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史學文史 > 紅樓夢中秦可卿葬禮有多不尋常?背後的真相是什麼?

紅樓夢中秦可卿葬禮有多不尋常?背後的真相是什麼?

來源:飛飛歷史網    閱讀: 2.62W 次
字號:

用手機掃描二維碼 在手機上繼續觀看

手機查看

紅樓夢秦可卿葬禮有多不尋常?背後的真相是什麼?這是今天本站小編給大家準備了文章,感興趣的小夥伴們快來看看吧!

凡事都有個“常”,“失常”就有問題了。

紅樓夢中秦可卿葬禮有多不尋常?背後的真相是什麼?

秦可卿之死直到其喪葬,包括王熙鳳協理寧國府,是全書的第一場高潮戲目。然而就在這轟轟烈烈的高潮之中,我們卻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準確地說,是一種疑竇重重、充滿詭異的氣氛。

就在這“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的款式之中,賈府“內囊卻也盡上來了”(《紅樓夢》第二回)的敗亡之相,卻以一種個別另樣的方式展示了出來。其中主人頗有些不甘心的掙扎,但又是一番不得要領的操作。

僅說這葬禮的規格,就由不得讓人犯嘀咕。我們不是很通曉其時的禮法細節,但是從大的方面看,就有不少可指摘之處。

“請欽天監陰陽司來擇日。擇準停靈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後開喪送訃聞。這四十九日,單請一百單八衆禪僧,在大廳上拜大悲懺,超度前亡後化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設一罈於天香樓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孽醮。”“然後停靈於會芳園中,靈前另外五十衆高僧,五十衆高道,對壇按七作好事。”

不要小瞧了這一連串數字。我們知道,量化的東西通常最能說明問題。幾行文字、幾組數據,我們已經可以管中窺豹地領教一點點這個葬禮的規模——要知道,即使在賈府的範圍,後來我們似乎沒有看到這麼大陣仗的表現——而這僅僅是一個基礎性的工程。

而接下來的事情簡直叫人驚心動魄。

關於壽器,按照秦可卿的情況,賈政“殮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的建議應該說是很合理的——政老其實不愧這個“正”字,講的是正理。

可是到了賈珍這裏,不但“幾副杉木板皆不中用”,而且面對薛蟠送來的“檣木”,坦然不疑,毫不客氣地“即命解鋸糊漆”。

我們且看看這個木材其中蘊含的意思:

第一層,“做了棺材,萬年不壞”的材料——皇帝老子家裏恐怕也不過如此吧?這是什麼意思?

退一步說,也許這種“幫底皆厚八寸,紋若檳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璫如金玉”的材質的使用範圍不限於皇家,那麼我們來看第二層。

第二層,“原系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材料——一個家族最高爵位不過公爵的家庭裏的晚輩孫媳,用親王(即使是“壞了事”的)的棺材料?想想都不尋常。

第三層,“因他壞了事,就不曾拿去”的材料——“壞了事”在當時的語境下很大程度上就是“謀反未遂”的同義詞。帝王時代對於這種物與人的聯繫是非常重視而敏感的,用與“壞了事”的人有關的東西,很容易被人說出個一二三四來的——“現在還封在店內,也沒有人出價敢買”,恐怕不僅僅是“拿一千兩銀子來,只怕也沒處買去”的緣故吧。

紅樓夢中秦可卿葬禮有多不尋常?背後的真相是什麼? 第2張

這麼一個如同導火索滋滋響的炸彈的東西——賈珍“喜之不盡,即命人擡來”。“薛大傻子”不知道其中利害可以理解,“珍大爺”也不懂嗎?

這還不夠。因爲賈蓉功名如同芥豆,“靈幡經榜上寫時不好看,便是執事也不多”,賈珍又“心下甚不自在”了。 不過這個問題不難解決,憑着與“大明宮掌宮內相”的關係辦成,像雨村那樣“輕輕地”——如果不考慮那一千二百兩銀子——謀了個五品銜龍禁尉。於是乎“領憑回來。靈前供用執事等物俱按五品職例。靈牌疏上皆寫天朝誥授賈門秦氏恭人之靈位”。

接着是“只這四十九日,寧國府街上一條白漫漫人來人往”——包括與忠靖侯、錦鄉侯、川寧侯、壽山伯等有關的人物,“花簇簇官去官來”。

我們還可以提前說說出殯那天的景況——鎮國公、理國公、齊國公、治國公、修國公、平原侯、定城侯、襄陽侯、景田侯等等家裏的“諸王孫公子,不可枚數”。

還是那句話,雖然我們不是很通曉其時的禮法細節,但是一個家族最高爵位不過公爵的家庭裏的晚輩孫媳,雖然升格爲“天朝誥授賈門秦氏恭人”了,是否需要這麼濃烈的弔唁氣氛,這麼集中的爵位、官員展示,仍然值得畫個問號。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賈珍真的是“一發恣意奢華”——我們在賈府後來的生活中再也沒有見過這麼大陣仗的喪事。鳳姐在協理寧國府時“舉止舒徐,言語慷慨,珍貴寬大”“揮霍指示,任其所爲,目若無人”,一方面是其自身性格使然,一方面也是契合了賈珍的思路。

這時候我們就接近問題的實質了。賈珍爲什麼冒着這麼多、這麼大的“僭越”“朋黨”風險,做這麼一番舉動。

有朋友可能認爲這事情很簡單——大家都知道賈珍和死者是什麼關係嘛,“我這媳婦比兒子還強十倍”呀,“恨不能代秦氏之死”啊。

如果打一個不太合適的搞笑類比,賈璉“恨不得連身化在”(《紅樓夢》第二十一回)多姑娘身上,那賈珍此時就恨不得把錢都花在秦氏之喪上,真正做到了“不過盡我所有罷了”。

這可以算一個原因,但是問題恐怕不那麼簡單。

彼時的賈家,距離賈演、賈源的時代已經相當遙遠,先祖的功勞已經是過去式了。但這些兒孫們,並沒有效法先祖、勵精圖治的舉動,而只有吃祖宗老本的心,“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紅樓夢》第二回)。

焦大雖然很不招少主子們待見,但是他自己情緒發泄的話,卻無意中也反映了他對這些少主子的心態——“二十年頭裏的焦大太爺,眼裏有誰”。他們也是“仗着這些功勞情分”,期望着“有祖宗時,都另眼相待,如今誰肯難爲”(《紅樓夢》第七回)。

於是“這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紅樓夢》第二回),帝王對其自然已經不是那麼青眼相加了。

賈家人面對帝王的日益冷遇,並沒有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爲,而是牢騷滿腹——“外頭看着雖是烈烈轟轟的,殊不知大有大的艱難去處”(《紅樓夢》第六回)。其中有一種思緒,就是想“提醒”一下帝王,別忘了他們祖宗的功勞。

賈珍其人,賈家人“一味高樂不了”(《紅樓夢》第二回)的做派,他恐怕是代表人物,而賈家人那種想“提醒”一下帝王別忘了他們祖宗功勞的思緒,在他——賈氏宗族的現任族長——身上必然有一種集中的體現。

秦氏之死是個契機。

紅樓夢中秦可卿葬禮有多不尋常?背後的真相是什麼? 第3張

奢華逾制的棺木、“世襲寧國公冢孫婦”的牌位、整個喪事的排場,以及由此吸引來的同樣有祖宗功勞者後人的集合大party,說白了就是一個目的,“造勢”,“提醒”帝王。

這位“那裏肯讀書”(《紅樓夢》第二回)的珍大爺、珍族長的主意,雖然很愚蠢,但是看來在族裏還真是引起了共鳴。否則,很難解釋一個不合禮制的現象——賈赦、賈政(儘管政老不一定願意參與)這些文字輩的人物,竟然會爲一個草字輩的孫媳送殯。

這偌大舉動,恐怕是轟動京城了。但不想後來又發生了更加詭異的場面。

前面雖然人來人往已經不少,但是弔客祖上最高爵位也就止於公爵——與賈府平行。這回卻更是讓人心驚肉跳——四個王爺府(儘管其中三位後代爵位已經遞減,但也是王爵的底子)搭建祭棚,對一個家族最高爵位不過公爵的家庭裏的晚輩孫媳實行“路祭”。

這種超越基本禮法的舉動,究其原因,恐怕很難用偶像、糊塗,以及“想當日彼此祖父相與之情,同難同榮,難以異姓相視”來解釋。如果說一個王府的後人昏聵尚有那麼一點點可能性的話,四個同時犯糊塗,就另有原因了。

看來這“造勢”的事情,不僅在賈氏宗族,而且在與其類似的家族裏也引起了共鳴——那就大家幫助,造大一點好了。

由此我們想到,前邊來的那些公侯伯子男的後人,全都是僅僅因爲與賈府交好而來的嗎?未必。“造勢”之心已經心照不宣了。

尤其值得提一下的,使這種“造勢”達到登峯造極的,是“猶襲王爵”的北靜王。

同是路祭,應該都是“麾下各官在此伺候”,但書中未提及其他三王后人在現場出現,而北靜王卻加了一分超過三王的熱情,“換了素服,坐大轎,鳴鑼張傘而來,至棚前落轎”。

正趕上賈珍“造勢”到了高潮:出殯隊伍“壓地銀山”而來——曹公大筆,四個字把這大排場寫得如同我等親見一般!

規定動作總是要有的,勞什子“何以克當”“世交之誼”的話都說過了,“長府官主祭代奠”“還禮”“謝恩”等環節也完成了,這路祭可謂功德圓滿了。

這時候如果要錦上添花,可以在把賈蓉叫來,說幾句“節哀順變”之類的話,已經到頂了。

可詭異的事又出現了。“十分謙遜”的王爺要會會“銜寶而誕者”。

如果真的想見石兄,平日裏有的是機會,何須在這送殯哭喪、通衢大街、百姓俱在的場合?

有點封建社會常識的都知道,類似“銜寶而誕”這類話題,通常是帝王家庭形容自家“奉天承運”時經常採用的辦法。

石兄那番奇異經歷,平時茶餘飯後街談巷議也就夠了,在這種場合把賈府和這事的關係公開宣講出來,這幾乎已經是向皇家示威的動作了——您不重視我們,我們這裏可有一位“夙性卓異”的“天選之人”!您再不重視我們,後果您掂量着辦!

紅樓夢中秦可卿葬禮有多不尋常?背後的真相是什麼? 第4張

及至見了面,就特特地問“銜的那寶貝在那裏”,不但“細細的看了”,又當着千萬的看客“唸了那上頭的字”!

那上面的字是什麼?“莫失莫忘,仙壽恆昌”。這八個字讓黃金鶯看了,頂多聯繫到她們家姑娘那個“不離不棄,芳齡永繼”。但是讓朝內大員,以及有點文化的普通人看了,恐怕更大可能是對後四個字的聯想——“仙壽恆昌”VS“既壽永昌”。

“既壽永昌”是刻在什麼物事上面的?不用多說了吧。還問“果靈驗否”!——靈驗什麼?“大楚興、陳勝王”嗎?

到了這個橋段,談笑風生中已經是刀光劍影,但看起來還是波瀾不驚的樣子——“若令郎在家難以用功,不妨常到寒第。小王雖不才,卻多蒙海上衆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是以寒第高人頗聚。令郎常去談會談會,則學問可以日進矣”。

“夙性卓異”的“天選之人”,到王府、見“高人”——真的有些異樣的味道了。

“造勢”、“提醒”帝王的目的,看來是達到了,甚至達到得有點過火了。不但面子上轟轟烈烈,而且晚輩還結交了王爺;沒過多少日子,元妃的晉封之命又毫無徵兆地——“嚇的賈赦賈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下達。“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之盛”的賈府,就這樣堂堂皇皇地走上了“樂極悲生”“樹倒猢猻散”的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