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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後治疆,一百多年來中國最顯赫的廚子魏光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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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陽的魏光燾,或許算得上一百多年來中國最顯赫的廚子。

魏光燾的家族是原屬邵陽縣西路的金潭魏氏(現爲隆回縣司門前鎮)。在魏光燾出生之前,這個家族曾出了一位睜眼看世界的大思想家魏源。就輩分而論,魏源是他的叔祖父。但家族太大,那位晚年才做過一任知州的叔祖父根本不可能給他什麼關照。

魏光燾,號午莊,道光十七年(1837年)出生,年長劉錦棠7歲,比左宗棠小25歲。在平定西北、收復新疆之役中,他和劉錦棠可謂左宗棠的左膀右臂。與左、劉相比,魏光燾活的時間最長(80虛歲),任官最久,歷任過陝甘、雲貴、兩江、閩浙總督,甚至在1911年辛亥起義後,清廷不顧迴避之制,任命鄉居於邵陽的他爲兩湖總督,他堅辭不受。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他自然不如左宗棠;衝鋒陷陣,無堅不催,他也不如劉錦棠;在晚清的重臣裏面,他出生最爲卑微,學歷最低,僅僅讀過幾年私塾,同爲寶慶府籍的另兩個總督劉長佑、劉坤一叔侄至少還有拔貢和廩生功名(統稱“秀才”)。

他的出生地離我家不遠,因此他是我小時候最熟悉的湘軍統帥。鄉里的老人閒來無事常會說上一兩段魏制臺的軼事。當然,故事不乏演繹成分。魏光燾早年家貧,幹過砍柴、放牛、淘金種種雜活。流經其家鄉的金水河盛產黃金,他年少時跟隨人去淘金,據說只要他在場,那一天必定收穫很大;若他不在,那一天就收穫很少。因此一些淘金場老闆高薪請他去,他在旁邊歇着看工友幹活都行。當地流傳一說法:“魏午莊淘金,睏覺都有。”這當然是他發達之後鄉人編出來的,以證明其福大命大,比附的是漢高祖早年在沛縣的故事。

亂後治疆,一百多年來中國最顯赫的廚子魏光燾

後來爲了免於飢餓,魏光燾跟着人學廚工。——邵陽有句俗話:天旱三年,餓不死廚匠師傅。

窮人家的孩子要想有個好前程,除了讀書,就只有去當兵了。咸豐六年(1856年),湘軍和太平軍正處在最爲艱難的拉鋸戰中,19歲的魏光燾因爲有位堂兄跟隨曾國荃做事,於是他步行千餘里,跑到吉安的曾國荃大營,加入了湘軍。從一開始,他便顯示出後勤管理的長處,被曾國荃委任管理營務,委辦錢糧軍服。後來他和堂兄一起調到正在廣西剿匪的蔣益澧(亦是湘鄉人)麾下,接連收復賀州、柳州,解除省會桂林之圍。在收伏巨匪黃三的過程中,魏光燾顯露出臨危不懼、膽氣過人的大將之才。據他晚年寫就的《湖山老人自述》記載,他和幾個人去匪寨裏招降,當時,“賊怒目環視,刀皆出鞘聲隆隆然。餘坦然以誠信,曉以利害,獨宿三日,以示不疑。卒得黃三率其衆來降。尤記歸營時,黃部隊數萬皆跪送。馬隊萬餘,左右排列。”

招撫黃三部後,他就到軍令,隨蔣益澧率兵入浙江支援正在和太平軍苦戰的左宗棠。從此,他便長期在左帥手下做事。左宗棠奉命去西北平回亂,魏光燾現在漢口操練騎兵和製造炮車,然後奉調入陝,統帥五營,號爲“武威軍”,這是魏光燾統領一支軍隊獨當一面之始。

在隴東一帶,魏光燾率軍和叛亂的回軍作戰數年,次第掃平。統軍之外,他身任平(涼)慶(陽)涇(川)固(原)化(龍川)鹽法兵備道道臺,進行戰爭善後工作,整修城池,重修書院,在從涇川到蘭州的千里驛道上栽種了大量樹木。光緒七年(1881),升甘肅按察使(主管一省的政法)。在收復新疆的戰役中,他主要是做後勤保障工作,安定甘肅這個大後方。

光緒十年(1884)朝廷批准新疆建省,委任劉錦棠爲首任巡撫,調魏光燾入疆,爲首任布政使。布政使在明朝爲一省行政首長,到清代巡撫成爲一省最高軍政長官後,布政使則成爲專管財稅、人事、戶籍、交通建設等民政事務的官員,雅稱“藩臺”,爲一省的二把手,大約相當於常務副省長。清廷調魏光燾和劉錦棠搭檔,顯然經過深思熟慮。他倆是同鄉,是多年的好友;劉錦棠長於軍事,而魏光燾則是“精於理財,勤於治事”,和劉錦棠正好互補。——當廚師、做餐飲要善於算賬,工作繁瑣,是一種勤行。早年廚工的生涯形成的職業習慣很利於從政。

魏光燾儘管少年失學,但有強烈的自學精神,戎馬倥傯間,一有空閒就向幕府的讀書人請教,讀書、做詩文,多年不輟。等他成長爲高級官吏時,詩文、書法都頗爲可觀。當他離開甘肅赴新疆時,甘肅省學政(主管一省教育)陸廷黻賦詩贈別,魏光燾奉和了一首《移官新疆和陸漁笙學使送別韻》:

嘉峪山頭古關上,六年兩度記同遊。

天然萬里中西界,獨立三邊縹緲樓。

莽莽河山春入畫,悠悠秦漢歲如流。

重來駐馬登高望,一帶長城系遠愁。

劉錦棠任新疆巡撫四年多,因傷病纏身且念及老家的祖母,經朝廷批准開缺回湖南省親,由魏光燾署理(即代理)新疆巡撫。四年多的布政使,三年的署理巡撫,魏光燾在新疆的七年,最可稱道的就是將新疆從戰亂中恢復了元氣,其在治理體制、賦稅、屯墾、教育、交通建設諸方面都取得了可觀的政績。

新疆建省後,原來的各地封建主“伯克”的特權被廢除,自然有怨言。最高軍事長官伊犁將軍原來兼管民政,現在只管伊犁地區的防務,且要受總督和巡撫的節制,也非常有牴觸情緒。新任伊犁將軍色楞額自恃是旗人,對巡撫的政令大加牴觸,並故意不發軍餉意圖激起兵變。可魏光燾不是尋常的文官,而是血泊裏歷練出來的行政長官,根本不退縮。堅定不移推行州縣制,並上奏朝廷,嚴斥色楞額的私心。朝廷還算開明,支持魏光燾,使全疆軍令、政令統一。

新疆地廣人稀,可開墾地多。他在《勘定新疆紀略》中記載:“由於戰後地畝荒蕪,耕者不及十分之二”,“自木壘河到精河,地多豐區,土客人民及遣散勇丁,領導耕種追逐漸加增……吐魯番舊隸鎮迪道,荒地尚少……南八城除英吉沙爾壤地褊小,烏什土地瘠薄,吐魯番較爲饒。而喀什噶爾、和闐、葉爾羌、阿克蘇,庶而且富,物產豐盈,又較各城爲盛。”可見他對新疆當時的情況瞭然如胸。

由於久經戰亂,多數百姓一貧如洗,起碼的生產資料都無錢購置。魏光燾命令各地官府先行借貸給農戶買農具和維持生計的錢,第二年有收成後再歸還。

要恢復生產關鍵是水利基礎設施的建設,魏光燾督促官員招募民工,迪化、庫爾勒、烏蘇等地修建了水渠。並引塔里木河灌溉,使南疆大片荒地得到開墾。

在新疆,他還統一了幣制,改革過去的“人頭稅”爲按田畝徵稅。爲鼓勵開墾,採取開墾荒地第一年免田賦,第二年減半的政策,使全疆百姓墾荒的熱情高漲。

對貪污腐化的官員,魏光燾以霹靂手段待之,甚至以“斬立決”震懾,全疆吏治一時間得到改觀。

魏光燾在新疆還有三件事值得特別一說:

一是與俄羅斯交涉,爭回帕米爾地區。《湖山老人自述》載:“帕米爾地區爲中俄交界之所,方圓千餘里。先我國立有御碑,後俄國佔據,餘軟硬兼施照約力爭,逼俄人交還原地。”

二是開發羅布泊地區,並引進了種牛痘的預防技術,使當地居民免於天花的瘟疫。“該地(羅布泊)不種糧,百姓以魚爲食。最苦是天花染上,病者十室九空。餘即設羊豆局以診治之。而今生齒益繁矣。”

三是開辦了新疆第一所現代書院——博達書院,聘任巴里坤的舉人劉嬉爲山長。該書院爲烏魯木齊第一中學的前身。

如果說,光復和治理新疆是劉錦棠人生最後的輝煌,而對魏光燾來說,新疆只是他人生重要的驛站。原因無他,因爲魏光燾壽命長,比劉錦棠多活了三十年。

亂後治疆,一百多年來中國最顯赫的廚子魏光燾 第2張

魏光燾題寫的匾額

1891年,陶模接任新疆巡撫,魏光燾獲准回湖南邵陽看望久病的母親,回鄉不久後其母親去世,按照禮法他必須守制三年。

1894年中日爆發甲午之戰,海戰中北洋水師幾乎全軍覆沒,陸戰中淮軍潰敗。朝廷決定重新起用湘軍。可是此時湘軍已將老兵散。劉錦棠在湘鄉接旨後不久病故,朝廷令魏光燾墨絰出征。魏光燾和湘軍悍將李續賓之子李光久募兵三千,共六營,重組“武威軍”,北上遼東禦敵。用魏光燾自己的話來說是“倉卒成軍”。他們面對的是武器精良、訓練有素的日軍,新募的湘軍僅靠一腔熱血。“牛莊之戰”是湘軍悽慘的謝幕,魏光燾是這場謝幕戰的指揮官。多年後他回憶這一幕:“雪天冰地,兵勇喘息未定,適倭寇由遼陽糾股二萬餘衆來撲。餘督兵御之,血戰競日。餘坐騎凡三易,究以衆寡懸絕,援兵不至,死亡過半,且無精利槍炮,兵少械窳,力不能支,始退駐田莊臺。此即乙已二月初旬事也。”

雖然是大敗,或許清廷對他的忠勇予以充分肯定,沒有歸罪於他,此後魏光燾仕途順遂。他晚年最得意的一筆投資是“庚子事變”後的護駕。慈禧太后、光緒帝倉皇西逃,身邊幾乎沒有護衛人員。當時任陝西巡撫並署理陝甘總督的魏光燾得知後,命令按察使岑春煊率領馬隊和步兵,日夜兼程,在北京以西接到了太后和皇帝。此次護駕之功讓魏光燾和岑春煊受用終身。

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魏光燾被滿族新貴鐵良彈劾“昏昧無能”,被朝廷免職,回邵陽養老。這無非是清廷外患漸平後滿蒙親貴不滿漢族特別是湘淮系高官掌握大權,而排斥老臣將權力收回旗人手中的卸磨殺驢之舉。1911年武昌起義後,朝廷徵召魏光燾出山,任其爲湖廣總督,希望以他的威望穩住兩湖局勢。此番年邁的魏光燾不復甲午年的氣概了,上奏回絕。

晚年的魏光燾在老家過得悠閒自在,他喜歡吟詩作賦和品評金石書畫,每日晨起後,就拿着長旱菸管到書房寫漢隸四百字,十年無間斷。七十歲大壽時,他請了一位日本人到府裏放映了一場電影,這是邵陽歷史上的第一場電影。其子魏肇文加入同盟會,成爲清廷的掘墓人。其外孫女朱仲麗,後嫁給中共早期領導人王稼祥。民國五年(1916)三月十五日,魏光燾病逝於湖山別墅,紫禁城裏仍保留皇帝尊號的溥儀賜其諡號“威肅”。

亂後治疆,一百多年來中國最顯赫的廚子魏光燾 第3張

魏光燾故居

魏光燾雖出身行伍,但編撰著述甚勤,其編撰有關新疆的著作有《新疆志略十四年》《勘定新疆記》。《勘定新疆記》共8卷,前4卷按年記載同治三年(1864年)至光緒九年(1883年)左宗棠率軍平回亂及擊敗阿古柏收復新疆的經過。後4卷分爲“糧餉篇”、“歸地篇”、“置省篇”、“善後篇”,內容主要涉及左宗棠統兵出征新疆時的糧餉籌集、中俄交涉收回伊犁、新疆建省以及善後等事項。爲新疆保留了珍貴的史料。

魏光燾的叔祖魏源雖未到過新疆,但作爲一位眼界開闊的思想家,他非常關注這一地區,其編撰的《聖武記》中有《乾隆戡定回疆記》、《乾隆綏服西屬國記》、《道光重定回疆記》、《道光回疆善後記》等篇專門論及新疆地區的治理。魏源在《道光回疆善後記》中說:

回疆自乾隆二十年勘定後,各城設辦事領隊大臣(中央派駐官員),而統於喀什葛爾參贊大臣(南疆最高行政長官),並受北路伊犁將軍(全疆軍事長官)節制。歲徵錢糧土貢,數十分取一,朝廷常慎選邊臣,皆保舉之滿員與左遷之大吏,回戶賴其休息,仰朝廷如天人。

及其久也,保舉漸弛,多用侍衛及口外駐防,視換防爲利藪,以瓜期爲傳舍,與所屬司員章京服食日用無不取於阿奇木伯克。伯克借供官之名,斂派回戶,日增月甚。又土產氈裘、金玉、緞布賦外之賦,需索稱是,皆章京、伯克分肥,而以十之二奉辦事大臣。各城大臣不相統屬,又距伊犁將軍鶩遠,恃無稽查,威福自出。而口外駐防筆帖式更習情形,工搜刮,甚至廣漁回女,更番入直,奴使獸畜,而回民始怨矣。

這段話深刻闡述了“慎選邊臣”的重要性。治理新疆的官員選得好,則當地民衆“仰朝廷如天人”;而若選不好,官員“視換防爲利藪”,必將引起官民對立。官民對立於邊疆穩定的危害尤烈。

魏光燾應該屬於魏源所言的“慎選邊吏”之列吧?甚至可以說,魏光燾治理新疆踐行了其叔祖父的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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