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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祕滿族的鷹崇拜 滿族人爲什麼會崇拜鷹?

來源:飛飛歷史網    閱讀: 1.88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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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讀:在某些滿族姓氏的宗譜上,繪有振翅起飛的鷹圖案,甚至在其先人的墓碑上,也刻有鷹的形象。在善於講古的滿族老人的口碑中,鷹是拯救其先祖女真人的神靈。

在松花江上游吉林烏拉一帶的滿族聚居地,至今仍流傳着一句古諺——“鷹狗無價”。在某些滿族姓氏的宗譜上,繪有振翅起飛的鷹圖案,甚至在其先人的墓碑上,也刻有鷹的形象。在善於講古的滿族老人的口碑中,鷹是拯救其先祖女真人的神靈。在保留有野神祭的滿族宗族中,鷹神爲衆動物神靈之首神,在其神帽上,也有鷹的金屬模型,這一切都是往昔崇鷹習俗的遺風。

滿族先民的崇鷹習俗可以追溯到遙遠的史前時期,這可以從某些考古文物中得到印證。1972年夏天,黑龍江省考古工作者在大小興凱湖發現了一處重要的新石器時代的文化遺址,在其出土的文物中反映原始宗教的藝術品有三件:一爲用獸骨雕成的鷹頭;二爲骨角雕成的游魚;三爲陶塑的人首像。骨雕鷹頭,是一件七釐米長的圓雕,系用堅硬的石器在獸骨上精心雕磨而成。整個體勢呈彎月形,鷹的眼、口部雕琢清晰,手法簡潔古拙,構成一種尋覓和獵取食物的神態。經測定,這個造型生動的骨雕鷹首至少有5至6千年的歷史。如從藝術角度觀察,現代人仍被原始初民善於觀察、捕捉動物形象的絕好技藝而折服、傾倒。但是在當時的生產水平下,在人類的文化意識中,藝術——審美觀念還未獨立出來,也就是說它還沒有脫離宗教意識的襁褓。在這個時代,初民羣團壓倒一切的首要任務是生存鬥爭,這個時期的“藝術”品在我們今人眼光中,主要反映的是蒙上宗教與神話色彩的生存意識。新開流文化遺址的所在地,正是滿族先民肅慎人的故土。因此,我們將其中的骨雕鷹首作爲滿族先民崇鷹習俗的最早的例證,大致是不錯的。

滿族及其先民在其漫長的歷史文化的發展過程中,曾受到多種宗教的影響,如道教、佛教(或喇嘛教),但是,佔統治地位的仍是土生土長的原始宗教一一薩滿教。在本世紀五、六十年代,某些滿族姓氏,如尼瑪察氏、石克特立氏、奚赫特里氏、庫雅喇氏等,被稱爲“沒扣香的姓氏”,他們還保留了比較完整的原始形態的薩滿教,其主要特徵是保留了野神祭禮。野神即動物神,包括水鳥、烏鴉、虎、熊、蟒、野豬、刺蝟等幾十種靈禽神獸,而以鷹神作爲首神。可見,滿族歷史悠久的崇鷹習俗,已使鷹昇華爲宗教崇拜的主神之一。六千年前的骨雕鷹首的文化生命一直延續到近世。

揭祕滿族的鷹崇拜 滿族人爲什麼會崇拜鷹?

在目前我們仍能目睹的滿族薩滿教野神祭中,松花江上游的滿族尼瑪察哈拉的野神祭比較完整,有一定代表性。該姓先人世居琿春托克索,是東海女真人的後裔。他們的野神祭中,鷹神爲衆動物神靈的首神,滿語稱“達拉加渾”,“達拉代敏”,即“首鷹”、“首雕”之意,在整個祭禮中,祭鷹(雕)神是其核心和高潮。下面簡介筆者所見的尼瑪察氏鷹神祭禮:

薩滿戴上熠熠閃光的神帽一一帽頂上是一隻振翅起飛的神鳥(鐵片模型),代表着鷹神,到香菸繚繞的“七星斗”前,恭請鷹神降臨。薩滿向東方的故鄉叩拜,然後擊鼓吟唱:

七星斗立在高空,七星閃光請我(鷹神)臨降,我是受天之託,帶着陽光的神主,展開神翅蔽日月,(乘)神風呼嘯而來,山谷村寨都在抖動,我旋了九個雲圈,又長鳴了九聲,神鬼皆驚遁,衆神退後,神武的披金光的神鷹,我來了!(富育光譯,下同)

在薩滿教裏,太陽是最重要的自然崇拜物,太陽的神火是人類和生靈的生命之源,而神鷹是“帶陽光”、“披金光”的神靈,即司光與光明之神。

薩滿吟唱完,便舞動神帽上長長的彩色飄帶,轉起了“彌羅”(快速旋轉),神裙飄飛,神帽閃光,象徵着神鷹在雲海中翱翔,來到了尼瑪察哈拉的神堂。

薩滿轉起了一個又一個“彌羅”,展現其追星月乘神風的雄姿,栽裏(薩滿助手)代表族人吟頌道:

你能在陡峭壁上飛旋,神風蕩野,你神明的火眼能在密林中,看穿千里,防備着歹徒的陷坑,你向着我們部落的房子,展翅飛來,你是闔族永世的神主,所向無敵。

族人的情緒隨着薩滿熱烈歡快的神鷹舞蹈高漲起來,因爲所向無敵的神鷹是他們闔族“永世的神主”,有了它的庇佑,氏族定能驅厄平安,興旺壯大。很明顯,神鷹在這裏是氏族強大的守護神,它的神功偉力和族人息息相關。

請完鷹神,薩滿來到神堂外面的屋檐下,敬迎另一位重要神靈“愛新代敏”一一金鷹神,其禮儀、神諭和鷹神大致相仿。尼瑪察野神祭中還有另一位鷹鵰類的神靈——首雕神,其禮儀和神諭也和鷹神大致相似,在該姓整個野神祭中,所敬奉的動物神有十來位,鷹鵰類的神靈就佔三位,可見其在祭禮中的重要地位。

世居長白山地區的滿族石克特立氏,在其闔族祭禮中,也有隆重的鷹神祭禮。是時,薩滿在屋外開鬥桌前恭請鷹神後,帶上頂端有神鳥(模型)的神帽,一手持鼓,一手拽神帽上的飄帶,上下起落,旋轉起舞,以示鷹神凌空飛翔的英姿,在該姓的祭禮中,升斗桌的兩廂插入八面神旗,上面繪有鷹、蟒、蛇、雕、狼、蟲、虎、豺八種動物神靈。在薩滿請其英雄神巴圖魯瞞尼時衆栽裏就手持八面神旗再現其英雄祖先出徵、爭戰的壯烈場面。顯然,鷹神和雕神在這象徵着勇猛和敏捷,神旗可能是其遠古時代的族旗或圖騰旗的演化。

在往昔滿族的星祭中,鷹神也是主祭星神之一,滿語稱爲“嘎思哈”或“達拉代敏”,其形象是一隻展翅的巨鷹,由雙子、御夫、獵戶、金牛、小犬、天狼、參宿、觜宿、畢宿、昂宿等千餘顆星辰組成。獵戶與金牛星座成爲它的兩隻金爪,波江星座象條繩拴其左腿,每當初秋至冬季,夜晚丑時、寅時,便可見它高踞西天的雄姿。星祭是決斷本氏族停止或休咎禍福的重要的宗教儀式,其中鷹神也充當了重要角色,實際上,它也是先民用以判定節令、方向、時間、寒暖、溫度、風力以及相關的動植物的生態動息。

有趣的是,在吉林烏拉一帶的漢軍八旗的旗香中,也供奉鷹神,祭祀鷹神時,薩滿摹擬鷹的動作,飛翔騰躍、呼喚,以表現鷹的神威,和滿族八旗的鷹神祭禮十分相似。

從以上簡介中可以看到:鷹神在滿族各種薩滿祭禮中曾普遍受到敬崇,甚至在滿族已經沒有野神祭而只有家祭的一些姓氏的薩滿神本中,仍有鷹神的神諭,說明鷹神無疑是古老薩滿教信仰體系中的重要神祗。世代相繼的薩滿祭禮,強化並傳承着滿族的崇鷹習俗。

在某些滿族創世神話中,鷹曾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

如,在一則薩滿神話中講道:

天剛初開的時候,大地象一包冰塊,阿布卡赫赫讓一隻母鷹從太陽裏飛過,抖了抖羽毛,把光和火裝進羽毛裏頭,然後飛到世上。從此,大地冰雪纔有融化的時候,人和生靈纔有吃飯、安歇和生兒育女的時候,可是母鷹飛得太累,打盹睡了,羽毛裏的火掉出來,將森林、石頭燒紅了,徹夜不熄,神鷹忙用巨膀搬土蓋火,烈火燒燬翅膀,神鷹死於海里,鷹魂化成了女薩滿。

在這個悲壯動人的神話故事裏,鷹帶來了光熱,融化了冰雪,從而使大地變成了一個人類和生靈可以生存的世界。最後,她爲撲滅烈火捐軀,成了善良無私的的人類守護神,她的靈魂化爲女薩滿,是對薩滿起源的一種神聖解說。這裏至少可以說明兩點:一是薩滿教萌生於母系氏族社會,早期的薩滿爲女性;二是薩滿的起源和鷹緊密相連,鷹魂是薩滿之魂,鷹崇拜成爲薩滿教萌生時期的重要內容,反映了初民對薩滿教的母切情感。確實,在洪荒初開的氏族部落時代,原始宗教不是人類的異己力量,在某種意義上說,是初民必不可少的精神支柱和主要的文化形態。

在東海女真後裔庫倫七姓的薩滿神諭中記載了這樣一則神話:

洪水時代,地上是水,天上也是水,水浪一個推一個,如飛閃的銅鏡,一切生靈都難以存活,這時,從遠方來了一隻小海豹,救起了一男一女,把他倆馱在自己的背上,帶到了被猛獁、水鴨神推劃出來的山包上,這一對男女生了一個女兒,被阿布卡赫赫(滿語,天母、天神)派來的代敏格格(鷹神)叼走了。代敏格格將其養大,她成了世上第一個薩滿和人類的始母神。這裏的鷹神是人類始母神(同時也是薩滿女神)的恩主養母,鷹對人類的關係是何等重要親密。

在薩滿史詩《尼山薩滿》(有的異本稱《音姜薩滿》)中,女薩滿尼山憑藉鷹神和其他動物神靈的力量,闖進了地府與依可猛罕(閻王)周旋,將少年瑟日古黛、費揚古的魂靈帶到人間,使其起死回生。尼山薩滿屈死後,鷹神用巨翅遮住了日月,在這裏鷹神是薩滿的守護神,也是薩滿的力量與智慧的化身。

揭祕滿族的鷹崇拜 滿族人爲什麼會崇拜鷹? 第2張

在這些神話中,我們看到瀰漫着薩滿神靈世界中的英雄崇拜觀念,實際上前幾則神話也表現了這種爲人類(部落、氏族)英勇戰鬥不怕犧牲的英雄主義,這是古老的鷹神爲何延續到近代,仍普遍受族人崇仰的原因之一。同時,崇鷹習俗也鑄造了滿族的民族性格,滿族崇武尚勇成爲其民族掘起的的內在推動力。

從當代滿族的放鷹習俗來看,鷹是獵人可靠的狩獵工具,所以受到獵人的珍愛。這可以說是薩滿教中鷹崇拜的古俗基礎,也是民間崇鷹習俗的生活基礎。崇鷹習俗的成因,主要是鷹在滿族漁獵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同時,也可能有某些奇特有趣的自然現象促進了這種習俗的形成。獵手也有鷹一樣的目光,他們對鷹的觀察很細微,聽他們說,一般的飛禽都是見鷹就害怕驚逃,甚至於恐懼得癡呆酥骨。有趣的是,唯有善良美麗的喜鵲不怕鷹,而且,往往會有一羣喜鵲追着鷹圍飛,如果在鷹尾上掛一根顏色鮮豔的羽翎,那麼很快就會圍聚一大羣喜鵲,上下飛舞,真可謂“百鵲朝鷹”。也許這種自然奇景引起了滿族先人的神思遐想,成爲其鷹崇拜、鵲崇拜的緣由之一。

鷹在狩獵中,不僅能捕捉天鵝、野雞,還能搏鬥狐狸、狍子,往往以少擊多,以小勝大,從某種意義上說,鷹是滿族剛強果敢的民族性格的象徵。

生活中的鷹能凌空展翅,日行千里,而滿族的先人們的思維比現實中的鷹飛翔得更加高遠。因爲在它身上,寄託着他們的理想和信念,折射出人類早期人本主義的晨光,所以鷹就昇華爲神鷹。鷹是民族精神的象徵、昇華與高揚,這種精神是滿族能迅速掘起,並在中國歷史舞臺上叱吒風雲的內在的文化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