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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文學名著《論衡》:卷五·感虛篇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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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衡》一書爲東漢王充(27-97年)所作,大約作成於漢章帝元和三年(86年)。《論衡》是王充的代表作品,也是中國歷史上一部不朽的無神論著作。現存文章有85篇(其中的《招致》僅存篇目,實存84篇)。該書被稱爲“疾虛妄古之實論,譏世俗漢之異書。”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爲大家帶來關於卷五·感虛篇的詳細介紹,一起來看看吧!

儒者傳書言:“堯之時,十日並出,萬物焦枯。堯上射十日,九日去,一日常出”。此言虛也。夫人之射也,不過百步,矢力盡矣。日之行也,行天星度。天之去人,以萬里數,堯上射之,安能得日?使堯之時,天地相近,不過百步,則堯射日,矢能及之;過百步,不能得也。假使堯時天地相近,堯射得之,猶不能傷日。傷日何肯去?何則?日,火也。使在地之火附一把矩,人從旁射之,雖中,安能滅之?地火不爲見射而滅,天火何爲見射而去?此欲言堯以精誠射之,精誠所加,金石爲虧,蓋誠無堅則亦無遠矣。夫水與火,各一性也。能射火而滅之,則當射水而除之。洪水之時,流濫中國,爲民大害。堯何不推精誠射而除之?堯能射日,使火不爲害,不能射河,使水不爲害。夫射水不能卻水,則知射日之語,虛非實也。或曰:“日,氣也。射雖不及,精誠滅之”。夫天亦遠,使其爲氣,則與日月同;使其爲體,則與金石等。以堯之精誠,滅日虧金石,上射日則能穿天乎?世稱桀、紂之惡,射天而毆地;譽高宗之德,政消桑谷。今堯不能以德滅十日,而必射之;是德不若高宗,惡與桀、紂同也。安能以精誠獲天之應也?

傳書言:武王伐紂,渡孟津,陽侯之波逆流而擊,疾風晦冥,人馬不見。於是武王左操黃鉞,右執白旄,瞋目而麾之曰:“餘在,天下誰敢害吾意者!”於是風霽波罷。此言虛也。武王渡孟津時,士衆喜樂,前歌後舞。天人同應,人喜天怒,非實宜也。前歌後舞,未必其實。麾風而止之,跡近爲虛。夫風者,氣也;論者以爲天地之號令也。武王誅紂是乎,天當安靜以佑之;如誅紂非乎,而天風者,怒也。武王不奉天令,求索己過,瞋目言曰“餘在,天下誰敢害吾者”,重天怒、增己之惡也,風何肯止?父母怒,子不改過,瞋目大言,父母肯貰之乎?如風天所爲,禍氣自然,是亦無知,不爲瞋目麾之故止。夫風猶雨也,使武王瞋目以旄麾雨而止之乎?武王不能止雨,則亦不能止風。或時武王適麾之,風偶自止,世褒武王之德,則謂武王能止風矣。

傳書言:魯〔陽〕公與韓戰,戰酣,日暮,公援戈而麾之,日爲之反三舍。此言虛也。凡人能以精誠感動天,專心一意,委務積神,精通於天,天爲變動,然尚未可謂然。〔陽〕公志在戰,爲日暮一麾,安能令日反?使聖人麾日,日終之反。〔陽〕公何人,而使日反乎?《鴻範》曰:“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有風雨。”夫星與日月同精,日月不從星,星輒復變。明日月行有常度,不得從星之好惡也,安得從〔陽〕公之所欲?星之在天也,爲日月舍,猶地有郵亭,爲長吏廨也。二十八舍有分度,一舍十度,或增或減。言日反三舍,乃三十度也。日,日行一度。一麾之間,反三十日時所在度也?如謂舍爲度,三度亦三日行也。一麾之間,令日卻三日也。宋景公推誠出三善言,熒惑徙三舍。實論者猶謂之虛。〔陽〕公爭鬥,惡日之暮,以此一戈麾,無誠心善言,日爲之反,殆非其意哉!且日,火也,聖人麾火,終不能卻;〔陽〕公麾日,安能使反?或時戰時日正卯,戰迷,謂日之暮,麾之,轉左曲道,日若卻。世好神怪,因謂之反,不道所謂也。

古典文學名著《論衡》:卷五·感虛篇 全文

傳書言:荊軻爲燕子謀刺秦王,白虹貫日。衛先生爲秦畫長平之事,太白蝕昴。此言精感天,天爲變動也。夫言白虹貫日,太白蝕昴,實也。言荊軻之謀,衛先生之畫,感動皇天,故白虹貫日,太白蝕昴者,虛也。夫以箸撞鐘,以算擊鼓,不能鳴者,所用撞擊之者,小也。今人之形不過七尺,以七尺形中精神,欲有所爲,雖積銳意,猶箸撞鐘、算擊鼓也,安能動天?精非不誠,所用動者小也。且所欲害者人也,人不動,天反動乎!問曰:“人之害氣,能相動乎?”曰:“不能!”“豫讓欲害趙襄子,襄子心動。貫高欲篡高祖,高祖亦心動。二子懷精,故兩主振感。”曰:“禍變且至,身自有怪,非適人所能動也。何以驗之?時或遭狂人於途,以刃加己,狂人未必念害己身也,然而己身先時已有妖怪矣。由此言之,妖怪之至,禍變自兇之象,非欲害己者之所爲也。且兇之人卜得惡兆,筮得兇卦,出門見不吉,佔危睹禍氣,禍氣見於面,猶白虹太白見於天也。變見於天,妖出於人,上下適然,自相應也。”

傳書言:“燕太子丹朝於秦,不得去,從秦王求歸。秦王執留之,與之誓曰:‘使日再中,天雨粟,令烏白頭,馬生角,廚門木象生肉足,乃得歸。’當此之時,天地佑之,日爲再中,天雨粟,烏白頭,馬生角,廚門木象生肉足。秦王以爲聖,乃歸之。”此言虛也。燕太子丹何人,而能動天?聖人之拘,不能動天,太子丹賢者也,何能致此?夫天能佑太子,生諸瑞以免其身,則能和秦王之意以解其難。見拘一事而易,生瑞五事而難。舍一事之易,爲五事之難,何天之不憚勞也?湯困夏臺,文王拘羑里,孔子厄陳、蔡。三聖之困,天不能佑,使拘之者睹佑知聖,出而尊厚之。或曰:“拘三聖者,不與三誓,三聖心不願,故佑聖之瑞無因而至。天之佑人,猶借人以物器矣。人不求索,則弗與也。”曰:“太子願天下瑞之時,豈有語言乎!”心願而已。然湯閉於夏臺,文王拘於羑里,時心亦願出;孔子厄陳、蔡,心願食。天何不令夏臺、

羑里關鑰毀敗,湯、文涉出;雨粟陳、蔡,孔子食飽乎?太史公曰:“世稱太子丹之令天雨粟、馬生角,大抵皆虛言也。”太史公書漢世實事之人,而云“虛言”,近非實也。

傳書言:杞梁氏之妻向城而哭,城爲之崩。此言杞梁從軍不還,其妻痛之,向城而哭,至誠悲痛,精氣動城,故城爲之崩也。夫言向城而哭者,實也。城爲之崩者,虛也。夫人哭悲莫過雍門子。雍門子哭對孟嘗君,孟嘗君爲之於邑。蓋哭之精誠,故對向之者悽愴感動也。夫雍門子能動孟嘗之心,不能感孟嘗衣者,衣不知惻怛,不以人心相關通也。今城,土也。土猶衣也,無心腹之藏,安能爲悲哭感動而崩?使至誠之聲能動城土,則其對林木哭,能折草破木乎?向水火而泣,能涌水滅火乎?夫草木水火與土無異,然杞梁之妻不能崩城,明矣。或時城適自崩,杞梁妻適哭。下世好虛,不原其實,故崩城之名,至今不滅。

傳書言:鄒衍無罪,見拘於燕,當夏五月,仰天而嘆,天爲隕霜。此與杞梁之妻哭而崩城,無以異也。言其無罪見拘,當夏仰天而嘆,實也。言天爲之雨霜,虛也。夫萬人舉口並解吁嗟,猶未能感天,皺衍一人冤而壹嘆,安能下霜?鄒衍之冤不過曾子、伯奇。曾子見疑而吟,伯奇被逐而歌。疑、〔逐〕與拘同。吟、歌與嘆等。曾子、伯奇不能致寒,鄒衍何人,獨能雨霜?被逐之冤,尚未足言。申生伏劍,子胥刎頸。實孝而賜死,誠忠而被誅。且臨死時,皆有聲辭,聲辭出口,與仰天嘆無異。天不爲二子感動,獨爲鄒衍動,豈天痛見拘,不悲流血哉?伯冤痛相似,而感動不同也?夫然一炬火,爨一鑊水,終日不能熱也;倚一尺冰,置庖廚中,終夜不能寒也。何則?微小之感不能動大巨也。今鄒衍之嘆,不過如一炬、尺冰,而皇天巨大,不徒鑊水庖廚之醜類也。一仰天嘆,天爲隕霜。何天之易感,霜之易降也?夫哀與樂同,喜與怒均。衍興怨痛,使天下霜,使衍蒙非望之賞,仰天而笑,能以冬時使天熱乎?變復之家曰:“人君秋賞則溫,夏罰則寒。”寒不累時,則霜不降,溫不兼日,則冰不釋。一夫冤而一嘆,天輒下霜,何氣之易變,時之易轉也?寒溫自有時,不合變復之家。且從變復之說,或時燕王好用刑,寒氣應至;而衍囚拘而嘆,嘆時霜適自下。世見適嘆而霜下,則謂鄒衍嘆之致也。

古典文學名著《論衡》:卷五·感虛篇 全文 第2張

傳書言:師曠奏《白雪》之曲,而神物下降,風雨暴至。平公因之癃病,晉國赤地。或言師曠《清角》之曲,一奏之,有云從西北起:再奏之,大風至,大雨隨之,裂帷幕,破俎豆,墮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懼,伏乎廊室。晉國大旱,赤地三年;平公癃病。夫《白雪》與《清角》,或同曲而異名,其禍敗同一實也。傳書之家,載以爲是;世俗觀見,信以爲然。原省其實,殆虛言也。夫《清角》,何音之聲而致此?“《清角》,木音也,故致風雨,如木爲風,雨與風俱。”三尺之木,數弦之聲,感動天地,何其神也!此復一哭崩城、一嘆下霜之類也。師曠能鼓《清角》,必有所受,非能質性生出之也。其初受學之時,宿昔習弄,非直一再奏也。審如傳書之言,師曠學《清角》時,風雨當至也。

傳書言:“瓠芭鼓瑟,淵魚出聽;師曠鼓琴,六馬仰秣”。或言:“師曠鼓《清角》,一奏之,有玄鶴二八自南方來,集於廊門之危;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頸而鳴,舒翼而舞,音中宮商之聲,聲籲於天。平公大悅,坐者皆喜”。《尚書》曰:“擊石拊石,百獸率舞。”此雖奇怪,然尚可信。何則?鳥獸好悲聲,耳與人耳同也。禽獸見人慾食,亦欲食之;聞人之樂,何爲不樂?然而“魚聽”、“仰秣”、“玄鶴延頸”、“百獸率舞”,蓋且其實;風雨之至、晉國大旱、赤地三年、平公癃病,殆虛言也。或時奏《清角》時,天偶風雨、風雨之後,晉國適旱;平公好樂,喜笑過度,偶發癃病。傳書之家,信以爲然,世人觀見,遂以爲實。實者樂聲不能致此。何以驗之?風雨暴至,是陰陽亂也。樂能亂陰陽,則亦能調陰陽也。王者何須修身正行,擴施善政?使鼓調陰陽之曲,和氣自至,太平自立矣。

傳書言:“湯遭七年旱,以身禱於桑林,自責以六過,天乃雨”。或言:“五年。禱辭曰:‘餘一人有罪,無及萬夫。萬夫有罪,在餘一人。天以一人不敏,使上帝鬼神傷民之命’。於是剪其髮,麗其手,自以爲牲,用祈福於上帝。上帝甚說,時雨乃至。言湯以身禱於桑林自責,若言剪髮麗手,自以爲牲,用祈福於帝者,實也。言雨至爲湯自責以身禱之故,殆虛言也。孔子疾病,子路請禱。孔子曰:“有諸?”子路曰:“有之;《誄》曰:‘禱爾於上下神祗。’”孔子曰:“丘之禱,久矣。”聖人修身正行,素禱之日久,天地鬼神知其無罪,故曰禱久矣。《易》曰:“大人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敘,與鬼神合其吉凶。”此言聖人與天地、鬼神同德行也。即須禱以得福,是不同也。湯與孔子俱聖人也,皆素禱之日久。孔子不使子路禱以治病,湯何能以禱得雨?孔子素禱,身猶疾病。湯亦素禱,歲猶大旱。然則天地之有水旱,猶人之有疾病也。疾不可以自責除,水旱不可以禱謝去,明矣。湯之致旱,以過乎?是不與天地同德也。今不以過致旱乎?自責禱謝,亦無益也。人形長七尺,形中有五常,有癉熱之病,深自克責,猶不能愈,況以廣大之天,自有水旱之變。湯用七尺之形,形中之誠,自責禱謝,安能得雨邪?人在層臺之上,人從層臺下叩頭,求請臺上之物。臺上之人聞其言,則憐而與之;如不聞其言,雖至誠區區,終無得也。夫天去人,非徒層臺之高也,湯雖自責,天安能聞知而與之雨乎?夫旱,火變也;湛,水異也。堯遭洪水,可謂湛矣。堯不自責以身禱祈,必舜、禹治之,知水變必須治也。除湛不以禱祈,除旱亦宜如之。由此言之,湯之禱祈,不能得雨。或時旱久,時當自雨;湯以旱久,亦適自責。世人見雨之下,隨湯自責而至,則謂湯以禱祈得雨矣。

傳書言:“倉頡作書,天雨粟,鬼夜哭。”此言文章興而亂漸見,故其妖變致天雨粟、鬼夜哭也。夫言天雨粟、鬼夜哭,實也。言其應倉頡作書,虛也。夫河出圖,洛出《書》,聖帝明王之瑞應也。圖書文章,與倉頡所作字畫何以異?天地爲圖書,倉頡作文字,業與天地同,指與鬼神合,何非何惡而致雨粟鬼哭之怪?使天地鬼神惡人有書,則其出圖書,非也;天不惡人有書,作書何非而致此怪?或時倉頡適作書,天適雨粟,鬼偶夜哭,而雨粟、鬼神哭自有所爲。世見應書而至,則謂作書生亂敗之象,應事而動也。“天雨谷”,論者謂之從天而下,〔應〕變而生。如以雲雨論之,雨谷之變,不足怪也。何以驗之?夫雲〔雨〕出於丘山,降散則爲雨矣。人見其從上而墜,則謂之天雨水也。夏日則雨水,冬日天寒則雨凝而爲雪,皆由雲氣發於丘山,不從天上降集於地,明矣。夫谷之雨,猶復雲〔布〕之亦從地起,因與疾風俱飄,參於天,集於地。人見其從天落也,則謂之天雨谷。建武三十一年中,陳留雨谷,谷下蔽地。案視谷形,若茨而黑,有似於稗實也。此或時夷狄之地,生出此谷。夷狄不粒食,此谷生於草野之中,成熟垂委於地,遭疾風暴起,吹揚與之俱飛,風衰谷集,墜於中國。中國見之,謂之雨谷。何以效之?野火燔山澤,山澤之中,草木皆燒,其葉爲灰,疾風暴起,吹揚之,參天而飛,風衰葉下,集於道路。夫“天雨谷”者,草木葉燒飛而集之類也。而世以爲雨谷,作傳書者以〔爲〕變怪。天主施氣,地主產物。有葉、實可啄食者,皆地所生,非天所爲也。今谷非氣所生,須土以成。雖雲怪變,怪變因類。生地之物,更從天集,生天之物,可從地出乎?地之有萬物,猶天之有列星也。星不更生於地,谷何獨生於天乎?傳書又言:伯益作井,龍登玄雲,神棲崑崙。言龍井有害,故龍神爲變也。夫言龍登玄雲,實也。言神棲崑崙,又言爲作井之故,龍登神去,虛也。夫作井而飲,耕田而食,同一實也。伯益作井,致有變動。始爲耕耘者,何故無變?神農之橈木爲耒,教民耕耨,民始食谷,谷始播種。耕土以爲田,鑿地以爲井。井出水以救渴,田出谷以拯飢,天地鬼神所欲爲也,龍何故登玄雲?神何故棲崑崙?夫龍之登玄雲,古今有之,非始益作井而乃登也。方今盛夏,雷雨時至,龍多登雲。雲龍相應,龍乘雲雨而行,物類相致,非有爲也。堯時,五十之民,擊壤於塗。觀者曰:“大哉,堯之德也!”擊壤者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堯何等力?”堯時已有井矣。唐、虞之時,豢龍、御龍,龍常在朝。夏末政衰,龍乃隱伏。非益鑿井,龍登雲也。所謂神者,何神也?百神皆是。百神何故惡人爲井?使神與人同,則亦宜有飲之慾。有飲之慾,憎井而去,非其實也。夫益殆之鑿井,龍不爲鑿井登雲,神不棲於崑崙,傳書意妄,造生之也。

傳書言:梁山崩,壅河三日不流,晉君憂之。晉伯宗以輦者之言,令景公素縞而哭之,河水爲之流通。此虛言也。夫山崩壅河,猶人之有癰腫,血脈不通也。治癰腫者,可復以素服哭泣之聲治乎?堯之時,洪水滔天,懷山襄陵。帝堯吁嗟,博求賢者。水變甚於河壅,堯憂深於景公,不聞以素縞哭泣之聲能厭勝之。堯無賢人若輦者之術乎?將洪水變大,不可以聲服除也?如素縞而哭,悔過自責也,堯、禹之治水以力役,不自責。梁山,堯時山也;所壅之河,堯時河也。山崩河壅,天雨水踊,二者之變無以殊也。堯、禹治洪水以力役,輦者治壅河用自責。變同而治異,人鈞而應殊,殆非賢聖變復之實也。凡變復之道,所以能相感動者,以物類也。有寒則復之以溫,溫復解之以寒。故以龍致雨,以刑逐〔景〕,皆緣五行之氣用相感勝之。山崩壅河,素縞哭之,於道何意乎?此或時何壅之時,山初崩,土積聚,水未盛。三日之後,水盛土散,稍壞沮矣。壞沮水流,竟注東去。遭伯宗得輦者之言,因素縞而哭,哭之因流,流時謂之河變,起此而復,其實非也。何以驗之?使山恆自崩乎,素縞哭無益也。使其天變應之,宜改政治。素縞而哭,何政所改而天變復乎?

傳書言:曾子之孝,與母同氣。曾子出薪於野,有客至而欲去,曾母曰:“願留,參方到。”即以右手扼其左臂。曾子左臂立痛,即馳至問母:“臂何故痛?”母曰:“今者客來欲去,吾扼臂以呼汝耳。”蓋以至孝,與父母同氣,體有疾病,精神輒感。曰:此虛也。夫孝悌之至,通於神明,乃謂德化至天地。俗人緣此而說,言孝悌之至,精氣相動。如曾母臂痛,曾子臂亦輒痛,曾母病,曾子亦病〔乎〕?曾母死,曾子輒死乎?考事,曾母先死,曾子不死矣。此精氣能小相動,不能大相感也。世稱申喜夜聞其母歌,心動,開關問歌者爲誰,果其母。蓋聞母聲,聲音相感,心悲意動,開關而問,蓋其實也。今曾母在家,曾子在野,不聞號呼之聲,母小扼臂,安能動子?疑世人頌成,聞曾子之孝天下少雙,則爲空生母扼臂之說也。

世稱:南陽卓公爲緱氏令,蝗不入界。蓋以賢明至誠,災蟲不入其縣也。此又虛也。夫賢明至誠之化,通於同類,能相知心,然後慕服。蝗蟲,閩虻之類也,何知何見而能知卓公之化?使賢者處深野之中,閩虻能不入其舍乎?閩虻不能避賢者之舍,蝗蟲何能不入卓公之縣?如謂蝗蟲變與閩虻異,夫寒溫亦災變也,使一郡皆寒,賢者長一縣,一縣之界能獨溫乎?夫寒溫不能避賢者之縣,蝗蟲何能不入卓公之界?夫如是,蝗蟲適不入界,卓公賢名稱於世,世則謂之能卻蝗蟲矣。何以驗之?夫蝗之集於野,非能普博盡蔽地也,往往積聚多少有處。非所積之地,則盜跖所居;所少之野,則伯夷所處也。集過有多少,不能盡蔽覆也。夫集地有多少,則其過縣有留去矣。多少不可以驗善惡;有無安可以明賢不肖也?蓋時蝗自過,不謂賢人界不入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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