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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魏晉南北朝沒有強大的王朝出現?門閥士族抑制了權利的集中!

來源:飛飛歷史網    閱讀: 1.51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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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編就給大家帶來爲什麼魏晉南北朝沒有強大的王朝出現?希望能對大家有所幫助。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公元184年(甲子年),一場席捲大半個中央之國的動亂,猝不及防的將漢帝國拖入了彌留狀態。說猝不及防其實並不準確,即便沒有東漢哲學家王充對“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冷”的感悟,人類也應該有足夠的經驗意識到問題沒那麼簡單。雖然更注重揣度人心的文人們總喜歡將一個王朝的覆滅,歸因於某個帝王將相的不作爲或者亂作爲。

充當最大背鍋俠的往往是王朝最後一個皇帝,運氣“好”的話還會有一位禍國紅顏幫他一起分擔。好在透過《三國演義》的普及,中國人大都對漢獻帝的悲劇人生抱以同情,這口鍋一般會落在漢靈帝身上。不過要是再深究的話,混亂的種子其實早在王朝伊始時就已經埋下。

儘管東漢王朝認爲自己的權力源自於當年的高祖劉邦,但大多數人還是認爲東、西兩漢應該算兩個王朝。畢竟那位在當下被全新定義爲改革家的王莽,對西漢王朝統治體系的破壞是毀滅性的,劉秀實際是在一片廢墟之上重建新的王朝。換句話說,如果認定王朝伊始就埋下的混亂的種子,那麼爲此承擔責任的並不是劉邦而是劉秀。

爲什麼魏晉南北朝沒有強大的王朝出現?門閥士族抑制了權利的集中!

人口和土地是支撐國家存在的兩大要素。對於一個農耕文明背景的帝國來說,能否有效運轉取決於它對人口和土地的控制力,取決於能不能建立一套良性體系將更多的資源集中起來。在中國古代的語境下,這種資源徵收體系被稱之爲“稅賦”。所謂“稅”本意指的是以農田爲計算基礎所徵收的農產品,這點從稅字的“禾”字旁便可看出;“賦”的本意則是以人口計算基礎徵收的貨幣。最初是用來直接支付軍費,這點體現在賦字由“貝”、“武”二字所組成。

除了稅賦以外,對人力的直接徵用也是農業帝國運行的基礎手段。這種手段被稱之爲“役”。稅、賦、役這三種形式,能夠從土地和人口兩大基礎要素入手,最大限度的將一個國家的可利用資源集中起來。

最早系統性推行這套資源集中系統的是被“商鞅變法”改革過的秦國,秦國亦因此將中央之國帶入了帝國時代。如果以上述三種形式的徵收對象來分類,並以“稅”字來作通用名的話,不管歷代王朝在名稱上如何變化,其實都可以將之歸類爲“財產稅”和“人頭稅”兩種。其中賦、役都可以歸類爲“人頭稅”,由於人頭稅的征服對象主要是成年男子,又被稱之爲“丁稅”。

在人類改造自然手段不足的自然經濟時代,人口是最大的資源。人頭稅是集權力產生的重要手段。從這個角度看,你也能夠理解爲什麼商鞅變法能夠幫助秦國在六國中脫穎而出,而這套換湯不換藥的帝國運行體系又爲何能在中央之國運行了兩千多年。時至今日,除了部分國家還有國民參軍的義務以外,人頭稅幾乎已經從人類的生活中消失。這也是爲什麼在中文中,“稅”成爲了政府徵收資源的通用名,而“兵役”二字還留存於世的原因。

爲什麼魏晉南北朝沒有強大的王朝出現?門閥士族抑制了權利的集中! 第2張

能夠從工商業活動中獲取足夠的稅收,以及工業力量讓人力不再成爲最重要資源,是人頭稅幾近消亡的兩大原因。然而對於將“重農抑商”視爲一種信仰的中央帝國來說,在能夠真切感受到世界已經被工商力改變之前,並沒有改變商鞅模式的動力。畢竟在自然經濟的背景下,這套模式的集權效率實在是太過強大,理解起來的難度也更低。

無論一套運行機制看起來有多少合理性,最高統治者都無法獨自去踐行這一切。這意味着不管什麼模式的國家,金字塔式組織結構的出現都是必然。樂觀的看,人類之所以脫離氏族社會進入文明社會,正是引入了金字塔式的組織結構,讓分散的力量得以集約化;悲觀的看,無論你把這個國家的管理階層叫作統治階級、官僚還是資本,都無可避免的會形成利益集團。稅賦的壓力總是會自然的下沉到底層的被管理者。具體到中央帝國的情況,你發現爲國家供血的主力,是那些占人口絕對多數的自耕農。

鑑於利益集團總能有更多的辦法,讓自己的利益凌駕於國家利益之上,讓自耕農掌握更多的土地,是帝國降低宏觀風險的根本辦法。也可以說,自耕農手中掌握的農田比例多少,決定着王朝的健康指數(放在當今社會就是“中產階級”的比例)。一般而言,受益於舊體系崩潰所帶來的洗牌效應以及人口的減少,王朝在初始階段都相對容易解決這個問題。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及利益集團的形成,土地仍然會無可避免的集中到少數人手中。

土地兼併還會導致人口的“消失”。所謂“消失”並不是真的消失,由於失去土地的自耕農並不能因此而減輕人頭稅的義務,藏匿和依附於大地主成爲了普遍性選擇,而後者並沒有主動彙報這部分人口的動機。換而言之當一個王朝運行日久後,能夠爲中央政府供血的土地和人口會越來越少。以兩漢的情況而言,這些資源更多都集中到了地方“豪強”手中。

爲什麼魏晉南北朝沒有強大的王朝出現?門閥士族抑制了權利的集中! 第3張

沒有一個帝國的統治者願意看到自己被架空。“遷民實陵”是西漢王朝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法之一。在王朝的第十一位皇帝漢元帝之前,每一位皇帝在興建自己的陵墓時都會相應建制一個縣(史稱“陵縣”),並在死後將大量地方豪強遷入關中的“陵縣”中。應該說,這種政策在技術上的確有一定效果。以西漢末年的情況而言,在關中的人口中陵縣能夠佔到將近一半。

然而定期集中遷徙豪強,勢必會在地方上受到激烈反抗,尤其對於鄉土情節濃厚的中國人來說。公元前40年,這項推行了一個半世紀的政策宣告終結。又過了32年,當土地兼併問題已到了必須用再次洗牌方式解決的情況下,改革者王莽和他的“新朝”出現在這歷史舞臺上,而這場歷時14年的失敗試驗(新朝9年1月15日—23年10月6日),亦成爲了東、西兩漢的分水嶺。

儘管王莽過於理想化的託古改制幾乎得罪了社會各階層,但最終結束這場改革的主導力量還是那些擁有資源的地方豪強。作爲東漢王朝的建立者,漢光武帝劉秀本身便是豪強的代表。誠然對於一個開國帝王來說,原始屬性並不一定會影響重新洗牌的決心。

大多數時候爲了帝國的長治久安,無論是前朝留下的舊勢力還是政權建立過程中成長起來的新勢力,只要有架空中央政權的可能都會被毫不留情的清洗。只是作爲歷史上少有的“完人”帝王,劉秀並沒有像西漢那樣清洗新舊勢力以及壓制地方,丈量土地和要求豪強們交出隱匿人口成爲增加中央政府控制力的權宜手段。那些在改朝換代中坐大的地方豪強得以繼續在新時代延續他們的存在。

你很難說劉秀的做法是對還是錯,畢竟他能夠如此容易的建立政權,與地方豪強們的支持和西漢王朝的政治遺產有着重要關聯。如果王莽不是急於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王朝,而是以漢爲名推行這場改革,那麼在動亂之後已經病入膏肓的漢王朝將大概率成爲過去式。假設劉秀一定也要堅持不破不立的開國方式,已經被新莽轉移走的矛盾焦點,將重新對準他和他試圖繼承的政治遺產上。

一旦劉秀做出了其它選擇,歷史將如何演變,是穿越小說家們感興趣的話題。從大歷史的角度來說,可以確定的有兩點:一是已經運行210年的西漢王朝,內部矛盾的確已經累積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二是東漢王朝對地方豪強的妥協,讓它只用了一個半世紀的時間,就重新到了動亂的邊緣。而一旦潘多拉的魔盒打開,豪強階層整體更關心的將是對他們自己利益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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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用“豪強”問題開篇,是因爲這個階層的強大影響力不僅貫穿於三國時代,更在這個時代與官僚體系完美融合成 “門閥”階層。當豪強向門閥轉換之後,爲了維護自己的利益無可避免的會趨向於固化整個管理體系,形成事實上的貴族政治。其跨越王朝的影響力,甚至穿透兩晉南北朝延續至唐朝初年。以至於在這個你方唱罷我登場的亂世中,等待下一個大一統帝國出現的時間是如此的漫長。

所謂“貴族政治”,指的由世襲貴族的代表人物掌握政權。在以君主專制爲代表的“中央集權”體制出現之前,貴族政治幾乎是人類邁入文明階段後所唯一採取的模式。至於具體的世襲貴族體系是如何完成內部循環、如何補充新鮮血液、通過什麼方式選擇君主甚至改朝換代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這是一個比君主和王朝還要持久的統治階層,以及這個階層對土地和人口的控制力。

更大的問題在於,治理國家所需的官員同樣因爲貴族階層的存在而出現世襲性,這種主要從世家大族中選取官員的方式在中國歷史上被稱之爲“世官制”。在中國歷史中,被官方定性爲“奴隸社會”實則爲“封建社會”的先秦時代,在官制上所實施的便是世官制。至於那些“封建時代”延續時間更長的國家,世官制殘餘時間還要長得多。比如在英國議會充當上院的“貴族院”便是這一官制在當下的典型代表。

世官制的存在無疑會進一步削弱國家的集權力。當中央之國開始步入帝國時代,並有意識的抑制架空現象時,需要有一種新的官制推出。這一官制便是漢武帝時期開始推行的“察舉制”。它的主要特徵是由地方長官在轄區內考察、選取人才並推薦給上級或中央。這樣察舉出來的人才被稱之爲“孝廉”,意爲“孝順親長、廉能正直”,然後再經過考覈任命官員。比如曹操便是公元174年,通過察舉制步入仕途。

然而“孝順親長、廉能正直”的要求缺乏一個量化的標準,察舉制本身也不夠制度化,使之還是無可避免的出現累世高官的近親繁殖現象。而這些累世爲官者反過來又會成爲地方豪強,比如“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

隨着豪強與官僚體系在三國時代有機結合成帶貴族屬性的“門閥”,一種起至曹魏、通行於兩晉南北朝時期的新官制——九品中正制,在長達四百年的時間裏成爲了選擇人才的主流方式。雖然這一制度實施的初衷,是爲了細化察選制察選規則,但在門閥的影響下還是無可奈何式的成爲了世官制的變種。

爲什麼魏晉南北朝沒有強大的王朝出現?門閥士族抑制了權利的集中! 第5張

門閥階層的形成對中國政治最大的影響,是從魏晉一直到隋朝都無法出現強大王朝。受此所累,“魏晉南北朝”時代成爲中國歷史上最爲知名的亂世。一直到科舉制度得以在隋唐第二帝國使用和推廣,讓權力中樞能夠系統性從社會底層遴選人才,中央帝國纔算真正找到應對這種架空模式的突破口。

儘管這個突破口本身並無法解決土地兼併的問題,但卻可以避免土地爲一個固定的利益集團所壟斷。由此帶來的一個政治現象是:當一個王朝的內部矛盾累積至必須釋放時,往往意味着自上而下的徹底洗牌。

當我們能夠從大歷史演化的層面審視三國時代的存在時,對這個時代的解讀也就賦予了新的意義。與其說觸發這個時代的是一羣頭裹黃巾的農民,倒不如說是地方豪強們蓄積以久的力量藉機得到爆發,並藉助三國時代進化成能夠直接左右權力歸屬的“門閥”。至於魏、蜀、吳三國,乃至最後看似摘了果子的晉王朝,倒像是被豪強們選擇的對象。從這個角度來說,所謂的三國時代無異於一場“豪強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