以祀神,謂之祈福。”

王陽明初抵龍場,便披荊斬棘,搭建了一間茅草房。茅草房非常小,只有齊肩高,僅夠寬慰旅途勞累。王陽明以原有的荊棘爲籬笆,墊土爲階,臺階非常低矮,若有若無,以致讓人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

茅草房到處都是縫隙,早晨的涼風會呼呼地吹進來。屋頂鋪着茅草,漏雨是在所難免的,但幸好便於修繕。早晨,可以在茅草房中聽到清澈的潺潺流水聲;傍晚,當鬱鬱蔥蔥的森林變得一片淡黑時,又可以體味那無盡的森林之趣。

龍場的百姓依然過着“與鹿豕遊33”的野蠻生活,他們相當淳樸,經常聚到王陽明身邊,用全然不知所云的語言向他打招呼。漸漸地,王陽明與當地人產生了骨肉般的親情。當地人每天都會送食物給王陽明,王陽明也會和他們一起飲酒,有時會喝到酩酊大醉。

揭祕王陽明謫居村寨    卻頓悟“格物致知”最高旨

關於這一時期的情況,《皇明大儒王陽明先生出身靖亂錄》中的記載是這樣的:“先生初至,夷人慾謀殺先生,卜之於神不吉。夜夢神人告曰:‘此中土聖賢也,汝輩當小心敬事聽其教訓。’一夕而同夢者數人,明旦轉相告語。於是有中土往年亡命之徒能通夷語者,夷人央之通語於先生,日貢食物,親近歡愛如骨肉。”

王陽明來到龍場之後,不禁想起黃帝和堯帝所處的太古之世,於是寫了一首題爲《初至龍場無所止結草菴居之》的詩,末尾有“緬懷黃唐化,略稱茅茨跡”之句。

太古時期,堯帝的宮殿非常簡陋,臺階是泥土做的,且僅有三層,屋頂是用茅草鋪的,連茅草的穗兒都沒切除。雖然宮殿簡陋,但堯帝的仁德卻令天下百姓感服,他們遵守人倫道德,心平氣和地生活。堯帝的仁德實在是太偉大了,就像太陽的光輝一樣,人民日日沐浴其中,時間久了就會被同化,也就感受不到恩德的特殊存在了。正如《擊壤歌》中所唱道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十八史略·帝堯陶唐》)

堯帝的理想是“無爲而治”,他是一位推行“無爲而治”政治思想的偉大君主。

王陽明到龍場之後,感覺這裏就如同黃帝和堯帝所處的太古時代的“理想鄉”,因此即使他身處逆境,也能夠隨遇而安。王陽明能夠擁有這樣的心境,全憑他日常不懈的修行。

不久,王陽明發現了一處鐘乳洞,於是便將自己的住處搬到洞中。這個鐘乳洞大約能夠容納百人,初名“東洞”,後來王陽明效仿家鄉的陽明洞,把它更名爲“陽明小洞天”。其實,王陽明家鄉的陽明洞,並不是一處洞窟,而龍場的陽明小洞天卻是一個真真切切的洞窟。鐘乳洞所處的位置較偏僻,荒涼不已,而王陽明卻覺得這是因爲鐘乳洞不容他人,專等自己到來。王陽明搬入此洞後,樂其幽靜,悠然自得。他將洞內平整之地打掃乾淨,安放好牀具,修好竈臺,堵上老鼠洞,還作詩三首,題爲《始得東洞遂改爲陽明小洞天》(《王文成公全書》卷十九)。在第一首詩的末尾,王陽明寫道:“夷居信何陋,恬淡意方在。豈不桑梓懷,素位聊無悔。”據此可以看出,王陽明當時已經達到了《中庸》中提到的“素位”境界,即君子要根據自己所處的地位來行事,而不要考慮其他不切實際的事情。

《中庸》中關於“素位”境界的原文是:“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

根據《陽明先生行狀》和《皇明大儒王陽明先生出身靖亂錄》的記載,當時跟隨王陽明前往龍場的家僕共有三人,當王陽明決定搬進陽明小洞天時,他們都爲能夠找到這樣的天然住處,無須再費力蓋房子而欣喜。對此,王陽明在第二首詩中做了如下描述:

童僕自相語,洞居頗不惡。

人力免結構,天巧謝雕鑿。

清泉傍廚下,翠霧還成幕。

我輩日嬉偃,主人自愉樂。

雖無棨戟榮,且遠塵囂聒。

但恐霜雪凝,雲深衣絮薄。

由此可以看出,王陽明和家僕都誇讚這天然的住處,併爲能夠遠離俗世而感到高興。王陽明還爲自己能夠過上遠古時代的生活而欣喜,他在第三首詩中寫道:“上古處巢窟,杯飲皆污樽。冱極陽內伏,石穴多冬暄。”

接下來,王陽明又寫道:“豹隱文始澤,龍蟄身乃存。”喻指這樣的隱居生活可以保全自己的名節,就像豹子隱藏起來,以防自己的毛皮花紋被雨霧損壞;龍蟄伏起來,以保證自己的身體完好一樣。

也許有人會覺得住在宏偉的宮殿裏,身着輕柔裘皮的生活纔算快樂,但王陽明卻期許顏回那樣的生活。孔子曾大力誇讚弟子顏回,稱其爲:“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故王陽明又在第三首詩的末尾處寫道:“邈矣簞瓢子,此心期與論。”

龍場生活的最大困難在於糧食不足,經常會出現上頓不接下頓的情況,這使得身邊的家僕開始抱怨起來。王陽明在《謫居糧絕請學於農將田南山永言寄懷》(《王文成公全書》卷十九)的開篇寫道:“謫居屢在陳,從者有慍見。”

古時,孔子帶着一幫弟子來到陳國 ,結果斷了糧食,衆人飢餓難耐,後來有人病倒了,不能起身,不堪其苦的子路憤憤不平地對孔子說:“君子亦有窮乎?”孔子回答說:“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孔子對子路的告誡其實就是儒家一直堅守的“窮困之節”。

王陽明當時的處境和孔子極其相似,但他覺得必須要確保糧食的充足,於是就向當地人學習種糧的方法。王陽明焚燒草木,開墾耕作土地,這樣一來,穀物就有了剩餘。王陽明用剩餘的糧食接濟窮人和寡婦,有時還會舉辦宴會,甚至用遺漏的稻穗喂小鳥。

揭祕王陽明謫居村寨    卻頓悟“格物致知”最高旨 第2張

書歸正傳,王陽明接着前面的詩句還寫道:

山荒聊可田,錢鎛還易辦。

夷俗多火耕,仿習亦頗便。

及茲春未深,數畝猶足佃。

豈徒實口腹?且以理荒宴。

遺穗及鳥雀,貧寡發餘羨。

出耒在明晨,山寒易霜霰。

此外,王陽明又延續上詩,做了一首題爲《觀稼》(《王文成公全書》卷十九)的詩,詩中寫道:

下田既宜稌,高田亦宜稷。

種蔬須土疏,種蕷須土溼。

寒多不實秀,暑多有螟螣。

去草不厭頻,耘禾不厭密。

物理既可玩,化機還默識。

即是參贊功,毋爲輕稼穡!

在《觀稼》詩中,彷彿能夠窺見田園詩人陶淵明的影子。

王陽明在龍場時,最掛念的還是自己的父親。據《皇明大儒王陽明先生出身靖亂錄》記載,王陽明抵達龍場後不久,就收到了家書,這更勾起了他對家人的思念。他爲自己不能盡孝而痛心疾首,於是寫下了《採蕨》(《王文成公全書》卷十九)一詩,其中寫道:

遊子望鄉國,淚下心如摧。

浮雲塞長空,頹陽不可回。

南歸斷舟楫,北望多風埃。

已矣供子職,勿更貽親哀!

即使身處逆境,王陽明也依然保持着賢良忠貞之心。他自比“松竹”,喻指自己具有《論語》中“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論語·子罕》)的清白氣節。他還向朋友發誓,即使相距遙遠,也要相互切磋學問。所以王陽明在《猗猗》(《王文成公全書》卷十九)詩中寫道:

猗猗澗邊竹,青青巖畔鬆。

直幹歷冰雪,密葉留清風。

自期永相托,雲壑無違蹤。

如何兩分植,憔悴嘆西東。

人事多翻覆,有如道上蓬。

惟應歲寒意,隨處還當同。

這一時期,王陽明還寫過一首題爲《南溟》(《王文成公全書》卷十九)的詩,表達了自己對好友的思念之情。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是戴罪之身,被貶謫到遙遠偏僻之地,所以非常希望找到一位能夠了解自己內心的好友,他想起了曾經和自己一起在京城倡導聖學的湛甘泉。王陽明把自己比爲一隻“哀哀求侶”的鳴鳥,“何時共棲息,永託雲泉深”,這說明王陽明非常期待能和自己的好友一起復興聖學。

王陽明有時會到小溪中戲水,溪水清澈見底,可以洗滌冠纓。當他看到澄清的溪水映出的白髮,愕然不已,於是寫下《溪水》一詩,其中有如下幾句:“年華若流水,一去無回停。悠悠百年內,吾道終何成!”王陽明慨嘆自己虛耗時光,結果仍一事無成。

通過上文所述的這幾首詩可以看出,即使處境再艱難,王陽明也能夠超然面對。然而,他身邊的家僕卻沒有他這般賢良忠貞的品格和淵博的學識,所以很難達到王陽明這樣的境界。家僕們歷經千辛萬苦,抵達這惡疫橫行之地後,就先後病倒了,甚至還患上了抑鬱症,於是王陽明便親自給他們生火煮粥。爲驅散他們的抑鬱之情,王陽明還爲他們誦唱詩歌,如果仍不奏效,他會唱起故鄉的民謠,或者講笑話,讓大家忘掉疾病和夷地之苦。

王陽明獲悉父親龍山公被劉瑾罷免之後,便意識到豺狼般的劉瑾不知何時就會把魔爪伸到自己眼前,於是心中不免涌起生死之念。

前文已述,王陽明雖然能夠超然面對榮辱得失和艱難困苦,但他對生死之道還沒有看得那麼開。在佛教和道教中,生死是一件大事,儒家對此也非常重視。孔子在回答弟子提問的時候,曾經談到過死,“未知生,焉知死?”即“實實在在地生活也是一種對死的超脫”。孔子在此非常直率地道出了儒家的生死觀。此外,《周易》中也有所謂“天地之大德曰生”,意指“順應天地生生34之道其實就是超脫生死之道”。

揭祕王陽明謫居村寨    卻頓悟“格物致知”最高旨 第3張

總而言之,專注於生就是爲了克服死,這和日本神道教的精神是一致的。故而也可以這樣說:“生生乃是天地神人之大道。”

對後世儒者來說,生死觀是修行中的一件大事,如果不能打通生死關的話,哪怕是闖過了其他所有關卡,也不能成就聖賢之道。朱熹認爲,生死乃是一種“理”,只有至“理”,才能夠克服死。如果生死真的如朱熹認爲的那樣,那就再好不過了。可是,如何讓一個人理性地去面對突然而至的死亡所帶來的恐懼,卻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明末大儒劉宗周35(念臺)面對死亡時,內心曾起過大波動,於是痛感自己的學問尚不徹底,轉而更加刻苦地修行用功。

王陽明自己也曾論述過超脫生死之念的重要性,“學問功夫,於一切聲利嗜好,俱能脫落殆盡,尚有一種生死念頭毫髮掛帶,便於全體有未融釋處。人於生死念頭,本從生身命根上帶來,故不易去。若於此處見得破,透得過,此心全體方是流行無礙,方是儘性至命之學。”

王陽明雖然以超脫生死念頭爲主要追求,但並不蔑視超脫其他諸唸的行爲。在王陽明看來,儒者做學問的目的,就是要窮盡天下萬物之理、探尋天下萬物之本源,並將其應用於具體的社會生活中,如果不能超脫生死之念,就不可能實現儒者的理想。

總而言之,對王陽明來說,“格物致知”是超脫生死之念的唯一之道。在闡述超脫生死之念時,王陽明雖然和佛教徒一樣,承認生死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但他並沒有如同佛教徒那樣謀求從生死中解脫出來。如果他也謀求從生死中解脫出來,那他就不再是一位儒學家,而是一名佛教徒了。

王陽明在龍場意識到自己仍然沒有超脫生死之念後,感到愕然,於是在屋後建了一個石墩,日夜端坐其中,參悟死之要義,尋求心之靜一,以求自己能夠超脫生死之念。

一天夜裏,王陽明恍然頓悟,隨即發狂般地歡呼雀躍起來,感覺就像雲開霧散、豁然見到陽光一樣,終於使至今未曾參透的“格物致知”之旨露出了真相。王陽明覺悟到:原來聖人之道蘊藏在每一個人的心中,一直以來所沿用的向心外求理的方法本身就是一個錯誤。這就是後來所謂的“龍場頓悟”。

本文摘自《王陽明大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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