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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武爲什麼能成爲兵家始祖?來看看先秦最輝煌的一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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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編爲大家帶來先秦最輝煌的一場戰爭!希望對你們能有所幫助。

在中國歷史上有過數以萬計的兵書,最著名的自然是《孫子兵法》。而《孫子兵法》的作者孫武更是享譽千年,被尊稱爲兵聖。但是如果僅僅憑一本兵書,就能成爲兵聖,那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事實上近現代以來,論述孫武和《孫子兵法》的書籍文章數不勝數,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說清孫武是怎麼指揮打仗的。其實在孫子之前,中國早就有兵書,雖已散佚,但在先秦典籍中可以找到一些引用的句子,並且可以看到當時的古人正是用這些兵書而指導戰爭實踐的。那麼憑什麼孫武能脫穎而出呢?

一般來說,軍事理論是基於戰爭實踐產生的,因此軍事理論必須能夠指導戰爭實踐。這是檢驗軍事理論的唯一方法。同理,《孫子兵法》必須能夠指導戰爭實踐,而且他的作者必然用這本兵法打出了威震天下的戰爭,這樣纔會被春秋戰國的人所歎服。

另一本著名兵書的作者,秦國大將尉繚子寫道:“有提十萬之衆而天下莫當者,誰曰桓公也。有提七萬之衆而天下莫當者,誰曰吳起也。有提三萬之衆而天下莫當者,誰曰武子也。”武子即孫武,在這個評語中孫武被尉繚子置於最高的位置,以三萬之衆就可以橫掃天下。這是因爲當年孫武率吳軍三萬打得強大的楚國差點滅亡。而歷史上與孫武齊名的吳起,最大功績是率七萬大軍就打得秦國差點滅亡,不過那時秦國還不夠強大,不能與當時如日中天,與晉國並稱兩強的楚國相比。

孫武能讓古人如此歎服,並不是因爲《孫子兵法》,而是因爲他的輝煌戰績。只有孫武擁有傲人的戰績,他的兵法纔會被人重視,並流傳下來。那麼,孫武憑什麼能讓古人歎服呢?必須來講一講,從來沒人能說清的孫武之指揮藝術。

孫武爲什麼能成爲兵家始祖?來看看先秦最輝煌的一場戰爭!

一、伍子胥的天才構想,“三師肆楚,繼而克之”

吳王闔閭篡位後,針對當前的戰略形勢,闔閭決定還是把主要戰略方向定爲打擊楚國。楚國亡臣伍子胥由是提出“三師肆楚,繼而克之”的建議,並推薦孫武爲將。伍子胥本爲楚臣,當年晉國爲了疲憊楚人,創造性的使用了“三分四軍”輪番擊楚的戰略舉措,楚人深受其苦,伍子胥自然對此有深刻記憶。

伍子胥認爲晉人的辦法雖好,但也只是達到了疲敝楚軍的目的,因此在晉人“三分四軍”的基礎上,他進一步提出了,把吳軍分爲三部,一部作戰兩部休整,輪流襲擊楚國,調動楚國兵力,疲憊楚軍,在疲楚誤楚的基礎上,製造楚國錯覺,實施戰略欺騙,創造有利戰機一舉制楚國死命。也就是說“三師肆楚”只是手段,“繼而克之”纔是最終目的。

這個建議相當高明,以致於後世之人有很多因此認爲伍子胥即孫武。必須要指出的是吳國國力兵力均不及楚國,能採取這個辦法的基礎有兩點:一是吳軍戰鬥力勝過楚軍,所以吳軍不是主力出擊,楚國也必須集結大軍方能應付。二是伍子胥把用兵的重點放在淮南,而不是吳國以往長期和楚國爭奪的淮北。

爲什麼是淮南?這是因爲楚軍的主力遠在湖北及河南,與淮南地區有大別山相隔。吳軍對淮南的攻勢,楚軍主力需要越過大別山才能救援。這個關鍵地形就會讓楚軍必須翻山越嶺才能進入淮南作戰,或者就得從北方繞一個大圈子。這就會造成楚軍勞師遠征,長途行軍而疲憊不堪,極大的提高了吳軍作戰的成功率,同時又能有效地一口一口吃掉楚軍的有生力量。所以切忌簡單套用,用兵之法必須根據實際情況進行。

在拜孫武爲將的同時,闔閭採納伍子胥的建議,將吳軍主力分爲三部,輪流對楚國發動騷擾性攻勢,楚軍在吳軍這種攻勢行動下,疲於奔命、狼狽不堪,史載“楚自昭王即位,無歲不有吳師。”(《左傳定公四年》)“楚國苦之,羣臣皆怨,鹹言費無忌讒殺伍奢、白州犁,而吳侵境,不絕於寇,楚國羣臣有一朝之患。”(《吳越春秋闔閭內傳》)

吳闔閭三年(公元前511年),孫武指揮吳軍禽殺逃亡楚國的吳國兩公子蓋餘、燭傭,攻取舒地(今安徽廬江西)。闔閭四年(公元前510年),吳國攻取楚國六(今安徽六安北),潛(今安徽霍山東北)。五年(公元前509年),吳國又對越國用兵,打敗了越軍,保障了吳國側後方安全。六年(公元前508年),吳軍在孫武指揮下贏得豫章(安徽合肥市西,湖北廣水東)反擊作戰勝利,並奪取了楚國巢地(今安徽巢湖)。至此,楚國在大別山以東的城邑基本上都落入了吳國之手,吳國大大壯實了自己的國力,大舉攻楚的時機逐漸成熟。而楚國土地被接連蠶食,部隊屢受打擊,日益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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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以迂爲直,間接戰略的先河

這個時候,孫武認爲,要想進攻楚國還需要得到楚國東北境的蔡國(今河南上蔡)和唐國(今湖北隨州西北)的支持,正好這兩個國家的國君都對楚國不滿,懷恨於心,而楚國卻在吳國的攻勢下節節敗退,要想復仇依靠吳國的力量是上上之選,於是兩國都派遣質子入吳,與吳結爲盟好。

闔閭九年(公元前506年),晉國在召陵(今河南漯河東)召集諸侯會盟,其後晉國以沈國不參加會盟的緣故指使蔡國攻滅了沈國。做爲沈國的保護人,楚國自然不肯善罷甘休,該年七月,楚軍圍蔡,蔡國向其盟友吳國求援。

十月,吳王闔閭自己親自掛帥、以孫武爲將軍率吳軍主力三萬自淮河水路進軍。一路上吳軍大造聲勢,做出一副大舉援蔡的架勢。然而,當吳軍水師行至州來(今安徽鳳台)後,吳軍突然棄舟登岸,改變原來的西北上蔡國的方向,西南下直取楚國北部邊境大隧(今湖北大悟、河南羅山交界處)、冥厄(今湖北廣水、河南信陽交界處)、直轅(今湖北廣水、河南信陽交界處)三關要地。

楚國沒有想到吳軍援蔡之舉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並沒有做好戰爭準備,只是因爲攻蔡行動進行了部分動員而未進行全國總動員,各地楚軍尚未集結。吳軍輕取三關後長驅直入,迅速推進數百里深入楚國境內,想來此舉對孫武的後世子孫——孫臏甚有指導意義(即圍魏救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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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到吳軍此舉是有計劃有準備,常年在兩國對抗的正面——大別山一線襲擊騷擾,此時卻突然繞過大別山,從楚國側面實施戰略突襲,目標直指楚國都城郢都(今湖北荊州荊山區),試圖通過遠距離戰略奇襲一舉摧毀楚國戰爭潛力。這就是孫武所說的“以迂爲直”。孫武原爲齊人,其兵書是對戰爭規律的一個探索和總結,而此處正是總結了當年齊晉平陰之戰的寶貴經驗,並在柏舉之戰中進一步發揚光大。近三百年後西方真正偉大的軍事家漢尼拔也有相似的戰略行動,翻越阿爾卑斯山進入意大利本土,出其不意給予羅馬軍隊沉重打擊。而這種戰略,後來被英國軍事理論家利德爾·哈特歸納爲“間接戰略”。

吳國通過伍子胥的“三師肆楚,繼而克之”和孫武的“以迂爲直”,牢牢把握住了戰爭開局階段的主動權,吳軍順利完成第一部作戰目標——深入楚境。這裏需要指出的是春秋時期正是軍事理論轉型發展之際,當時各國對關隘的防守遠沒有後世那麼重視,這也是吳軍能迅速通過大隧、冥厄、直轅三關的重要原因。(顧棟高《春秋列國不守關塞論》)

三、沈尹戌的拍腦袋計劃

直到吳軍推進到漢水邊上,如夢初醒的楚國君臣才完成部分動員,以令尹子常爲統帥率領完成集結的楚軍與攻蔡的楚軍會合在漢水西岸建立防禦陣地對吳軍實施阻擊,吳、楚兩軍沿着漢水展開陣勢暫時形成對峙。雖然史籍沒描述對峙的具體地點,但是從軍事上是很容易得知的。吳軍從三關西南下後,將與唐國軍隊會合,而唐國西南就是現在的大洪山,大洪山西南就是漢津,因而吳軍背靠大洪山來建立自己的渡江陣地是符合一般軍事原則的。按照地形,吳軍選擇的渡河點必然在漢津附近,漢津上游河段水流湍急,不易涉渡,這樣右翼和後方都受到保護,只需考慮正面和左翼的安全。

在這個時候,楚國的左司馬沈尹戌對子常說:“子水公漢而與之上下,我悉方城外以毀其舟,還塞大隧、直轅、冥厄,子濟漢而伐之,我自後擊之,必大敗之。”(《左傳定公四年》)此時,吳軍的隱患是顯而易見的,長途奔襲、拉長了自己的後勤補給線,使得吳軍的退路顯得很脆弱,楚軍可以在這條長達數百公里的補給線任意一點實施要擊。

很顯然,沈尹戌看到了這一點,有針對性地提出了自己的計劃。他的作戰計劃是實施一個戰役迂迴,以漢水一線的楚軍拖住吳軍,以楚國在方城(今河南魯山、泌陽境內)一線的兵力對吳軍側後進行攻擊,摧毀吳軍在淮河裏的船隻,堵塞大隧、直轅、冥厄三關這一吳軍退路上的主要通道,最後和漢水一線的楚軍主力對吳軍前後夾擊,包圍殲滅吳軍於漢江平原,構想極爲宏大。沈尹戌的這一計劃向來被後世之人認爲是妙計,是楚軍戰勝吳軍的不二法寶,子常正是因爲生怕功勞被沈尹戌奪去、貪功冒進沒有按計劃行事最後導致楚軍慘敗的。那麼,沈尹戌的作戰計劃是否真的可行呢?

現在來看看沈尹戌計劃中的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當後世之人對這個計劃一片叫好聲中,有沒有人想過,沈尹戌的行軍里程將是多少?

這個距離嘛,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假設兩軍在大洪山西南的漢津一線對峙,那麼從漢水楚軍到方城大約是400公里,從方城到吳軍在州來附近的船舶靠岸處大約是450公里,從州來到冥厄三關大約又是450公里,再從三關進擊吳軍側背大約是250公里,全程大約1550公里。按照楚軍可能的極限速度,每天50公里的急行軍速度,大約需要31天的行程,這還不算完成軍隊集結的時間。事實上春秋時期的軍隊限於後勤保障的能力,長途行軍是不可能達到這樣的速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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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沈尹戌的作戰計劃是一個行程1550公里的長途迂回奔襲,在沒有快速機動力量的情況下,別說在春秋時期,就是後世的戰爭中這樣的例子也很難去尋找。你讓古德里安帶着他的裝甲部隊也做不到啊。除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外,沈尹戌計劃中的其他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一個就是剛纔說過的沒有騎兵,沒有這樣快速的機動部隊將使得整個作戰行動失去突然性,也就是無法達成奇襲的效果;再一個就是距離太長,爲了滿足計劃的要求,需要部隊不間斷地進行長時間的急行軍。

這種程度的急行軍將使整支部隊疲憊不堪,前後脫節,整個行軍序列將拉得非常之長,自己會變得十分脆弱;再一個就是因爲距離和缺乏快速機動能力,整個作戰時間隨之被拉長,前述的31天僅僅是理論上最快的到達時間,而在實際行動中因爲保持部隊戰鬥力等原因,實際時間將更長,2個月能跑完都是奇蹟了。

更關鍵的是沈尹戌的計劃是建立在漢水楚軍守住陣地的基礎上,在這2個月的時間裏,迂迴的楚軍和漢水楚軍之間是不可能有通信聯絡的,沈尹戌根本無法掌握漢水那一邊的動態,這也是古代軍隊很難成功進行分進合擊的原因,因爲沒有有效通聯工具。如果漢水那邊出了意料外的情況,那整個迂迴行動將全無意義,而且還意味着漢水楚軍在這段時間內將失去原本可以得到的方城方向的援軍。

事實上,沈尹戌領導下的楚軍最後被殲滅正是因爲他的錯誤計劃。所以,沈尹戌的計劃表面上看起來有可行之處,但實際的操作性要求太高並不符合現實情況。用好聽的詞語來描述叫宏大,實事求是的說叫空想。從沈尹戌的計劃我們可以看到,楚國其實對戰爭的認識,特別是運動戰的認識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沈尹戌的計劃可以看到孫武“以迂爲直”的影子,但是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孫武的“以迂爲直”是用在戰略行動上的,在具體的戰役指導上,進行這樣的大迂迴,脫離了戰場的實際。

理論的認識不能與實際情況脫節,不基於現實的理論認識如何去指導作戰呢?

沈尹戌只看到吳軍長途奔襲給楚軍帶來的利好,卻沒有通盤考慮整個戰場形勢,使其做出了方城處楚軍應長途奔襲迂迴吳軍的錯誤判斷。正如前面講過的,吳軍長驅直入時,楚國沒有來得及完成全國總動員,楚軍沒有全部集結完畢,方城處的楚軍就是之一。既然是迂迴吳軍後路,何必非要斬草除根,大老遠跑州來去燒船。

這支楚軍生力軍直接從方城南下,走隨棗走廊打掉吳國的盟友唐國,直插吳軍側後不香嗎?如果擔心攻打唐國會耽誤時間,那從方城直接前往冥厄三關不香嗎?最不濟,如果擔心漢水楚軍頂不住,直接回援,那兩支楚軍會師,如此強大的兵力已能確保楚軍立於不敗之地。而沈尹戌的計劃卻去兜一個大圈子,莫名其妙往州來跑,使得本該用於戰場決勝的力量用於千里之外,簡直就是昏庸之極。最可惡的是,歷來的文人不懂軍事,爲了貶低楚國令尹子常,居然把這個搞笑計劃吹捧爲克敵制勝的法寶,這必須讓人深思了。軍事歷史,不能再讓這些文人僞專家來掌握話語權了。

四、示敵動敵,兵家之要

孫武對吳軍的情況當然非常清楚,如前文所言,吳軍第一階段的戰役目標是實施突然襲擊,突入楚國腹地。第二階段的戰役目標自然就是尋機殲滅楚軍主力,不以此爲目標,之前實施的戰略大迂迴就失去了意義。當兩軍對峙於漢水時,吳軍尚未獲得殲滅楚軍的戰機,而深入楚國腹地的風險則隨着時間一天天增大,也就是沈尹戌看到的問題。

也就是說,當時吳軍雖然在之前掌握主動權進而達成了進攻的突然性,在現在處於對峙局面時還是必須尋求掌握接下來作戰的主動權。道理是顯而易見的,三萬吳軍深入楚國境內要是主動權不在自己手上,部隊很容易陷入絕境而全軍覆沒,這和在本國內作戰是完全不一樣的,在自己國境內還有迴旋餘地。現在兩軍對峙於漢水,對吳軍來說,利於速戰,那麼,對主動權的爭取要點在於逼迫楚軍決戰,而逼迫楚軍決戰最有利吳軍的做法在於引誘楚軍出擊,將其引出堅固陣地,再尋機殲滅之。這對吳軍來說是個問題,而且是第二階段作戰中必須解決的問題。

吳軍該怎麼辦?

吳軍自楚境東北部突入楚國後,依託大洪山沿漢水與楚軍對峙,之前講過吳軍的右翼是有保障的,左翼的敵情威脅稍微大一點。但是在這個陣型面前楚軍是不敢以別軍過漢水威脅吳軍左翼的。道理非常簡單,楚軍對吳軍左翼進行迂迴,出動部隊數量不足則沒有作用,出動主力又擔心正面扛不住。在吳軍戰鬥力強於楚軍的情況下,這樣分兵風險很大。前幾年吳軍對楚軍的攻勢作戰中,楚軍已經消耗了相當數量的精銳部隊,現在與幾年前相比部隊的戰鬥力是下降的,在這種情況下把部隊集中使用保持兵力上的優勢來抵消戰鬥力的弱勢是明智的選擇。

因此,吳軍必須分析楚軍的心理,既懼怕吳軍的戰鬥力因而集中使用部隊,又不甘於吳軍在本國內肆虐,以此來找出一個方法讓楚軍全軍出擊。到底吳軍能想出什麼辦法?本來因爲年代久遠的關係,這些都應該是疑案,但是幸而孫武給我們留下了《孫子》這本書,從他論述的軍事思想中,我們可以撥雲見霧,來解讀此時吳軍的用兵策略。孫子在他的兵法裏是這麼說的:“故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予之,敵必取之。”(《孫子勢篇》)

柏舉之戰可以說是這句話的完美註釋。

我們來看,孫武是怎麼做的。左傳稱:“(吳軍)乃濟漢而陳,自小別至於大別。”很明顯,吳軍進行了一個東偏南的戰場移動。而這一戰場移動就是孫武出的招。

這樣移動的後果就是吳軍主力和原先依託的支撐點大洪山、唐國、冥厄三關越來越遠。原本吳軍的左翼敵情威脅大,現在吳軍的右翼敵情威脅大。最重要的一點是,這樣移動軍隊,會與自己的退路冥厄三關方向之間出現一個很大的空隙。如果楚軍在這個方向插入,存在切斷吳軍退路,並將吳軍壓迫在漢水、江水、清發水區域聚殲的可能性。簡單的說,這樣移動,戰場態勢會對吳軍不利,吳軍出現右翼暴露,後路被斷的危險。

之前吳軍在漢津一線左翼也是有敵情威脅,如前文所述,楚軍不敢冒那樣風險。爲什麼換成了右翼,反而我說吳軍有後路被斷的危險呢?道理也是很簡單。吳軍在漢津時,楚軍從其右翼渡過漢水是不能直接威脅吳軍後路的,吳軍感覺退路有被斷的風險,只要向冥厄三關後撤即可。而且楚軍到底用多少兵力去渡過漢水呢?兵力少了,不足以對吳軍產生威脅;主力渡江,又怕吳軍反渡江,自己正面頂不住。

但是當吳軍沿漢水向南後,楚軍從其左翼渡過漢水,能夠直接切斷吳軍與冥厄三關、唐國方向的聯繫。吳軍往小別移動,離郢都越來越遠,其對楚軍的正面威脅就減弱,而且吳軍的正面就變成了雲夢澤。楚軍就不必考慮正面防禦的問題,就有能力在正面留下少量部隊在漢水以西,主力過漢水壓迫吳軍。再一個,如前所述,如果成功把吳軍壓迫在小別區域,吳軍南有江水,西有漢水,北有楚軍,很可能全軍覆沒。

通過製造自己的破綻來引誘敵人,這就是所謂的“形之,敵必從之”。孫武在《孫子計篇》裏面也講過,利而誘之。

我們後世的研究者對柏舉之戰的戰役過程都是一句話:吳軍後退誘敵,進而在柏舉大破楚軍。這麼說是因爲搞不清吳軍行動的戰術意義,只能籠統的說成“後退誘敵”。

吳軍後退誘敵,使楚軍脫離漢水防線追擊,以此來跟楚軍決戰。光退卻誘敵那還是遠遠不夠的,還要在機動中創造出有利於吳軍的戰場態勢。所以,怎麼退就成了關鍵。按常規戰法,現在楚軍渡河的作戰意圖是很明顯的,直插吳軍後方,那麼爲了確保自己戰線的穩定性自然應該向東北向的三關方向撤退,在確保自己後方安全的同時引誘楚軍。這種退卻中,吳軍是在縮短自己的補給線,填補了原先存在的戰場空隙。這樣的常規作戰方法無法完全調動楚軍,楚軍跟着進擊那是可能極大的,但這麼多年來吳楚之間交鋒,楚軍敗多勝少,其單兵及軍陣的戰鬥力均不及吳軍。

雖然此時楚軍至少有十萬之衆,但在吳軍戰線回收無機可趁的情況下,楚軍未必會大舉壓上,因爲楚軍沒有看到有利戰機,他憑什麼出擊呢?楚軍完全可以在後尾隨,步步爲營,吳軍也就不能得到與敵決戰的機會,事實上很可能出現只是換條戰線兩軍繼續對峙的情況。這樣一來,面對小心翼翼、步步爲營的十萬楚軍,吳軍還是要面臨在漢水對峙一樣的情況,無論吳軍是想主力決戰還是設伏要擊,都缺乏讓楚軍進入預想的有利條件。楚軍可能大舉進攻也可能尾隨繼續相持。這種不確定性不是吳軍能夠承受的,時間拖的越久楚國集結的兵力就會越多,戰場態勢就會對吳軍越不利。

對吳軍來說,那樣的局面不是他們想要的,吳軍只有三萬人,再勇悍也無法一舉擊潰如此小心謹慎的對手,需要楚軍放鬆警惕,主動求戰,在野戰中擊敗楚軍而不是陣地攻堅。簡而言之,吳軍必須讓楚軍看到態勢對其有利,才能幫助楚軍主將子常定下出擊的決心。所以吳軍往小別移動,讓楚軍看到戰場態勢發生變化,楚軍有機會切斷吳軍後路,殲滅吳軍,這種誘惑對軍事指揮員來說是很有吸引力的。

我們千萬不要把歷史人物臉譜化,更不要人云亦云,後世之人認爲楚軍主將子常不聽沈尹戌的正確建議,爲了爭功擅自出擊,導致楚軍大敗,可見子常是個草包。他們根本不去分析原因,爲什麼子常會出擊?一個人身居高位,率領了千軍萬馬,憑什麼這麼輕率地去說他是個白癡、是個草包呢?子常必然是看到了戰局中對楚軍有利的一面才能定下作戰決心的,吳軍暴露的側翼和後方就是楚軍有利的作戰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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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吳軍沒有向東北向的三關靠攏,而是東偏南向往小別、大別一線撤退,進一步暴露自己的側翼,遠離了自己後撤的安全通道時。楚軍上下一片大喜,吳軍的舉動無疑是在自殺,楚軍將領們也看出了形勢有利,故有武城大夫黑勸說子常一幕。於是楚軍在子常指揮下迅速渡過漢水跟進,並試圖切斷吳軍退路,將吳軍聚殲在長江、漢水之間的小別山地域。

五、步兵的興起

對於楚軍的戰役企圖,孫武很明白,這本來就是爲楚軍專門設計的。只是吳軍也有自己要面臨的問題。要知道,這種敵前退卻誘敵是極具技術性的活,一個不小心反而會被追兵所乘,對一支部隊的作風、紀律、凝聚力、戰鬥力都是一個極大的考驗。取道小別山、向東越過清發水是吳軍計劃中最關鍵的一步,如果不能順利跳出這個三角區域,退卻誘敵反而會變成自投死路。

孫武對此自有考量,選擇往小別移動就是爲了防止楚軍這一手。

吳軍雖然也用戰車,但步卒是其主力;楚軍雖有步卒,但戰車是其主力。一方面吳國是新興國家,容易接受新的軍事變革思想,因此在春秋時期步兵率先在吳越興起;另一方面,楚國的主要戰略目標還是在於中原爭霸,與晉國相抗衡,還是得以戰車作爲主力。

在這種情況下,吳軍往山地丘陵地帶移動,其意圖不言而喻,那就是放大自己的步兵優勢而縮小楚軍的戰車優勢。況且吳軍往小別移動,雖然會面臨楚軍一翼包圍的危險,但往東向大別山的退路並沒有被封鎖,只要跳出小別區域,吳軍就將別有洞天。因此,吳軍移動至小別地區後,繼續往東退卻,以精銳部隊爲側後衛,利用山地丘陵有利地形對楚軍前鋒進行阻擊,憑藉其部隊戰鬥力強於楚軍的優勢掩護全軍向大別山轉進。楚軍連續三次發起攻勢都未得手,三戰後,吳軍已轉至大別山西麓的柏舉。

在這裏要指出的是,吳軍從小別轉進至大別,在楚軍試圖實施一翼包圍的時候,吳軍唯一的退路就是繼續東撤,這種動作不會讓楚軍疑心,因爲這是符合用兵常規的,當敵人威脅後路,撤退往往是通常的選擇。而且往大別山方向撤退,這還是死路,一旦打敗仗,只有散兵才能從山間孔道逃脫。正是柏舉之戰後,中國軍事史上步兵興起,取代了戰車的地位,成爲軍隊的主力兵種。

除了戰爭規模擴大這一時代原因,步兵對各種地形的強適應性,也是重要原因。注:關於吳軍戰鬥力強於楚軍這一點,之前已有專文指出。這是因爲孫武對當時的軍事制度進行了改革,使得吳軍成爲了一支擁有三萬常備兵的唯一國家,而這些職業軍人的戰鬥力遠遠超過了其他國家作爲戰車附庸的步卒。日後吳起的“魏武卒”其實就是學的孫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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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柏舉(今湖北麻城境內)後,吳軍終於停下了後退的步伐,轉而面向楚軍。這時楚軍主帥子常突然被巨大的恐懼所包圍,他決定丟下部隊獨自逃命。《左傳》中是這麼記載的:乃濟漢而陳,自小別至於大別。三戰,子常知不可,欲奔。史皇曰:“安求其事,難而逃之,將何所入?子必死之,初罪必盡說。”

這段文字並沒有向我們透露任何一點楚軍局面被動的信息,相信所有看《左傳》的人沒明白子常怎麼突然要跑路了。事實上,楚軍雖然三次攻擊失利,但這種作戰是不會有太多的戰鬥傷亡的,在古代作戰的損失基本都出現在一方被擊潰後的追擊作戰中。可以說楚軍實力猶在,兵力還是遠勝吳軍,只是士氣低落了點。可爲什麼子常突然害怕起來,想逃命呢?後世的人們沒有去分析爲什麼子常會突然害怕,只是武斷地認爲子常是個草包。其實在子常和史皇的對話中可以發現,史皇也認爲楚軍面臨很不利的局面,只是他認爲軍人應該戰死沙場罷了。

我們來看,現在吳軍把楚軍引誘到了距離漢水對峙處200公里的柏舉,停下來了。原本入侵楚國的吳軍深入楚國境內數百里,自己的退路是脆弱的;現在楚軍因爲追擊行動遠離了自己的堅固陣地數百里,拉長了自己的行軍隊列和戰線,反過來楚軍的後路是脆弱的。一路上,三次戰鬥,吳軍無一例外獲勝,吳軍順利地擊敗楚軍的迂迴行動,撤退到柏舉。

吳軍的將士們從開始的害怕、迷惑、疑慮、焦躁中解脫出來,變成了如夢初醒的興奮、喜悅、敬佩,信心滿滿期盼着戰勝楚軍,士氣爆棚。反過來楚軍則失去了開始追擊時的激情豪邁,軍心不穩、士氣低落。一句話,攻守之勢逆矣。子常很清楚地看到了這一點,他現在很明白自己中計了,吳軍停下來了,要早幾天也許他會很高興,可現在他很恐懼,一支強大的軍隊在他面前示弱了這麼久,突然停下來露出鋒利的獠牙,想幹什麼?吳軍要吃人,要殲滅他的部隊,要在這索他的命。

能準確地看到自己的危險處境自然不是廢物,子常當場就決定棄軍逃命。只是這位仁兄運氣不好,收拾行李時動靜大了點被史皇發現了,經過史皇一番義正言辭的教育課後,沒辦法,子常只能被迫留在軍中。

孫武爲什麼能成爲兵家始祖?來看看先秦最輝煌的一場戰爭! 第7張

吳王闔閭九年十一月庚午清晨,兩軍在柏舉拉開陣勢準備決一死戰。孫武既然辛辛苦苦把楚軍引誘到了這,只是爲了打了擊潰戰就太得不償失了,一定要在這消滅楚軍的有生力量。所以孫武肯定安排了兩翼的包抄部隊,準備在此徹底圍殲楚軍。只是吳軍中有位人壞了孫武的好事,他叫夫概,闔閭的弟弟。如果只看史書記載,這個人好猛。其實只是個一勇之夫罷了。夫概肯定是個能把握微觀的人,他觀察到楚軍隊形不整,似乎有畏戰情緒,這是肯定的,子常壓根就不想打,他是被逼的。但是夫概卻不知道什麼叫宏觀,他觀察到的東西,闔閭和孫武也看在眼裏,只是現在的楚軍就好比是一隻緊張的蹬羚,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逃之夭夭,在兩翼沒完成包抄前決不能打草驚蛇。夫概哪知道這些,他只知道戰機來了,於是主動向闔閭提出要求進攻。闔閭很無奈地看了看這個逞雄的弟弟:傻小子要壞我好事。自然不會同意。只是沒想到這個夫概是個愣頭青,你不同意我就帶着我的本部人馬自己打,頭功是我的。

果然不出闔閭所料,在夫概一擊之下,楚軍當即就潰,子常一馬當先,調轉車頭就逃,他不敢回郢都,奔逃於鄭國;而史皇戰死於陣。兩翼吳軍根本就沒來得及展開,就由陣地戰轉爲追擊作戰了。到清發水(即溳水,今湖北安陸西),吳軍追上楚軍,趁楚軍半渡而擊之,楚軍又大敗。有先賢學者專家認爲,吳軍應做平行或超越追擊,更有希望殲滅楚軍主力。近現代是這麼要求軍隊追擊的,其實這種觀點沒有仔細考察軍隊戰術的演變,吳軍以步兵爲主力,在古時候步兵不結陣難以形成有效戰鬥力,如果實施平行和超越追擊必然要求速度快於楚軍,自然難以保持行軍隊列,行軍隊列難以保持,遭遇敵人如何變爲戰鬥隊形作戰呢?要做這種追擊,吳軍必須具備在行進中展開戰鬥的能力,這是幾百年後的事了,當然不能要求吳軍超前具備這種能力。

孫武爲什麼能成爲兵家始祖?來看看先秦最輝煌的一場戰爭! 第8張

話分兩頭,各表一枝。那邊還在進行超級大迂迴作戰的沈尹戌剛剛行進到息(今河南息縣西南),就得到了楚軍主力戰敗的噩耗,現在的吳軍面前沒有了任何阻礙,兵鋒正直指郢都。此時距離沈尹戌離開漢水大約10天,10天裏他行進了大約400公里,距離他的目的地州來還有大約400公里。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在執行一個異想天開的計劃,幸好現在他不需要在繼續臆想了,他新的行動目的地很明確,火速率軍回援郢都,家裏現在可沒部隊阻擋吳軍了。

後悔莫及、心急如焚的沈尹戌開始用最大的強度行軍,強行軍350多公里後終於在雍澨(今湖北京山西南)與吳軍遭遇。做爲孫武的同時代人,沈尹戌是沒機會看到《孫子》這本書了,不然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裏面有這麼句話:“百里而爭利,則禽三軍將;勁者先,罷者後,其法十一而至。”現在他可是馬不停蹄地強行軍300多公里,何止百里之數啊。雖然吳軍在他的突襲下吃了點小虧,但重新組織起來的吳軍只一個反擊就淹沒了他和他的先頭部隊,其餘還在路上的楚軍大部聞訊頓做鳥獸之散。孫子曰:“故軍爭爲利,軍爭爲危。”對沈尹戌來說,軍爭無利,僅危矣。危,即死。

擊敗沈尹戌後,吳軍面前再無阻礙,直取郢都,楚王棄城而逃,吳軍兵不血刃拿下楚國都城,取得春秋時期最輝煌的一次戰爭勝利。

提三萬之衆而天下莫當者,古人誠不我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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