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父母都是黑眼睛黑頭髮，女兒卻生得金髮碧眼，會是什麼原因呢?
出軌?領養?代孕?——人工受孕!
近期，著名流媒體平臺網飛最近的一部新片，就爲觀衆帶來了一部題材異常敏感，內容極具震撼，觀影體驗堪比“美國恐怖故事”的紀錄片——《我們的父親》。
影片以一個叫Jacoba Ballard的女人的自述開始。
Jacoba出生在美國印第安納州一戶普通的美國家庭，由於是家中的獨生女，父母對她都疼愛有加。
雖然生活幸福平靜，但是在年幼的Jacoba心中卻揣着一個很大的煩惱：與其他家庭成員“格格不入”。
原來，在Jacoba家裏，包括自己的爸媽和親戚，都是黑頭髮、黑眼睛，唯獨自己是金髮碧眼。
這讓Jacoba一度懷疑自己是父母領養的孩子，自己的親生父母另有其人。
10歲那年，Jacoba終於忍不住與爸媽“攤牌”，想要知道爲什麼自己與家人差別如此之大。
此時，她才從母親的口中得知，她之所以金髮碧眼，皆是因爲她是透過“人工受孕”的方式纔來到這個世界。
1979年，Jacoba的媽媽Debbie Pierce非常想要一個孩子，卻發現丈夫沒有生育能力。
於是，才20多歲的Debbie便去找了當時做“人工授精”最著名的醫生Donald Cline問診。
彼時，Donald醫生已經是當地最厲害的生育科權威，甚至在1987年，他與診所合夥人Robert醫生雙雙被拍進了某醫療廣告宣傳片。
在“美國，每5對夫婦就有1對有不孕煩惱”的社會背景下，Donald醫生儼然是那個時代的“救世主”，拯救了上千對的不孕夫婦，是“現實”中的“送子觀音”。
就連Debbie都說，Donald醫生非常專業，還對她承諾：會從捐贈的住院醫生中找一個外貌跟她老公相近的捐贈者。
1983年，在一番努力之後，Debbie果然順利懷孕，誕下了女兒Jacoba，這纔有了Jacoba的幸福生活。
千萬別以爲，這就是《我們的父親》的全部，事實上，網飛拍攝的這部紀錄片之所以比電影都好看，就是因爲故事的反轉一個接着一個，把人類的三觀全部震塌。
隨着Jacoba的長大，身爲獨生子女的她越來越渴望擁有兄弟姐妹。
於是，1999年，在Jacoba18歲那年，她從母親那裏得知Donald醫生曾說過，精子源都來自於他診所對面醫院的住院醫生，且一個住院醫生或捐精人的精子不會使用三次以上。
因此，Jacoba猜測，或許自己還會有1到2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也說不定。
抱着這樣的想法，在那個DNA檢測還沒有商業普及的年代，Jacoba採用了最“笨”的方式——聯繫Donald醫生，希望從他那裏得到捐精編號，或者母親的醫療記錄作爲追查線索。
可是，令Jacoba失望的是，Donald醫生非但沒有給她提供任何可用線索，反而毫不留情地告訴她，Debbie的醫療記錄已經被銷燬，而Jacoba不可能找到任何一個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
然而，令Jacoba無法接受的是，在十幾年後的2014年，她不僅通過23andme平臺，尋找到了7個與自己相同父系族譜的手足，更在隨後的兩年間走上了狀告“親生父親”的維權之路。
原來在1985年以前，“人工授精”必須保證新鮮，捐精人並不能像今天一樣，上網隨便一找就有上百人報名。
因此，Donald經營的診所其捐助來源主要是靠診所對面大醫院裏的住院醫生。
從1981年就在Donald醫生手下擔任護士的Jan說，她們當時有一本筆記本，上面記錄着捐贈者的條件以便供病人挑選。
而她本人也因爲工作的原因，經常去對面醫院取捐贈的樣本，與那些捐精的住院醫生也都認識。
在Jan的記憶中，這些醫生會將精子樣本交給她，她在保證樣品溫度的情況下，讓它們能夠在被帶回診所時，處於可用狀態。
可以說，不管是與Donald醫生合作了5年的Robert醫生，還是共事13年的護士Jan，“人工受孕”都是人類醫學科技中最偉大的發明創造。
這一技術幫助女性修復輸卵管，讓她們能夠得償所願，順利懷孕。
而治癒率非常高的名醫Donald還掌握着當時最爲先進的鐳射手術技術，使得多年以後，Robert醫生都坦言：“我過去35年的職業生涯多少是拜Donald所賜”。
可是，正是這個遠近聞名，爲不孕症作出過突出貢獻，當年掌握最新治療技術的權威醫生，卻在2014年栽在了更進步的醫學科技上——DNA檢測技術。
還記得此前提到過的18歲少女Jacoba嗎?2014年，她已經是個結婚、生子，35歲的中年婦人。
儘管歲月讓她的人生一直在前進，但尋找自己兄弟姐妹的事情她一天都沒有忘記，甚至她還曾幻想，如果能夠找到當年的捐精人，將會是自己更大的意外收穫。
此時，隨着科技的發展，商業DNA檢測已經不是新鮮事，23andme的廣告在電視上鋪天蓋地。
某日，心血來潮的Jacoba與丈夫商量檢測DNA的事情，並在當年的秋天收到了檢測結果。
透過23andme給出的“家族樹”顯示，與Jacoba有血緣關係的人竟然多達7人，這個結果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讓她既興奮又擔心。
因爲這個數量已經嚴重超出Donald醫生曾對母親說過的“同一個捐精者最多使用三次”的承諾。
爲什麼不能使用超過三次?
護士Jan和Robert醫生給出的答案：
三次是最理想的標準。
既能夠防止太多人口擁有一個父親，又能夠節制一個地區存在太多血親，而本人並不知情。
更重要的是，限制捐精次數可以極大地遏制近親結婚的可能。
基於以上“權威說法”，Jacoba一口氣多出7個近親就意味着當初那個捐精醫生違反相關規定。
爲此，Jacoba聯絡了其他與她有着相同想法的手足，建立了系統“家譜”。
而在這一過程中，她在父系匹配過程中竟然找到了一位女性，而她的表弟正是知名醫生Donald Cline。
隨即，整個故事終於真相大白。
不孕症Donald醫生在漫長的職業生涯中，幫助無數像Jacoba父母這樣渴望有子女，但不具備生育條件的人。
而他的治療方法，其實就是自產自銷。
通過這種高潮迭起的治療方式，幾十年間，Donald成爲遠近聞名的醫療聖手，讓Jacoba一夜間擁有了7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些接受治療的病患中，有些人的丈夫並不是不孕症，他們只能想通過“人工受孕”的方式保住孩子，卻未曾想，自己幾十年裏養育的子女竟然都是醫生的骨肉。
其中，最受打擊的莫過於患者Dianna Kiesler，她本人因長期受到不孕困擾，已經從生理問題逐漸向心理疾病發展。
爲了能夠當上母親，她與丈夫遍尋名醫，最後才慕名找到Donald這裏。
由於受當時醫療條件的限制，Dianna每次到診所治療都非常緊迫。
經過多番努力，Dianna才生下了女兒Julie，併爲了感謝Donald醫生，特意抱去給他看。
沒想到，多年以後，自己辛苦栽培的女兒竟然跟老公半毛錢關係沒有，卻是Donald醫生的骨肉。
這讓Dianna的丈夫備受打擊，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剝奪了“父親”的稱號，還替別人養孩子。
與Dianna遭遇不相上下的還有病人Liz White。
27歲那年，她與丈夫在準備要孩子前，丈夫被查出不育。
此時有人告訴她，只有Donald醫生是這方面最好的專家。
於是，Liz經過了兩年半的努力治療，最終生下了一個女兒。
但讓Liz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兒竟然也是Donald醫生的骨肉。
可以說，《我們的父親》雖然是一部紀錄片，但是導演在影片的前半部分運用了大量的插敘、倒敘手法，將整個揭露故事剪輯得跟懸疑大片一樣扣人心絃。
讓觀看影片的觀衆一會兒以爲Donald是個仁醫，一會兒又想知道Jacoba追求的故事到底如何?
從這一點上來看，我們的國產懸疑劇真的應該好好分解剖析一下網飛這部紀錄片的手法。
最爲精彩的部分當屬Jacoba帶着7兄妹與生父Donald在餐館裏面對面。
在夾敘夾議的對話中，Donald本人非但不爲自己的所作所爲感到羞愧，還隨身攜帶槍支對他的“孩子們”進行威脅，甚至用筆記本記錄每個孩子的出生日期，目前的工作，收入等內容，大有品評最優秀，最佳基因的意味。
這次會面可說是徹底激怒了Jacoba等人，而他們的尋親隊伍也在這個過程中突破了10位數大關。
再也無法忍受Donald從醫準則的Jacoba向州檢察廳提交了投訴郵件，卻石沉大海。
而Jacoba和幾個想要揭露此事的手足們也在抗爭的過程中收到了不同的威脅警告。
面對Donald的社會地位，他在教會中的長老身份，Jacoba只能聯繫當地知名節目Fox59節目的主播Angela，將此事徹底曝光。
然而，巨大的社會輿論終究無法給予Donald法律上的制裁。
鑑於當時當地找不到Donald案的法條，以至於即便Jacoba等人再怎麼憤怒，他們也是隻能用文件詐騙來起訴Donald。
可是，在確鑿的證據面前，一直不認爲自己的行爲有錯的Donald不僅博得了法官和陪審團的同情，甚至還得到他所在社區教會的一致支持。
認爲即便他在受孕的過程中用了錯誤的方式，但終究還是幫助那些不孕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
因此，這場官司的最後，已經被查出有40多個“子女”的Donald被罰了500美元便恢復了自由身。
儘管，Jacoba和她的小夥伴們最後沒能通過法律途徑懲罰Donald，但是終究依靠她們的努力，印第安納州在2018年將違法捐精者的人工授精行爲納入法條。
這期間，商用DNA檢測技術也發揮了極大作用，揭發了另外44名有着同樣行徑的醫生。
當然，他們違規的次數遠不及Donald Cline。
截止到紀錄片拍攝完成，Donald的“孩子們”已經增加到了94人，並且這個數字還在持續中。
《我們的父親》最吸引觀衆的地方除了一個接一個的反轉故事外，就是撬動了很多不同背景下的敏感問題。
比如，“近親”結合：94個有血緣關係的人生活在方圓40公里範圍內，且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就像影片中第14號的Julie和第33號Lisa就是認識的“熟人”。
Lisa的丈夫是Julie女兒的壘球隊教練，兩個孩子一直一起打籃球，但Lisa和Julie在做DNA檢測前從來都不知道彼此居然是自己的“近親”。
再來就是關於Donald醫生如此努力“造人”意圖的揣測，完全觸碰了美國的“種族”問題和女性生育權利。
因爲在Jacoba等人的調查過程中發現，Donald雖然貴爲教會長老，信奉上帝，經常將《耶利米書》第一章5節：“我未將你造在腹中，我已曉得你”掛在嘴邊，但事實上，這句話也是一個叫“箭袋運動”的邪教組織經常引用的經文之一。
這個組織鼓吹男性應該積極讓女性生下孩子，要讓這些孩子像射進世界的箭一樣，才能成爲上帝的戰士。
只要這些孩子能夠積極參政，尋求政治上的高位，就能夠讓《聖經》成爲民法，女性在這裏充當的角色不過是繁衍後代的工具罷了。
或許這些論調對於從小受儒家文化薰陶，接受唯物主義教育的我們來說似乎像古代神話，但是從Julie口中可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左右，正是美國“箭袋運動”最爲活躍的時期。
他們主張多生白人，懼怕其他種族入侵，擔心白人越來越少，直到消失。
再聯想起記錄Donald醫生的短片裏他辦公室中滿牆的白人小孩照片，讓所有繼承了Donald金髮碧眼基因的人不由得脊背發涼。
至於《我們的父親》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有關於遺傳疾病與基因的聯繫。
在影片中，所有Donald的“孩子”都遺傳了他免疫系統的疾病，甚至延續到了第三代。
第61號的Alison就是因爲自己的女兒顯現出了遺傳性疾病的病症，纔在檢查的過程中得知孩子是繼承了自己的遺傳病，也因如此，她才機緣巧合地知道了兄弟姐妹的存在。
最讓她深受打擊的是，她從小就認識Donald醫生，還讓對方擔任自己婦科醫生多年。
設想一下，一個親生父親幫自己的女兒做檢查，會是一個多麼荒謬的畫面。
而由始至終，Donald醫生都知道，Alison是自己親生女兒的事實。
總之，網飛推出的紀錄片《我們的父親》是一部令人細思極恐的人性故事。
因爲現實來得太過狗血，讓不少人給它怒打差評，以至於讓它僅拿到豆瓣的8分評價。
但是，這絲毫沒有影響此片在拍攝手法、題材以及故事敘事的優秀。
一個人類高質量男性的變態行爲引發的寒蟬效應，讓觀衆看到了人性中的“惡”到底有多恐怖。
最後，套用一句影片中的話“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媽媽的醫生其實是你的爸爸，你會作何感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