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皆是青山，東南部有座小山名功臣山，林壑尤美，蔚然而深秀。山下水聲潺潺自西南遠山而來，山迴路轉，有石塔臨於頂峯。每當風光晴好，臨安人喜歡登山遠眺，俯身便可收納全城景色於眼底。想必當年錢王也樂於登此，望一望他的錦繡河山。戰亂紛繁的年代，山水之樂得之於征戰，能託付的也只有保境安民的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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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王建造功臣塔
你若在公元852年裏登山，穿過山腳南部一個小村子時，也許會聽見一個嬰兒的啼哭聲，那是錢鏐呱呱墜地了。據當地村民告訴筆者一個大家熟知，但不一定可靠的傳說，錢鏐出生時也許真心太醜了，在那個還沒有整形技術的年代裏，以致父母很嫌棄錢鏐，要將他扔掉。當可憐孩子就要被扔進屋旁的老井時，一個老婆婆於心不忍，勸半天終於留了下來。
這一勸，給錢鏐落下個婆留的乳名。如今，這口老井依然清泉汩汩，常年不沽。八邊形的石質井圈上爬滿青苔，日月狀的鏤孔有唐風遺韻。“咕咚”，投石入井，你會聽見千年不絕的迴響，那是公元十世紀初，征戰數年的錢鏐已是割據江浙的吳越國王，唐昭宗詔鏐圖形凌煙閣，錢鏐的故鄉升級名爲衣錦城，而這座原叫做大官的山，改名功臣山。
錢鏐榮歸故里，並宴請故老，把山林披上錦緞，讓這座小城真的變成了衣錦之城，當他看見幼時嬉戲的大樹，就喊“衣錦將軍”，誰都不會想到當年在大樹上指揮一羣小跟班的孩子王真的爲王了。作爲國之棟樑，衣錦還鄉之後，他卻將一身盔甲“丟入井中，鎖之示不復用”，開始了他的安民之策。
據功臣山管理委員會的工作人員介紹，當井圈的日月鏤孔裏穿上繩索的時候，井旁的老宅也被錢鏐改建寺廟，傍山爲名，稱功臣寺。傳說寺廟建成後，錢鏐的第十九子普光在寺中講《七寶陀羅尼經》，天上下起了花瓣雨。“惟有長明燈，依然照深殿。”一百年後的一個傍晚，蘇軾閒庭散步地來到功臣山，寺廟裏傳來沉沉的暮鼓聲，天色也慢慢暗淡。蘇軾一擡頭，正望見山頂一個國王的背影，高大而挺拔，在黑暗裏紋絲不動地站着，守護着這片衣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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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傳說，但可見當時錢鏐建造功臣寺爲臨安佛教發展起到關鍵的作用，但寺廟已經埋入荒草，只有功臣塔屹立千年而不倒。
“凜然英氣逼，屹起猶聳戰。他年萬騎歸，父老恣歡宴。”這是蘇軾登功臣山寫下的一首詩，相隔百年的蘇軾與錢鏐，最意氣風發的追求，大抵都是父老鄉親簞食壺酒的歡迎了吧。蘇軾望見的便是這座功臣塔，與寺廟相伴而生，是佛寺的附屬建築，站在最高處日夜守望着寺廟。
吳越時期的塔“祖宗”
據《臨安縣誌》記載，在佛教傳入前，臨安並沒有塔這種建築，而印度佛教建築中的塔——稱窣堵波，看起來就像一隻巨型的包子。當“永平求法”之後，即東漢永平十一年(公元68年)佛教傳入中國，我國的第一座佛寺——洛陽白馬寺的佛教建築中就出現了佛塔。也許出於中國人對閣樓的偏愛，這隻“包子”就建在了中式的閣樓之上。
到了唐朝時期的江南，佛塔被建得更像高瘦的閣樓了。吳越王錢俶建的閘口白塔，這座石塔就是仿製當時的木閣樓的，歷經千年滄桑，那種木匠氣韻猶存，而站在臨安功臣山的這座塔，除了是錢俶的爺爺錢鏐所建，在風格和形制上也算是白塔的爺爺輩了。25.3米高的功臣塔分爲五層，古人覺得單數爲陽，是吉祥的數字，所以佛塔的層數常爲單數。用青磚砌成的塔身，底部呈四方形，往上漸收。外觀上仿造了木結構的樓閣形式，可以看到木結構房子中常見的斗拱、支撐的壁柱，不過都已經變成一種牆面的裝飾了。
功臣塔作爲吳越時期最早建成的塔成爲潮流標杆，錢鏐的子孫覺得風格很贊，陸續修石塔的時候繼承了這種風格，白塔便是一例。仔細端詳塔身內外，可以發現一些卯孔，裏面是木構殘件，說明爲加強塔身的整體性，塔壁內安置了許多木筋，而塔壁外面曾經有過木結構的塔檐，也許最初還能踩着梯子登上塔頂吧。
後來興建的雷峯塔、保俶塔繼承了這種風格，石質塔身外也有木結構的出挑，六和塔雖然幾經焚燬和重建，至今依然保留了吳越時期的對塔型建築的認知和審美。
功臣塔下除暴安良的傳說
當筆者站在功臣塔下，望見的是這個山間平原一派欣欣向榮的發展景象，一如當年錢鏐的眼底風光。隔着千年流淌不息的河水，在一片現代化的大樓中，可以輕易地望見一座綠樹成蔭的小山包，那便是錢鏐魂歸安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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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馬倥傯一生，定都杭州的錢鏐最後歸葬在生他的家鄉，長眠在留他的井旁，在俯瞰衣錦城的塔下，也許正在冥冥中繼續護佑着他的子民，臨安在歷史上再沒有遭遇過嚴重的兵燹之災。
只是，千年的時光滄海桑田，當初香菸嫋嫋的寺廟早已埋沒於野草，功臣塔也不是當年蘇軾望見的模樣了。像許多古塔一樣，功臣塔的頂端原來有一個生鐵鑄造的塔剎，逃不過風吹雨打，到近代塔頂好像被閃電削過一般，只剩下殘缺的半邊，直到1983年被重新修復。山水之處必有寺，古塔之下常會演繹出一個個傳說，比如雷峯塔壓着白娘子，六和塔鎮着錢塘江。功臣塔塔頂的變故，也給想象力豐富的百姓提供了演繹故事的好素材。
在山腳下的村落中流傳着這樣的一個傳說，話說功臣塔下曾居住着一對恩愛的夫妻，丈夫勤懇勞作，妻子白餘氏賢惠美貌，生活美滿。一日白餘氏走在街上，迎頭碰到當地縣官。這個縣官是個貪財好色之徒，尾隨到她家欲行非禮，此時丈夫不在，白餘氏拿起剪刀自衛，劃傷了縣官。縣官大怒，抽刀殺害了她。後來，縣官一日出城登山遊玩，趕上下雨就躲在了功臣塔中。此時，突然一條白蛇圍住塔身，縣官一看白蛇上身正是白餘氏的容顏，嚇得躲在塔中不敢出來。
烏雲越積越多，突然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正劈在塔頂上，被白蛇甩入塔中。縣官被砸死了，白餘氏大仇得報。鄉民們事後都說，這是錢王的英靈地下有知，幫助白餘氏懲罰貪官污吏。至今功臣塔依然巍立於功臣山上，守護臨安一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