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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六次落榜背後:古文主張讓駢文愛好者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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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韓愈,幾乎無人不知:唐宋散文八大家之首!可就是這位“文起八代之衰”的文壇領袖,科舉卻六次落榜,最終也沒能考中“博學鴻詞科”。

 “公卷”延譽“通榜”推薦

唐貞元二年(公元786年)秋,19歲的韓愈赴長安投奔族兄韓弇。不巧的是,就在韓愈快到長安時,唐德宗命河中節度使渾瑊與吐蕃締結盟約,韓弇以殿中侍御史爲判官前往河中。

當時的科舉,能否中第並不完全取決於試卷的水平,名人的“公卷”延譽和“通榜”推薦至關重要。科考之前,考生要把自己平日所作的詩文呈給朝中碩學名儒傳閱評判,以提高自己的地位和影響,這就是“公卷”延譽。碩學名儒根據自己對考生詩文的評判,向主考官推薦一個預選榜,這就是“通榜”推薦。科舉的試卷並不糊名,由主試者決定取捨。通常,主考官根據“通榜”推薦和考生臨場試卷,綜合決定名次高下。考生如果沒有得力名人的“公卷”“通榜”,僅憑試卷水平是很難中第的。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一個人要想成功,不僅自己要行,還得有人說你行,而且說你行的人得行。

韓愈要想找到爲自己“公卷”延譽的名人,只有通過族兄韓弇這一條路。但當時韓弇重任在身,找關係爲韓愈“公卷”延譽只能等到回長安以後。韓愈到長安不久,便傳來吐蕃劫盟的消息,除渾瑊一人逃脫外,其餘一千多人全部被吐蕃所擒,韓弇更是遇害。

韓愈的期待落空了。“長安米貴,居之大不易”,他在長安“窮不自存”,生計成了問題。萬般無奈之際,韓愈想到了故人北平王馬燧。馬燧請韓愈到自己家,給兩個兒子當老師,韓愈的生活這纔有了着落。

韓愈六次落榜背後:古文主張讓駢文愛好者不快

四次考進士 終進“龍虎榜”

穩定下來的韓愈開始準備應考禮部進士試。他先向一些考中進士的人請教應試方法。有的拿出禮部考過的賦、詩、策等考試題,韓愈一看,“以爲可無學而能”,覺得自己根本不用學就可以答得挺好。可是,事實遠比想象的殘酷得多。此後的三次科考,韓愈都是名落孫山。

但是,韓愈並不氣餒。他認爲自己的文章合於古人之道,而當下考試刻意追求形式的四六駢文,毫無價值。落榜不是因爲自己的文章不好,而是“有司者好惡出於其心”,自己沒有遇到真正的伯樂。

他在《爲人求薦書》中寫道:某聞木在山,馬在肆,過之而不顧者,雖日累千萬人,未爲不材與下乘也。及至匠石過之而不睨,伯樂遇之而不顧,然後知其非棟樑之材,超逸之足也。意思是:一株優質的樹木長在山上,一匹騏驥駿馬呆在賣牲口的集市上,過路的行人看都不看一眼。這樣的路人即使每天有成千上萬,也不能證明這株樹是不成材的樹,這匹馬是下等的劣馬。如果有匠石那樣高明的巧匠從這株樹旁經過卻不看一眼,有伯樂那樣高明的相馬者從這匹馬跟前經過卻不回頭看,才能說明這株樹不是棟樑之材,這匹馬不是超逸絕倫的駿馬。

貞元八年(公元792年),韓愈第四次應禮部進士試,這次他終於遇到了匠石和伯樂。愛才識才的兵部侍郎陸贄權知貢舉,中書省右補闕樑肅、禮部郎中王礎通榜,並協助閱卷。樑肅是古文運動的先驅,他通榜的歐陽詹、韓愈、李觀、李絳、崔羣、王涯、馮宿、庾承宣等八人,全部錄取,時稱“龍虎榜”。這次共錄取進士23名,韓愈名列第十四。

一試吏部詮選 無故遭淘汰

在唐代,考中進士只不過是取得了入仕的資格。要想得到朝廷的正式委任,還須應試吏部詮選。吏部試中最有名的是博學鴻詞科,那麼博學鴻詞是什麼呢?

與禮部進士試相比,吏部的博學鴻詞科更加重視人際關係。倘無顯貴權要的推薦,要想取得考試成功,簡直是“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因此,韓愈在考前給某顯貴寫了一封信,希望得到提攜。信寫得極爲巧妙,以物爲喻,幹仕求祿,隻字未提。信中說:在天池、大江之濱,有一種非同一般的水族怪物。如果有足夠的水,它能飛到九霄雲外;如果沒有足夠的水,它只能運行個七八尺遠。這個怪物所處的地方即將乾涸,它自己卻沒有辦法跳到天池、大江之中。這時,有位大力士一旁經過。如果可憐它,動動手往天池、大江中掀它一下,它的命運一下子就改變了;如果懶得動手,它就只能乾死了。

這封“筆臻渾化”“泯盡鋪張排比之跡”的信,很可能打動了那位顯貴。這次,韓愈應吏部試入選了。貞元九年(公元793年),博學鴻詞科的試題爲 《太清宮觀紫極舞賦》和《顏子不貳過論》。韓愈寫的賦已經散佚,論存於文集中。

在《顏子不貳過論》中,韓愈首先破題,闡釋論題的含義,然後予以設問:登孔氏之門者衆矣,三千之徒,四科之目,孰非由聖人之道,爲君子之儒者乎?其於過行過言,亦云鮮矣,而夫子舉不貳過,惟顏氏之子,其何故哉?意思是:孔子三千弟子中,“過行過言”者很少,尤其是四科十哲,個個都是君子之儒,孔子爲什麼只標舉顏回的“不貳過”呢?

韓愈認爲,顏回的思想活動難免有過,但他能夠“止之於始萌,絕之於未形,不貳之於言行也”。這就把孔子的“不貳過”提到了形而上的高度,超出了衆人的認知水平。

這次主吏部試的考功崔元翰,崇尚古文,“時年七十餘,好學不倦”。他對韓愈的文章大爲稱賞,於是將韓愈等人的名字報給中書。可最終不知爲什麼,其他人都被選中了,唯獨韓愈遭淘汰。

再應吏部試 寫就“載道”文

貞元十年(公元794年),韓愈第二次應吏部試,試題爲《朱絲繩賦》《冬日可愛詩》和《學生代齋郎議》。今本韓集只有《學生代齋郎議》,題目的意思是可否以學生來代替齋郎之職。齋郎,是在祭祀時“執豆籩,駿奔走,以役於其官之長”的勞力者;學生就是國子監的太學生。

韓愈認爲,“執豆籩,駿奔走”雖然是“奉宗廟社稷之小事”,但“不可以不敬”“不可以不專”。學生沒有受過專門訓練,其周旋必不合度,其進退必不得宜,其思慮必不固,其容貌必不莊。而祭祀的關鍵是禮,禮的關鍵是敬。隨便用未經訓練的太學生代替齋郎,失禮失敬。太學生的本業是學習儒業,以學生代齋郎,耽誤學習,荒廢學業,得不償失。以學生代齋郎,名義上沒了齋郎,縮了編制,減了開支;實際上齋郎仍存,成本更高,損失更大。文章理據充分、論證透闢,是一篇不可多得的政論文。可韓愈還是落選了。

韓愈落選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不善夤緣,“在京城,一年不一至貴人之門,人之所趨,僕之所傲。與己合者,則從之遊;不合者,雖造吾廬,未嘗與之坐”。二是他的古文與科舉文兩者價值觀的不同。韓愈提倡“古文”,就是西漢以前那種以散行爲主的文章;而科舉文是句式整齊、講究對偶的駢文。韓愈古文主張“文以載道”,載天地人文之道,載周公之道,載孔孟之道;科舉文注重形式精美,駢偶巧麗,兩者背道而馳。儘管韓愈的應試文寫的也是駢體,但他的古文主張讓衆多迷戀駢儷者心中不快。

韓愈六次落榜背後:古文主張讓駢文愛好者不快 第2張

回看俳優辭 數月心不寧

這次落選,令韓愈覺得參加這樣的科考是對自己的侮辱。他回過頭來看看自己寫的這種類於俳優者之辭,“顏忸怩而心不寧者數月”,好幾個月都羞愧不安,決定不能再考了。好友崔立之寫信勸勉韓愈,一定要考中博學鴻詞纔好做官。他把韓愈比作獻璞的卞和,只有等識玉者剖璞見玉,然後天下人才會知道這是價值連城的至寶,即使像卞和那樣兩次被砍了腳也不算恥辱。

韓愈這下可找到了出氣筒,幾乎把所有的鬱悶和怒火都發泄到《答崔立之書》中:夫所謂博學者,豈今之所謂者乎?夫所謂宏詞者,豈今之所謂者乎?誠使古之豪傑之士,若屈原、孟軻、司馬遷、相如、揚雄之徒,進於是選,必知其懷慚乃不自進而已耳!所謂的博學鴻詞,如果真是現在科考文這個樣子的話,那古代的屈原、孟軻、司馬遷、司馬相如、揚雄等,一定會感到慚愧而絕不應考了。

不過,韓愈最終還是參加了貞元十一年(公元795年)博學鴻詞科的考試,結果仍然是名落孫山。

從貞元二年到貞元十一年,前後近十年,韓愈七次科考、六次落榜。照今天看,韓愈是一個典型的落榜生,而且是無數次落榜。然而,就是這樣一位人生的失意者,卻開創了中國文學史上轟轟烈烈的古文運動,成爲重振文風的旗手。

兩百多年後,蘇東坡接受潮州知州王滌的請求,爲潮州重新修建的韓愈廟撰寫廟碑文。面對這位文壇巨擘,曾經自詡“吾文如萬斛泉源,不擇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雖一日千里無難也”的蘇軾,卻感到無從下筆。“一日思得頗久”,竟然“不能得一起頭,起行百十遭”。僅僅一個開頭,就寫了百十次,卻沒有一個滿意的。正在苦思冥想之際,忽見一紙從眼前飄過。可當他定睛再看時,那紙卻不見了蹤影,但上面的字早已印在他的腦海中了。於是,蘇軾大筆一揮,把已經寫出來的各種開頭統統勾掉,然後寫道:匹夫而爲百世師,一言而爲天下法……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