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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猷與戚繼光的異同:俞大猷戚繼光誰品行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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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猷、戚繼光之共同點

兩人出身、經歷、業績、著述均大體相同。二人都出身武職世蔭家庭,俞世職百戶,戚世職千戶,戚起點稍高於俞;都畢生軍旅生涯,轉戰南北,主要功績都是抗擊倭寇對東南沿海的侵擾,爲東南海疆的安定作出重大貢獻,兩人都立功塞上,爲大明朝鑄就鋼鐵長城立下不朽的功勳;都治軍嚴明,卓越善戰,俞家軍、戚家軍齊名;都是兵器發明家;最後均位居左都督,戚進階少保,秩位較俞稍尊;都好讀書,學識淵博,著述甚豐,不僅是著名的軍事理論家,還精通詩文,乃文武雙全的儒將。此外,二人都是武術家,同爲南派武學一代宗師。

俞大猷、戚繼光之不同之處

一、歷史功績

(一)抗倭成就

明代中期功績卓著的抗倭將領,以戚繼光、俞大猷爲最,不過單就戚餘比較,則戚繼光顯然名聲更大,亦更爲當時後世看重。尤其到了當世,戚繼光已成民族英雄,歷史書籍但凡論抗倭必大書特書戚繼光。俞大猷則淪爲裝點性質的陪襯角色,成了奪目紅花一旁的綠葉,並未給俞大猷一個公正的定位。

實際上,俞大猷與戚繼光齊名,並譽 “俞龍戚虎”,“俞家軍”聲望也不在“戚家軍”之下。按常理說,俞大猷的歷史地位不應低於戚繼光,二人至少應該得到相等的待遇。而且嚴格來說,俞大猷的抗倭功績應高於戚繼光。

俞大猷與戚繼光的異同:俞大猷戚繼光誰品行更好

就戰線而言,俞大猷率師剿倭,足跡遍及浙、直、贛、閩、粵,這在當時的抗倭將領中是獨一無二的。從年限看,俞大猷抗擊倭寇侵擾的時間比戚繼光長。從明嘉靖二年(1523年)“日本諸道爭貢,大掠寧波沿海諸郡邑”開始,到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東南倭患基本平息,這段時間,俞大猷20歲到63歲。可以說俞大猷一生的大部分時間是倭患最嚴重的時期度過的。戚繼光比俞大猷遲生25年,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走上抗倭前線時已是戰爭中後期了。而俞大猷自1547年大明朝任命朱紈整頓海防,進剿倭寇,打響第一炮時,就調任福建備倭都指揮使,始終處在抗倭第一線。每一個抗倭陣地都有他的身影,每一場重要的戰役都有他的參與。

何況,在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以前,俞的職位比戚高(俞受貶官奪蔭時除外),戚繼光任參將時,俞大猷已在抗倭戰爭中立下汗馬功勞,榮任都督了。嘉靖四十一年,平海衛大捷,戚加官進爵,接替俞爲福建總兵官,蔭一子千戶,而爲此役計定後戰的俞僅受賞銀二十兩耳。自此,戚風頭頗有蓋過俞之勢,然至倭患基本解除的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不過短短四年時間,而且這最後的勝利是同爲總兵的戚繼光將陸兵,俞大猷將水兵,夾擊潮州倭與海盜首領吳平於南澳取得的。只是,戚繼光追殲吳平殘部,吳平逃亡安南,投海死,戚進右都督。俞卻因種種原因落了個革職閒住的處分。

但不管怎麼說,論經歷的戰鬥次數,殲敵數量的多少,這樣的硬指標,俞大猷還是超過戚繼光很多,抗倭功績無人能及。

 (二)塞上御虜

其實,戚繼光名更出前輩俞大猷之上,不在抗倭而在於他隆慶、萬曆年間督師薊北的功勳。特別是張居正掌權時代,極其信用戚繼光,使得他奇才得展。在薊北任上,他廣修長城,發明了諸多先進的攻守武器,極大提升了明軍的戰鬥力,降服了時時進犯的蒙古長禿和狐狸兩大寇,因功被明廷加爲“太子少保”的榮銜。

自嘉靖中期蒙古俺答汗犯京師,薊北乃邊防重鎮,十七年間易大將十人,總督王忬和楊選皆因失律戰敗被誅。獨戚繼光在鎮十六年,加固邊牆,築建墩臺,修險隘,練兵馬,整器械,開屯田,積錢穀,制訂車步騎配合作戰戰術,屢敗入侵之敵,所以“邊備修飭,薊門宴然。繼之者,踵其成法,數十年得無事。”

《明史》載:當其時,“南北名將馬芳、俞大猷前卒,獨繼光與遼東李成樑在。”然薊門守甚固,敵無由入,盡轉而之遼,故成樑擅戰功。

及戚繼光死後,曾任兵部侍郎的汪道昆爲戚繼光撰寫了墓誌銘,其中寫道:“蠟日,雞三號,將星殞矣。”“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美藉華人黃仁宇甚至在其《萬曆十五年》一書中說:“……軍備的張馳,立即影響一國國運的盛衰。……將星西殞之際,我們這個古老的帝國業已失去重整軍備的最好時機。30年後,本朝的官兵和努爾哈赤的部隊交鋒,缺乏戚南塘將軍苦心孤詣擬訂的戰術和強調的組織紀律,結果是衆不敵寡。茲後八旗軍作爲一股新生力量崛起於白山黑水之間,其取本朝而代之,也只是遲早的問題了。……”

而俞大猷雖然也曾在西北立下不世奇功,但風頭終究比戚繼光略遜一籌。嘉靖三十九年(1560),在衆人解救之下被奪世蔭,逮捕詔獄的俞大猷無罪釋放,發大同立功贖罪。至大同,大猷得巡撫李文進信任,謀劃抵禦俺答之策,俞審度地勢,匠心獨創,獻兵車法,製造獨輪戰車以拒敵騎。嘗以戰以車百輛、步騎三千,大挫俺答二十萬衆於安銀堡,獲“土木之變”百年以來最大戰績。許除罪錄用,詔還世蔭。文進上其制於朝,遂置兵車營。京營有兵車自此始。俞因發明獨輪車、雙輪車被譽爲“世界原始坦克發明者”。

後戚繼光也發明了“偏箱車”,設立混成旅,有騎兵、步兵、重戰車、輕戰車。俞發明的獨輪車、雙輪車以攻爲主,利於戰;戚發明的“偏廂車”以防禦爲主,利於守。而戚繼光精心研究而形成的戰術,由於不久以後與蒙古人和解,沒有經過實戰的考驗。

隆慶初,薊門多警,給事中請召大猷、繼光。譚綸上疏朝廷“能盡車戰之法,實惟俞大猷一人,即臣與戚繼光皆自以爲不及。”俞大猷也很想去邊防,他曾說:“丈夫生世欲與一代豪傑爭品色,宜安於東南;欲與千古之豪傑爭品色,宜在於西北。”但兩廣總督張瀚極力留俞在粵滅閩廣巨寇曾一本,亦上疏:“在臣豈敢以此嶺海小丑必欲挽留一將,以妨大計?但此時諸路將士,既已傾心服其指揮,海洋桀驁亦皆憚威,屢乞招撫。……誠不可遽令其去也。……一時將領,信無能出其右者。”後部議獨用繼光。俞大猷終於沒去成,失去了一次機會,成就了戚繼光的薊門功勳。

俞大猷與戚繼光的異同:俞大猷戚繼光誰品行更好 第2張

萬曆三年(1575年),年過古稀的俞大猷邊關之志並不隨歲月的流逝而稍改,仍望一展雄才,主動上書時任兵部尚書的譚綸:“某平生志大徵(胡),而見用江南,乖違本素。……公許我大受,今其時也。”經得譚綸上疏,得以在後軍都督府僉事任上,提調京營兵車。友人李杜勸其退休,大猷則慷慨言道:“衝歲夷(胡)時肆憑陵,平生志在西北邊,老當益壯,斃而後已!”

三年後大猷在與李杜書中道:“戰車教成一軍,共六萬人,京營改觀矣。三相公及諸老俱親閱視,鹹謂:‘奠社稷,威夷狄之法,無出乎此。’僕平生志行矣,明年決圖歸計。”大猷三疏乞歸,以老致仕,臨走還多次寫信給戚繼光“……蒼生社稷事,願益竭忠赤,以致太平,以慰江湖遠人之憂。”拳拳之心,可見一斑。歸家未幾竟即病逝。《明史》謂之:“忠誠許國,老而彌篤,所在有大勳。”實爲公允。

俞大猷長於水戰,常在水上殲滅敵人,戚繼光精於陸戰,慣在陸路追剿對手;俞“老成持重,功收萬全”,戚則“飆發電舉,屢摧大寇”;俞一生百餘戰只有普陀山因天時,金山衛因人少受挫,卻屢受掣肘,有功少賞不賞甚至受貶問罪,戚繼光則經乎百戰,除岑港進攻經年不下受罰以外,幾乎未聞敗績,故仕途順利,扶搖直上。從當時看,戚百戰百勝,屢摧大寇,是爲功高,從後世看,俞首倡水戰,提出一整套海防戰略,發明樓船,被譽爲“中國海軍創始人”,影響更爲深遠。

俞大猷一生的戎馬生涯,比戚繼光更有傳奇性。他曾在廣西反擊安南黎氏的入侵,“追戰數日,生擒子儀弟子流,斬首千二百級”;隻身平定過海南島的叛亂,“大猷乃單騎入峒,與黎定要約,海南遂安”;他又擊退過山西邊境的遊牧強敵,平伏過廣西山賊,使“百年積寇盡除也”。故致仕時,朝廷評價“才猷兼茂,忠赤獨懷,歷仕三朝,身經百戰,經營四十七年,斬馘二萬五千餘級,功在邊陲,裒然爲諸將之首。”

 二、軍事思想

(一)治軍

《明史》對俞、戚的治軍做了比較,評論道:“繼光爲將號令嚴,賞罰信,士無敢不用命。大猷老將務持重。”俞大猷的上司譚綸在平海衛後給俞大猷的信中則說:“節制精明,公不如綸;信賞必罰,公不如戚;精悍馳騁,公不如劉。”《明史》本傳和譚綸的這二段評論是很中肯的,活脫地勾畫出這二位抗倭名將的真實形象。而後人對俞大猷的誤解一定程度來源於對譚綸此話斷章取義的理解,實際上譚綸的話還有重要的後半句:“然此皆小知,而公則堪大受。蓋誠似霍子孟,任如諸葛亮,大似郭子儀,忠似文文山,毅似於肅愍。可以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將俞大猷與霍光、文天祥、于謙等相提並論。

竊冒昧揣測,大猷治軍“爲將廉,馭下有恩。”或者與他所受的教育有關,俞“少好讀書,受《易》於王宣、林福,得蔡清之傳。又聞趙本學以《易》推衍兵家奇正之權,復從受其業。”俞學的是《易》,是正宗閩學。蔡清者“盡心正學,蔚爲一代儒者之宗。”王慎中謂:“自明興以來,盡心於朱子之學者,虛齋先生一人而已。”而趙本學乃趙太祖第十八代嫡孫,不僅打破宗室戒律,把家傳太祖拳授予大猷,而且閉門六十年,考編的《韜鈐內外篇》不傳於子,而贈予其。故俞的思想核心是經世致用,關心國計民生,用於戰爭,他持重用兵,深謀遠慮,功收萬全,謀劃長治久安之策,用於治軍自然重節制,注意士兵的思想訓練。“節制二字兵法之大要也。”“教兵之方,技藝爲先,節制次之,而其要又在於申明忠孝大節以化導之,使心知乎親上死長之義。”他也明賞罰,認爲賞罰二字乃“至要之方”,但要“賞在先,罰在後”,“苟不知各兵勞苦,全無鼓舞之恩,惟以威驅之,夫何足以服其心哉”!

平海衛之戰時,俞大猷先到平海,當時平海地區山無竹木,軍隊沒有糧食供給,俞大猷不得已讓軍隊拆毀民房建營壘,命令軍隊到野外採麥子充飢。興化有人埋怨他,他痛苦地說:“吾爲將三十年,不取民一草一木,今乃種孽於父母之邦耶!”平海大捷四五個小時就結束戰鬥,俞大猷頂住壓力,計定後戰,運籌帷幄是立下了大功的。就算所受的封賞不僅不及首功戚繼光,可連劉顯都比他多得多,福建總兵的官職還被戚所取代,就說不過去了。除了有人指責他怯懦以外,或者就有這一原因。說起來,俞大猷真是“比竇娥還冤”,他一生以掃除倭患爲己任,馳騁沙場,何來“怯懦”一說,而且興化府城陷落,倭寇在城內燒殺搶掠,盡洗而去,興化早已十室九空,包圍倭寇的俞、劉兩軍一萬多人與敵相當,不吃飯怎麼捱到三個月後戚繼光大軍到日?與民爭食,實屬無奈之舉。但這件事恰恰從反面說明了俞大猷軍紀之嚴。

而戚繼光“幼倜儻負奇氣。家貧,好讀書,通經史大義。”,“不求安飽,篤志讀書”,“日孜慕古,博極羣書”。其尤愛《孫子兵法》,治軍也頗有孫武之風。孫武訓練軍隊非常嚴厲,絲毫不肯馬虎,爲吳王訓練女兵,斬殺吳王最寵愛的兩個妃子,連吳王向他求情也不買賬。戚繼光則“號令嚴,賞罰信”既注重結營佈陣,也注重鍛鍊筋骨,更重視訓練士兵們的紀律觀念。他接受孫武、司馬穰苴等古代軍事家以誅殺立威的思想,以嚴酷的手段對待違犯軍紀者,輕者處以體罰,重者割耳甚至斬首。據說,他的兒子戚印就因爲違犯他的命令而被他毫不留情地斬首了。閩劇中就有《戚繼光斬子》一折。

俞大猷與戚繼光的異同:俞大猷戚繼光誰品行更好 第3張

戚繼光的五個兒子中,戚安國早死,長子戚祚國襲祖職任指揮僉事,另外三子戚昌國官至都督同知、戚報國、戚興國後來也得到了一官半職。此傳聞應不確,因汪道昆《孟諸戚公墓誌銘》中載:戚繼光原配王氏蠻橫而囂張,曾因戚繼光陰納三姬、舉五子之事,日操白刃,願得少保而甘心”。後來雖冰釋前嫌,過繼安國爲子,可惜安國早夭,到頭來還是“囊括其所蓄,輦而歸諸王”,與戚繼光弄到一拍兩散的地步。民間或者將孫武故事,繼光家事等雜糅杜撰而成的吧。

但《明史》中確切記載着戚繼光治軍的一則軼事。“自嘉靖以來,邊牆雖修,墩臺未建。繼光巡行塞上,議建敵臺。略言:‘……令戍卒畫地受工,先建千二百座。然邊卒木強,律以軍法將不堪,請募浙人爲一軍,用倡勇敢。’督撫上其議,許之。浙兵三千至,陳郊外。天大雨,自朝至日昃,植立不動。邊軍大駭,自是始知軍令。五年秋,臺功成。精堅雄壯,二千里聲勢聯接。”

鐵的紀律,訓練出了鐵的軍隊。這正是戚繼光“飆發電舉,屢摧大寇”的資本。早年在浙江與倭寇展開大戰,九戰九捷,直至將浙江一帶的倭寇完全平定。在薊門屢敗入侵之敵,軍威大振,薊門宴然。卓越的戰績,頓時令朝野上下對戚繼光和他的“戚家軍”刮目相看。

 (二)練兵

嘉靖初,倭患猖獗時,有一次,一支六十七人的倭寇隊伍從杭州附近登陸,先後蹂躪淳安、歙縣、績溪、涇縣、南陵、蕪湖、當塗、南京、溧水、溧陽、武進、無錫等十餘城,流竄數千裏,殺死殺傷中國軍民五千餘人,其中包括一個御史、一個縣丞、兩個指揮、兩個把總,幾乎到了所向披靡的地步,誠爲咄咄怪事。因此戚俞練兵都重練膽。

俞大猷首倡“練膽”,他認爲:“練兵必先練膽”,“練膽必先教技”。“教兵之法,練膽爲先;練膽之法,習藝爲先。藝精則膽壯,膽壯則兵強。”鍛鍊勇氣、意志與學習各種拳法、棍棒、刀、槍等“功夫”相輔相成,互相促進。戚繼光也提出:“練膽氣乃練之本也。”他說:“氣發於外,根之於心。……練心則氣自壯。……善將者,宜如何而練心氣哉?是不外身率之道而已矣。倡忠義之理,每身先之,以誠感誠。”二者略有不同,一個是從練技藝入手,另一個則從練心入手,解決膽氣的問題。戚繼光闡述更爲深刻。

(三)軍備思想

按照俞大猷的計劃,要求兵精械利,把原來兩個士兵的軍餉供應一個士兵,以部隊的質量來代替數量。但是,戚繼光卻更看到問題的要害。戚繼光認爲,帝國的軍隊是一支全能的軍隊,也是一支長久性的軍隊。它經常性的任務是面對內部的叛逆而非外部的侵略者,就是鎮壓內地農民和邊區的少數民族。地區間的人口過剩、災害頻仍、農民流離失所、官吏苛刻暴虐,都可以迫使暴動隨時發生。以中國幅員之大,所謂“造反”、“作亂”的地點極難預測。這個任務就不是一支高效率的機動部隊得以完成的。在多數情況下,官軍會被造反者死死吸住,造反者熟悉當地的地理民風,官軍往往會因之陷入被動而使質量優勢無從發揮。因此,數量的多寡就成爲決定勝負的因素。

此外,俞大猷計劃中所創建的精銳部隊,他們領取優厚的軍餉,又不能和社會上的其他部門對流。這樣一個浮游在社會上的軍事團體,非但不能解決上述社會問題,相反還會引起新的社會問題。因此戚繼光的軍備思想更符合實際,切實可行。

從二人的軍事思想來看,俞大猷的政治素質和戰略頭腦更勝一籌,譚綸所以說大猷“可以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將俞大猷與霍光、文天祥、于謙等相提並論原因即在此,而戚繼光以練兵著聞於世,更重實效。

問題在於,人們在評論軍事將領時,首先看重的往往是英勇善戰,衝鋒陷陣,而比較忽視戰前的運籌帷幄,後勤補給,戰後的安撫教化。“先計後戰,不貪近功”的俞大猷和戚繼光相比就有點吃虧了。這種情況,有點像後人評論漢初“三傑”,首先欽佩的是韓信,其次纔是張良、蕭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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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著述

俞大猷繼承我國古代軍事思想的優良傳統,爲發展我國古代軍事思想作出了重大貢獻。著有《兵法發微》、《劍經》、《洗海近事》、《鎮閩議稿》、《廣西選鋒兵操法》等,編輯其師趙本學《韜鈴內外篇》等爲《續武經總要》。俞大猷的著作,連同其它詩文雜著,其記室李杜彙編爲《正氣堂集》十六卷。所著《正氣堂集》是集軍事、哲學、文化、武術訓練、兵器發明於一體的傳世之作,其《劍經》堪稱中華武術第一部經典,《兵法發微》闡述聖人治兵奇正之術,是中國軍事史上的科學遺產。

俞大猷的成就不可謂不高,然其著述的影響力遠遠不及戚繼光。

《明史·戚繼光傳》說戚繼光“所著《紀效新書》、《練兵實紀》,談兵者遵用焉”。這兩部兵書,集中體現了他的軍事思想。

秦漢以降,雖說戰爭愈演愈烈,談兵者無世無之,但令人耳目一新的軍事著作寥若晨星。明代涌現出的軍事書籍不少,但《紀效新書》、《練兵實紀》兩書引起了朝野上下的重視,成爲有明一代最重要的軍事著作。

《紀效新書》十八卷,是中國第一部專門研究軍事訓練的兵書,是戚繼光訓練“戚家軍”成功經驗的總結之作。

在該書中,戚繼光對怎樣選兵、怎樣編伍、怎樣訓練、怎樣號令、怎樣考覈、怎樣行軍、怎樣紮營、怎樣作戰等等問題作了詳細論述,對各種武器的製造、使用情況也作了詳細說明。

完成平倭使命之後,戚繼光被調到北方主持薊遼三鎮練兵事宜。在此期間,戚繼光又完成了他的另一部重要著作《練兵實紀》。

與《紀效新書》一樣,《練兵實紀》也是論述軍事訓練的兵書。但《練兵實紀》側重於論述部隊在北方作戰的特點與經驗,如騎兵的訓練與作戰問題,戰車的製造與使用問題,車、騎、步三軍的編成、武器裝備以及協同作戰問題等等。在書中,戚繼光還談到了“練將”、“練膽”、“練伍法”、“練耳目”等比較新穎的觀點,這些都給後來的將領以深刻啓示。

《紀效新書》和《練兵實紀》相繼問世後,曾多次出版,現存明代版本就有十幾種,翻印冊數更是難以計算。在萬曆年間,戚繼光的兵書即已流傳到了朝鮮。清初,朝鮮和日本都曾出版過《紀效新書》。《四庫全書》“兵家類”只收錄歷代著名兵書二十部,戚繼光的《紀效新書》、《練兵實紀》均被收錄,亦可見後人對其軍事著作的重視。

後世名將,如李如鬆、熊廷弼、曾國藩、李秀成等,均仔細研讀過戚繼光的著作,無論練兵還是指揮作戰,他們都深受戚繼光軍事思想的影響。

值得一提的是,俞大猷教給士兵的技藝就是他的武術,載於他所著的“武林祕籍”——《劍經》中。戚繼光稱讚《劍經》:“千古奇祕盡在於此,近用此法教長槍收明效,極妙!極妙!”戚繼光率領的戚家軍,所使用的技藝就是俞大猷的《劍經》。戚繼光的《紀效新書》收錄了《劍經》的全文。俞大猷的《劍經》借《紀效新書》和其他的一些兵書收錄本,廣泛地在民間流傳,影響十分深遠。

此外,戚繼光在萬曆十年(1582年)還曾將自己的詩文結集,取名《止止堂集》。出自《莊子》“虛室生白,吉祥止止”之語,意思是在空室寧靜中得到吉祥如意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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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止堂集》分爲兩大部分,一是《橫槊稿》三卷,一是《愚愚稿》二卷。《橫槊稿》一名緣自曹操“橫槊賦詩”的典故,這一部分是戚繼光戎馬生涯中寫下的詩文彙集;《愚愚稿》則表明這部分作品愚蠢笨拙,是他自謙自抑的說法。《愚愚稿》收錄的《武經七書摘題》、《策問》、《大學經解》則是戚繼光學習前人的兵學著作以及儒家學說的體會文章。有人曾評價戚繼光 “把儒家思想揉進軍事思想當中,從而推動了軍事科學的發展。”

戚繼光的文學修養很高,十餘歲時詩詞已寫得相當好。如他的名句“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即是他少年時的作品。其詩作在當時很有名氣。《列朝詩集》評論說:“其詩多感激用壯、抑塞僨張之詞,君子讀而悲其志焉。”《柳亭詩話》雲:“戚少保南塘,武功將略,垂諸史冊。而偶爲吟詠,亦超放自如,有鄭都官、羅江東筆致。”如其《登盤山絕頂》:

霜角一聲草木哀,雲頭對起石門開。朔風村酒不成醉,落葉歸鴉無數來。

都使雕戈銷殺氣,未妨白髮老邊才。勒名峯上吾誰與?故李將軍舞劍臺。

戚繼光的一些詠物抒情的小詩,寫得也很有情趣。如《江樓》:

半溪晴日銜疏柳,無數秋山入小樓。誰伴主人一瀟灑,灘邊釣石石邊鷗。

《行邊述》:

花事蹉跎候雁催,江南三月送春回。薊門桃李應何限,歲歲不知春去來。

《馬上作》:

南北馳驅報主情,江花邊月笑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橫戈馬上行。

俞大猷也是著名儒將、詩人,他一生苦練武術勤寫詩,自說“欲寫心中無限事,不論工拙不論多”。其詩質樸渾雄,以愛國詠武爲多,敘寫自己習武從戎,疆場征戰,勉勵戰友。

《舟師》是其“愛國詠武詩”代表作,也是我國古代最早描寫海戰的佳篇。詩曰:

倚劍東溟勢獨雄,扶桑今在指揮中。島頭雲霧須臾淨,天外旌旗上下衝。

隊火光搖河漢影,歌聲氣壓虯龍宮。夕陽影裏歸蓬近。背水陣奇戰士功!

描寫夕陽西下時一場與倭寇在海上的殊死決戰情景,場面至爲激烈。全篇是七律詩,對仗工整,情景交融,聲色並茂,氣勢豪雄,語言鏗鏘,是幅壯麗的海戰畫卷。

俞大猷還善於寫物:

《詠牡丹》:

閒花眼底千千種,此種人間擅最奇。國色天香人詠盡,丹心獨抱更誰知?”

晚年,俞大猷爲廈門五老峯題寫四首“七絕”,其一曰:

借問浮雲雲不語,爲誰東去爲誰西。人生蹤跡雲相似,無補生民苦自迷。”

在我省廈門市開元區萬壽巖北側摩崖上有一俞戚詩壁。該石刻面朝西,上書七言律詩三首,無標題、年款及署名。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萬壽寺住持普蔭所撰《萬壽巖記》摩崖石刻稱“倭寇之時,俞都督諱大猷、戚參將諱繼功曾到此,有詩留題,勒之於石壁之上”。

第一首詩云:

萬丈峯巒聳目前,不須雕巧出天然。空涵石瓦生春色,爐熱旃檀起瑞煙。

自信明時無隱逸,還疑僻處有神仙。公餘正好談玄妙,又統三軍過海邊。

第二首詩云:

幽巖屹立梵宮前,片石呈奇瓦儼然。峭壁罅虛寒漏月,博山香熱暖生煙。

高僧煮茗能留客,樵子觀棋每遇仙。說罷禪機登絕頂,恍疑身在五雲邊。

俞大猷與戚繼光的異同:俞大猷戚繼光誰品行更好 第6張

第三首詩云:

禪宮俯瞰亂峯前,片瓦重重勢儼然。鬆落石檐寒帶雨,雲飛山戶曉生煙。

人誇竺國三行千界,我愛蓬萊第一仙。幸喜封疆無事日,樓船同渡海南邊。

相傳,第一首爲戚繼光詩作,第二首是俞和戚詩原韻寫的。

將戚、俞二人詩作《登盤山絕頂》和《舟師》,《江樓》、《行邊述》與《詠牡丹》、《廈門五老峯題詩》相比較,俞詩更厚重,文采斐然,戚詩則平實淡然。難怪時人評戚繼光文獨不如俞大猷,在當朝武將中已無人能及。然戚文名更盛於俞,蓋戚能結交文士。自稱“吾書第一,詩次之,文次之,畫又次之。”的徐渭很欣賞戚繼光。徐渭時任胡宗憲的祕書、軍師。戚繼光28歲任寧、紹、臺參將一職,就有徐渭的的功勞。1561年徐渭爲胡宗憲臺州大捷上表朝廷說:“臺金嚴參將戚繼光,共擒斬倭首一千四百二十六夷,焚溺死者四千餘。”戚繼光因此升任都指揮使。當時的大文豪王世貞也是戚繼光好友,王兩次爲戚書作序。一些詩歌選本多有選錄戚繼光的詩篇。所以後人多隻聞戚詩。

 四、武功

俞大猷五歲讀書,十五歲中文秀才,29歲因父親死,家境困難,投筆從戎,繼承祖職百戶。他用心學習騎射之術,從李良欽學荊楚長劍,趙本學又把家傳太祖拳授予他。嘉靖十三年(1534年)十月,參加武科的鄉試以箭射及《安國全軍之道》得第五名,中進士。他的劍術、射術、拳術可謂天下無敵。他敢於單騎簡從深入敵境,靠的就是他過人的武藝。

俞大猷在中國武術發展史中,豐富了遺留在福建的少林拳,現稱南拳,突顯與少林拳之差異。他傳下荊楚長劍、楊家槍混合而成之俞家棍法。

尤其富有傳奇色彩的是棍法回傳嵩山少林之事。嘉靖四十年,他造訪少林寺,發現少林棍術“已失古人真訣”,“擇其僧之年少有勇者二人,一名宗擎,一名普從”,隨俞大猷南征學習棍術。二僧隨大猷南行,“出入營陣之間”三年藝成,二僧請歸,“以所授之教轉授寺衆,以永其傳”。少林武術成爲中華武術的代表,俞大猷功不可沒。至今嵩山少林仍有太祖拳、俞家棍。1994年鄭州嵩山少林武術代表團專程訪問俞大猷故鄉泉州河市,並於俞大猷公園內立碑。

戚繼光的父親戚景通,歷官都指揮,署大寧都司,入爲神機坐營,爲人正直、治軍嚴明,精通武略。戚繼光自幼從父親習武,有着一身非常紮實的功夫,棍、刀、槍、叉、鈀、劍、戟、弓、矢、盾牌之技藝,無所不精。

戚繼光更重視拳法。他並不滿足於繼承家傳,而是吸取各家精華,融合了各派招法,曾爲改進一拳法,特地走一百多裏的山路到深山中拜一高僧爲師。後來,戚繼光創造了一套完整實用的 “戚家拳”。據史載,他練拳時“身法便,手法利,腳法輕,腿法騰”,達到了“勢勢相承、微妙莫測”的高超境界。

戚繼光對槍法和棍法也頗有研究。他的槍法是祖傳的,被公認爲是第一流的槍手。但戚繼光並未滿足,仍力求在槍法上有新的突破。他求教名家唐順之,還向俞大猷學習棍法。

戚繼光精通中國武術,且不排斥域外搏擊術。在與倭寇的屢屢交手中,他發現倭寇使用的倭刀,頗具實戰價值。一次,他偶然獲得了一本《日本古刀譜》,“從而演之”,乃著成《辛酉刀法》一譜。

另外,爲破日本的長刀,戚繼光將民間一種曬衣用的“竹杈”,用作兵器,專破日本長刀。後來戚家軍廣泛採用此法,大破倭刀,取得重大勝利。

戚繼光的武學研究,豐富了武術的內容,使戰爭年代的格鬥搏擊之術和平時的健身強體之術融爲一體,並得到發展。

有趣的是,一次軍營舉行比賽,最後由戚繼光同俞大猷比試棍法。棍法是俞大猷的強項。出乎意料,戚繼光竟勝了老師俞大猷。可見,戚俞二人武功,戚在俞上,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東方不敗”。這應該得益於深厚的家學淵源,及博採衆長、鍥而不捨、刻苦鑽研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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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操行

人們一般都認爲戚繼光的品德是高尚的。然《明史》中說戚與俞 “均爲名將,操行不如,而果毅過之”。戚繼光的“操行”哪些地方不如俞大猷呢?

首先是戚繼光給張居正送禮之事。戚繼光的朋友、文學家王世貞後來寫了篇《張公居正傳》,說戚繼光“時時購千金姬”送給張居正,以至張首輔縱慾過度而得病。王世貞甚至說張居正“日餌房中藥,發強陽而燥,則又飲寒劑泄之,其下成痔”。這麼說來,連張居正得的痔瘡也成了他好色縱慾的結果了。說戚繼光經常不惜千金買美女,送海狗腎讓張居正享用,史乏佐證。王世貞與張居正有矛盾,當然有在張死後,無中生有地貶損張居正以泄私憤,與張、戚劃清界線的可能。

姑且不提千金姬、海狗腎,翻翻張居正自己的書牘,也白紙黑字寫着戚繼光送禮的記錄:一次,戚繼光派弟弟到北京給張居正送禮,張象徵性地收下了一點,其餘又讓帶了回去。可見禮品之貴重。1578年,張居正回鄉葬父,戚繼光派了一整隊鳥銃手作爲儀仗是世人共睹的;臨行前,張居正特意安排樑夢龍擔任戚繼光的直接上司——薊遼總督,還寫信安慰戚繼光說,樑夢龍是其門生,師生關係最好,由樑夢龍擔任薊遼總督,決不會對戚繼光不利。而且,“居正尤事與商榷,欲爲繼光難者,輒徙之去。”首輔張先生家的大門永遠對戚繼光敞開,夜再深,也沒有一個護衛敢阻攔傳送書函的邊關騎士。這足以說明,戚繼光與首輔張先生的關係非比尋常。於是就有人推測,這是戚繼光經常給張居正送禮的結果。

戚繼光家教極嚴,其父戚景通爲官嚴正清廉,從不奉承權貴,甚至有次因拒絕遵循官場陋規送點小禮而丟了官。可以想象,以孝聞名的戚繼光在採購禮品時心情的痛苦。

但戚繼光與張居正的關係未必那麼勢利。明末清初史家談遷在《國榷》中曾說:“非戚將軍附江陵也,江陵自重將軍耳。”張居正在書信中也說:“戚帥才略,在今諸將中,誠爲希有。”是張居正欣賞戚繼光的軍事才能而器重之,而並非戚繼光刻意去依附張居正。張居正爲何獨獨如此厚待於他呢?原因也很簡單,張居正也同樣“但願海波平”。誰也不能否認張居正對於天下大治的殷切願望。戚繼光給張居正送禮,是出於對知己或者說是對張居正知遇之恩的一種報答,無可厚非。

張居正有言:“非得磊落奇偉之士,大破常格,不足以弭天下之患。”張居正、戚繼光都是能大破常格的磊落奇偉之士,所以他們成就了一番事業。但無論是戚附張,還是張重戚,在世人眼裏,戚繼光此舉終是有虧!

其次,在於徵倭取富貴。要給長官送禮,錢從哪裏來?據說,戚繼光從薊州離任時連帳本都不見了。是否真有其事,不得而知。但出人意料的是,這位時時恭恭敬敬用火漆封好了一份份禮盒的大帥,回鄉後居然窮得連給自己買藥治病的錢都沒有!

董承詔《戚大將軍孟諸公小傳》雲:“(戚繼光)四提將印,佩玉三十餘年,野無成田,囊無宿鏹,唯集書數千卷而已。”戚繼光他生性豪爽,如有朋友在金錢方面遇到困難,往往慷慨解囊。他還曾在軍中陰納三姬、舉五子,這都決定了他不可能攢下多少錢財。

當然,也不能因此就說戚繼光一貧如洗。明朝的官俸雖低,但戚繼光從戎四十多年,身爲邊關重將,不會一點積蓄也沒有。否則,他哪來的錢修葺蓬萊閣、建築家祠?家祠建成後,戚繼光了卻自己一樁心事,自以爲他這一生,應該對得起列祖列宗了。但這時,其財務狀況也已捉襟見肘,生計陷入窘境。

由於長期操勞,在軍中他就染上了肺病。萬曆十五年十二月二十日,缺錢買藥的戚繼光突然病發逝世。估計死於肺結核,那個時代這種病還是絕症。

最後,還有謀反案。張居正的死,無論是對當時的政局,還是對戚繼光本人,都是一樁極爲重要的事件。《明史》載:“居正歿半歲,給事中張鼎思言繼光不宜於北,當國者遽改之廣東。繼光悒悒不得志,強一赴,逾年即謝病。給事中張希皋等復劾之,竟罷歸。居三年,御史傅光宅疏薦,反奪俸。繼光亦遂卒。”

俞大猷與戚繼光的異同:俞大猷戚繼光誰品行更好 第8張

正如曾被張居正逐出朝門的汪道昆所總結的:“張公之禍是在所難免的。這個中緣由,是因爲張公想有所作爲,必然攬大權在手。而這大權非是別人,乃當今天子之權!張公當權便是天子的失位,功高震主,權重遭忌,這是張公無法逃脫的必由之路。”

被張居正驅逐出朝的前首輔高拱臨死前曾寫了本《病榻遺言》,裏面說,發生在萬曆元年的“王大臣案”,是張居正爲了陷害他而設下的陰謀,而那個王大臣,乃戚繼光的部下。

王大臣到底是不是戚繼光的部下,當時便沒人能說清楚。繼光與張居正關係好固然是事實,但說戚繼光有助張居正謀反之意,卻也難以服衆。萬曆皇帝恐怕也不相信戚繼光有“助逆”行爲,但戚繼光在北京北部統帥數萬雄兵,即使沒有謀反之心,也有謀反的能力。因此,給事中不失時機地跳出來彈劾戚繼光。

就在他去世前三個月的某一天,御史傅光宅上疏萬曆皇帝,請求重新起用戚繼光。萬曆覺得,讓戚繼光回鄉終老餘年,已是格外開恩了,傅光宅竟跳出來與他唱反調,頗爲生氣,竟給了傅光宅罰俸兩年的處分。此後,便再也沒有人敢在朝中提及戚繼光了。

一代抗倭名將、民族英雄,到頭來竟被自己所效忠的政府視爲寇仇,這既是戚繼光的悲劇,也是明王朝的悲哀,更是中華民族的不幸。

朝廷的冷漠形成強烈反差的是老百姓對戚繼光的懷念。

民衆自發地舉行各種各樣的紀念活動,紀念戚繼光的民間文學、民間戲劇、民間舞蹈、民間美術、民間武術等,更是豐富多彩。此外,民間還流傳有相當數量的民謠、兒歌。戚繼光在民間的影響之大、範圍之廣、紀念形式之多,真令人歎爲觀止!

戚繼光去世兩年後,在民間紀念戚繼光的聲勢如火如荼的情況下,戚繼光的兒子戚祚國到北京請求皇帝恩准卹典,萬曆這才同意下詔祭奠戚繼光,贈“特進光祿大夫上柱國少保兼太子太保左都督”,諡號“武毅”。比俞大猷“光祿大夫後軍都督同知贈左都督” 諡號“武襄”規格高多了。連於謙都不過“特進光祿大夫柱國太傅”而已。

祭文曰:“惟爾夙諳韜鈐,載揚斧鉞,崎嶇經乎百戰,名重三朝;智略邁於萬人,勳垂奕世。南海殲倭,築鯨鯢於京觀;北門防虜,壯虎豹於燕關。報主懷裹革之忠,馭下多挾纊之惠,予方推轂,爾適乞體,胡遽淪亡,可勝痛悼,特優寵恤,爰報武功,靈爽若存,洪休攸服。”

祭文倒是對戚繼光評價極高,但在戚繼光去世兩年後才頒佈朝廷的祭文,本身便很說明朝廷對戚繼光的態度。如此說來,祭文中說得再好,又有什麼意思呢?

三件公案最後只有送禮一事坐實,給權臣送禮,有時是不得不爲,俞大猷“爲將廉”,被逮後,不是也只得傾盡家財,進京疏通關係?好友陸炳爲此還自掏千金,一大早送到嚴嵩府上。何況,張居正待戚繼光如此優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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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猷紀念館

張居正死後,戚繼光被排擠,不受重用,晚境淒涼,畢竟時間短,比起俞大猷,戚繼光算是最幸運的了。俞大猷沒有戚繼光那樣好運氣,一生四爲參將,六爲總兵,兩爲都督,仕途坎坷,處處遭掣肘,經常有功無賞,屢遭打擊陷害。本傳中多處記載他“失事停俸”、“坐戴罪辦賊”、“奪世蔭”、“再奪世蔭”、。“逮繫詔獄”等處分。粗略計算,他一生曾受七次屈辱,四次貶官奪蔭,一次逮捕下獄。可貴的是,大猷忍辱負重,受挫不氣餒,光明磊落,“忠誠許國,老而彌篤”,故得以致仕,完節歸家、衣錦還鄉。 其他抗倭者多不得善終,如:朱紈自殺,張經被殺,戚繼光罷歸,盧鏜免歸,鄧城、湯克寬戰死。

這是怎麼回事?其實也很簡單,明代重文輕武,軍事上的勝利一般首先是當地撫督的功勞,其次才輪得到帶兵的武將,得勝之後,上奏章是文官的事,可以按自己的意思吹噓,而武將的戰功因被冒領而一筆帶過是常見的事,反過來,如果戰事失利,文官則可以用很具體的理由把責任推到武將身上。武將要保住自己的部分功勞也容易,只要投靠某個大員,成爲其黨獠或至少與其同利即可,所謂“朝中有人好辦事”。《明史》曾評價:“明至中葉以後,建言者分曹爲朋,率視閣臣爲進退,依阿取寵則與之比,反是則爭,爭則名高。”

可惜俞大猷爲人正直,“以古賢豪自期”,既不迎合權貴,也不討好上司,且堅持原則,不如戚繼光圓滑變通,遭到嫉恨和排擠在所難免,功勞被抹殺還是小事,有權勢者因其不肯逢迎,不願投入自己的懷抱,更欲除之而後快。爲此俞大猷曾經多次被問罪,只不過戰事緊急,實在需要如他這樣的將才,才免於牢獄之苦,甚至殺頭的橫禍,一次次重新出山爲那些戰敗將領收拾殘局,“戴罪立功”。

俞大猷本人對自己所受的不公待遇又如何對待呢?雖未必只是“白雲影裏笑一聲”,也曾在《重建諸葛亭記》中對諸葛亮的同情中表露奇節忠君抱負不得實現的鬱郁之情;在龍海木棉庵碑刻 “宋鄭虎臣誅賈似道於此”十大字,爲武舉人鄭虎臣處死誤國權奸賈似道這一大快人心事,立碑以紀,並在碑前立木棉亭,一定程度表現了他個人情感。但他確實沒有因個人遭遇而放棄報國之志,《明史》認爲“以內外諸臣攘敓,而掩遏其功者衆也”,又贊其“忠誠許國,老而彌篤”。俞大猷在廣東時,“廣人攘其功,大猷不與較”。俞大猷用兵,往往謀動而後定,不以急功近利,炫耀戰績,炒作功勞爲目的,這點是戚繼光等所不及的。在廣西時,俞大猷“親率數人遍詣賊峒,曉以禍福,且教之擊劍,賊駭服”。平海南時,俞大猷“單騎入峒,與黎定要約,海南遂安”。在廣東,俞大猷破敵之後,曾“散餘黨二萬,不戮一人”。以當時論,“嚴打”纔是朝廷的要求,戰功以斬馘計,往往一人造反,四鄰受累。武將更以炫耀誇大戰績炒作自己,甚至有濫殺良民冒領戰功的。俞大猷這樣的作爲並不被欣賞,倒有可能成爲罪證,非有不計名利得失,不顧自身榮辱的大胸懷者不能爲也。他說:“寧人負我,勿我負人。我有大過失於人,終身以爲歉,人有過失於我,事過即忘之。”他也是這麼做的,陳伍山以“小校安得上書”故,將他杖擊、奪去官職。這是他走上工作崗位的第一次打擊。他笑着說:“此豈吾自見之地耶!”後來在松江見到陳伍山,仍以師禮相待,說:“使當時不有陳伍山,吾且株守金門矣。”胡宗憲陰縱倭寇到福建禍害,卻委過於俞大猷,致使俞大猷被奪世蔭,逮捕詔獄,幾乎問成死罪。這是俞大猷平生所受的最大打擊,他說:“結髮修身,白首無違,一發不中,百發盡失哉。”他上疏時卻沒有說胡一句壞話,只是請求皇上辨明下情,允許將功贖過。連胡宗憲自己都不好意思,深感後悔,寫信給嚴世蕃,請求準俞大猷北邊立功。俞大猷真可以說是那個時代的一個完人。

再看戚繼光。隆慶二年(1568年)三月,朝廷調譚綸任薊遼保定總督兼理糧餉。譚綸上任後立即上疏,要求調戚繼光至北方負責練兵事宜。他給譚綸寫信說,朝中有人指責戚繼光“求望太過,志意太侈”,給他十萬士兵恐怕是不可能的。最終,戚繼光只被允許訓練三萬士兵。其原因,一方面是因爲朝廷財政困難,一下子拿出十萬大軍的糧餉,不是一個小數字,委實難以承受;另一方面,無論是皇帝,還是大臣們,他們對戚繼光是否對朝廷忠心耿耿還有所懷疑。有些人認爲,如果讓戚繼光在北京郊外手握十萬精兵,對朝廷的威脅恐怕也不亞於韃靼的大軍入侵。

本來,戚繼光總理薊昌保定練兵事務,職權僅在譚綸之下。僅過一年,朝廷突然將薊鎮總兵郭琥調走,任命戚繼光爲薊鎮總兵。這樣,戚繼光與昌平、保定的總兵成了平級關係,已無法節制他們了。

爲此,戚繼光曾有一段時間憤憤不平,他在《練兵條議疏》中說:“臣又竊惟邊事本有可爲之勢,但其機不在邊鄙,而在朝廷;不在文武疆吏,而在議論掣肘。”原因是“薊鎮切近京都,法令久馳,弊痼既深,更張未易,流言混淆,朝議紛拿,故應區處振飭者,畏衆議而逡巡齟齬,或施行方半,人言偶乘,首尾顧忌,實難展布,易起嫌疑。”

故《明史》論:操行不如,而果毅過之。《明史》還指出:戚繼光塞上功高“亦賴當國大臣徐階、高拱、張居正先後倚任之。居正尤事與商榷,欲爲繼光難者,輒徙之去。諸督撫大臣如譚綸、劉應節、樑夢龍輩鹹與善,動無掣肘,故繼光益發舒。

世宗朝,老成宿將以俞大猷爲稱首,而數奇屢躓。以內外諸臣攘敓,而掩遏其功者衆也。戚繼光用兵,威名震寰宇。然當張居正、譚綸任國事則成,厥後張鼎思、張希皋等居言路則廢。任將之道,亦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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