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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的祕書政治:賢佞程度能左右一朝代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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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祕書在中國的政治生活中無疑佔有重要地位。近年來落馬的官員中,人們尤其關注那些曾做過高層領導祕書的官員。在媒體報道中,經常出現祕書案發帶出腐敗官員的事件。“祕書腐敗”亦引起中央的高度重視。2014年4月24日的《人民日報海外版》全文刊載了習近平總書記20年前的一篇談話稿《祕書工作的風範——與地縣辦公室幹部談心》,指出祕書要努力做到“五不”:不自恃、不自負、不自詡、不自卑、不自以爲是。

祕書即輔助領導處理政務、撰寫文書和辦理其他交辦事項的職務,這個職位在我國源遠流長。商周時期的太史寮就是專門的祕書機構;秦統一後設御史大夫一職,“受公卿奏章,掌天下文書”,實際就是從事祕書工作;漢代有執行祕書職能的“文法吏”,履行撰寫文書、保存檔案、行使祕書等職能;到了南北朝時期,很多中央職能部門都設置“記室”,就相當於現在的祕書科,此時的祕書已經有了編制和職稱;唐宋時期爲加強中央集權,各個中央部門和地方政府不能再自行招募祕書,必須要由朝廷指派;到了明清時期,地方事務越來越多,指派的祕書已經不能滿足需要,於是很多知府縣令都聘請“師爺”,也就是私人祕書。

我國古代,如尚書令、主簿、中書郎、軍中文書、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知府幕賓等都可稱之爲祕書,他們爲皇帝或官員起草文書、整理文件,並有提出意見的機會。其官職雖不是很大,但卻非常重要,很多宰相等重臣都是從祕書崗位上起家的。回顧歷史可以發現,祕書的賢佞甚至能左右一個朝代的興亡。祕書除了要有好的文采,更重要的是,祕書一定要“講政治”。

話多 搶風頭 沒有好下場

祕書常伴領導左右,知道的自然要比別人多,對領導的活動、行蹤也最清楚。所以,祕書人員一定要有“保密”意識,切不可“大嘴巴”。

中國古代的祕書政治:賢佞程度能左右一朝代興亡

孔光是孔子第十四代孫,西漢成帝時的“祕書”。孔光“不言溫室樹”的典故被後世所稱道。史書記載,孔光回家後從不與家人談朝政中的事,就連家人問他長樂宮溫室殿旁種的是什麼樹,他都拒不回答。保密是對祕書工作的基本需要,若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巴,輕則丟官,重則喪命。

唐朝的馮涓因文章寫得好而被時人所稱頌。杜佑的孫子杜審權將要赴鎮江擔任鎮海節度使時,找到馮涓,希望他同去鎮江做他的祕書。當時杜審權的官職任命尚未正式下達,杜也只是私下徵求馮的意見,且反覆叮囑馮涓千萬不能告訴別人。馮涓告別杜審權出來後,被喜悅衝昏頭腦,還是把此事告訴了朋友。杜審權看中馮涓的才華,但沒想到他竟如此浮躁淺薄,於是改變了納馮涓爲其祕書的決定。文章冠絕天下的馮涓終其一生仕途都沒有什麼發展,這恐怕就是他“大嘴巴”的代價吧。

張廷玉是清代雍正皇帝一直寵信的重臣,被稱爲“第一宣力大臣”。他在朝爲官50餘年,主要工作是擔任皇帝的機要祕書,最主要的貢獻是建立並完善了“奏摺制度”和軍機處的各項規章制度。雍正五年(1727年),張廷玉患小病,雍正對近侍說:朕連日來臂痛,你們知道嗎?近侍們吃驚地問緣故,雍正說:“大學士張廷玉患病,非朕臂病而何?”張廷玉之所以爲雍正所倚重,正由於他的“周敏勤慎”。在皇帝身邊服務,擔負的又是機要文字工作,張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因而處處小心謹慎,辦事十分細緻周到。他極其認同“萬言萬當,不如一默”,並“終身誦之”。

祕書切忌因其才華而不收斂言行,目空一切,或者鋒芒畢露,愛出風頭,耍小聰明,這在歷史上也是有前車之鑑的。

東漢末年的禰衡有過人的才氣,劉表佩服其才學聘他爲祕書,“文章言議,非衡不定”。禰衡恃才傲物,有一次劉表有份文件要起草,剛好禰衡外出,劉表便讓其他祕書來寫,幾個祕書費了半天勁剛寫好,禰衡回來一看就撕得粉碎,重寫了一篇“辭義可觀”的文章。文章雖好,卻得罪了其他祕書。不久,劉表也忍受不了他的怪誕脾氣,把他打發給黃祖當祕書。開始,禰衡深受黃祖賞識,黃祖曾拉着禰衡的手說:“處士,此正得祖意,如祖腹中之所欲言也。”說明禰衡說出了黃祖想說又說不出來的話。但不久,禰衡傲慢的一面又開始顯現,他不僅看不起其他人,還對“主管領導”出言不遜。黃祖以性情暴躁而聞名,一氣之下就將他殺了。事後黃祖後悔不已,厚葬了禰衡,可又於事何補呢。

曹操殺楊修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曹操奸詐多疑是楊修之死的主因,但據祕書史研究專家眭達明分析,楊修不適合做領導人的祕書,結局也可以說是“咎由自取”。作爲祕書,楊修忘了自己的工作只是服從服務於領導,他處處出風頭,賣弄自己的小聰明。比如曹操曾叫人建造花園,看了以後在花園的門上寫了一“活”字。楊修看了,說:在門上寫“活”,就是“闊”字,丞相是嫌門闊了。他竟不問曹操,擅自命人把門改窄。塞北送來一合酥,曹操在盒上寫了“一合酥”三個字,楊修見了,便叫人把整盒酥吃了。曹操問他爲何這樣做,他答:“盒上寫明‘一人一口酥’,丞相之命豈敢違反?”

若這些謎底由曹操本人揭開,一定會得到部下的佩服和尊敬,曹操或許希望通過這些“小動作”進一步提高自己的威望,鞏固自己的地位。楊修只顧自己出風頭全然沒有考慮曹操的感受,曹操當然很不爽。楊修的另一些行爲就更有點聰明過頭了,比如曹操將由漢中撤軍,猶豫不決,而楊修僅憑着對曹操一個“教令” “雞肋”一詞的猜測,就擅自收拾行裝,準備歸程,這就已經擾亂了軍心。此外他向已被曹操疏遠的曹植多次泄露“魏王的訓誨”,就更犯了祕書的大忌,從而引來了殺身之禍。


好祕書要敢於“忠言逆耳”

祕書確實是要服務於領導,謹言慎行,但作爲一個好的祕書,絕不能只會阿諛奉承,一味討領導歡心。若發現領導有錯誤和過失,祕書應及時勸諫,以避免領導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的祕書古弼以正直、不怕得罪皇帝而聞名。公元444年春,古弼接到了一封上谷地區(今河北張家口一帶)的百姓來信,反映皇家的上谷苑囿佔地太多,老百姓都無田耕種了,希望朝廷減掉大半分給貧民耕種。面對上谷百姓的合理訴求,古弼心急如焚,眼看臨近春耕時節,他不敢怠慢,揣着奏摺,急匆匆跑進宮。拓跋燾與給事中劉樹下圍棋,正在興頭上,古弼進來,拓跋燾就像沒有看到一樣。古弼在旁邊坐了很久,也沒有獲得奏事的機會。古弼火了,突然站起來,一把揪住劉樹的頭髮,把他拉下胡牀(矮凳子),緊接着一手拽住劉樹的耳朵,一手攥成拳頭打他的後背,並且邊打邊罵:“國家的事情沒有治理好,都是你這小子的罪過!”拓跋燾十分尬尷,丟下手中的棋子說:“沒有聽你奏事,錯誤在我。劉樹有什麼罪過?快把他給放了。”古弼這才放過劉樹,把事情奏給皇帝聽。皇帝答應了古弼的請求,順應民意,把上谷苑的一半土地分給了貧民。事後,古弼覺得自己的舉動過於失禮,於是光頭赤腳到官署裏去請罪。拓跋燾知道了,便把他召去,對他說:“先生何罪之有?快把帽子戴上,把鞋穿上吧!今後,只要是利國利民的事,即使造次越禮,你也要去做,不要有什麼顧慮!”

還有一次,拓跋燾要去河西打獵,讓古弼留守京城。他給古弼發了一道命令,要他把肥壯的馬送去供其打獵,古弼卻盡送一些老弱馬去河西。拓跋燾氣得大罵,要殺掉古弼。古弼聽了卻平靜地說:“我不讓皇帝沉迷於遊獵之中,如果有罪過的話,我想這個罪也是小的。如果不考慮國家的安危,而使軍國乏用,這個罪纔是大的。現在柔然人還十分強大,經常來騷擾我國邊境,南朝的宋國也還沒有消滅,我把肥壯的馬供軍隊使用,安排老弱的馬讓皇帝打獵,這是爲國家大業着想的,如果爲此而死,我又有什麼傷心的呢!”皇帝聽到這些話後歎服道:“有臣如此,國之寶也!”

中國古代的祕書政治:賢佞程度能左右一朝代興亡 第2張

“忠言逆耳利於行”,領導若擁有並能接納一個像魏徵或古弼這樣的祕書,把錯誤消滅在萌芽狀態,何其幸也。但若祕書專挑領導喜歡的話說,投領導所好,雖可受寵一時,卻終會害人害己。

梁武帝精通《五經》,在聽朱異講述了《孝經》和《周易》後,對左右說:“朱異實異”。 他任命朱異擔任中書通事舍人,官職相當於高級祕書。朱異是很精明很有能力的人,他深知梁武帝喜歡聽花言巧語,於是一味阿諛奉承,凡事都看他的臉色辦理,甚至明知不對,也不勸諫,只要是皇帝高興的、決定了的事,即使錯誤,他也百分之百地執行。這雖使他深受梁武帝的寵信,卻給國家招來了一場大禍——侯景之亂。

當初若沒有梁武帝接受侯景的投奔,當然就不會有日後侯景的叛亂。侯景來投降梁武帝時,梁武帝曾與羣臣商議。羣臣大多認爲不能接納侯景,理由是侯景是個“翻覆叛臣”,接受他“終當亂國”,其次樑朝和東魏是冤家對頭,現在關係剛剛有所改善,接納侯景勢必會與東魏大動干戈。

恰巧此時,梁武帝做了一個“中原盡平,舉朝稱慶”的夢,還沉醉在夢中的梁武帝得知侯景投奔的消息,覺得這正是他完成中興的機會。但羣臣的反對使他十分矛盾,難下決心,於是把這個夢告訴了朱異,還跟他說:“吾生平少夢,夢必有實。”根據樑朝當時日益衰弱的狀況,朱異心裏十分清楚,甭說統一中原,就是自保都勉爲其難。但爲了哄梁武帝高興,他溜鬚拍馬道:“這是國家統一的徵兆。”一個遺患無窮的錯誤決定就這樣產生了。

人遺子孫以財,我遺之以清白

歷朝歷代的官場上經常出現祕書同領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祕書的命運同他們服務的官員的利益密切交織在一起。一個領導倒下,一幫祕書進去;而一個祕書出事,也就往往預示一個領導將要倒下。領導借祕書之手做自己不能做、不敢做的事兒;祕書也正好利用自己的特殊地位和身份爲領導出謀劃策,並從中爲自己分一杯羹。祕書人員能守住清廉,並會正確使用自己手中的權力是至關重要的。

孔光作爲皇帝的祕書,經常會向皇帝推薦人才。但他每次薦舉人才,都唯恐被薦舉者得知,被薦舉者不知是何人推薦,自然也就不用“知恩圖報”,從根本上杜絕了公事私謝。孔光身處其位,也會有很多跑官要官者求他,他是什麼態度呢?凡找上門來的,不管是自己的弟子還是朋友,一概不予推薦,以至於很多人因此結怨於他。孔光負責中央機要事務十多年,兩度出任宰相,死後也備享哀榮。

東晉時期的吳隱之曾做過謝石的祕書。兩晉時期官場腐敗成風,而謝石又以聚斂無度聞名,作爲祕書的吳隱之卻能做到清廉自守,以至於女兒出嫁時,要靠賣狗的錢來做嫁資。在謝石手下做祕書,但凡“活絡”一點,也不至於此。吳隱之後來到廣州做刺史,也是“喝貪泉而不貪”,從而轉變了廣州一帶的官風。

在南朝時代做祕書的徐勉也是勤政清廉、慎用權力的典型。徐勉十分勤政,加之工作繁忙,往往要隔幾十天才能回家一次,連他家養的狗都不認識他了,每次見他回來都要狂吠。徐勉既感到好笑,又覺得無奈,感嘆道:“我死後,如果有人寫我的傳記,羣犬驚吠倒是件值得一記的事。”徐勉做了吏部尚書,掌握了官吏的任免大權之後,好多親戚故舊都跑來巴結,有的甚至直接伸手要官。對這些來人,徐勉告誡他們:“只談風月,不宜及公事。”徐勉一生十分清廉,一些人便勸他經營產業賺點錢,爲子孫後代着想。徐勉回答說:“人遺子孫以財,我遺之以清白。”子孫有能力,不用我給他們留也能致富;子孫若無能,我給留下再多的錢財都沒用。徐勉把人格風範傳給子女,這對今天某些不知教子、只知斂財的官員是有所啓示的。

孔光、吳隱之、徐勉等人做祕書期間,雖手握大權但不濫權,不僅履行了職責,還能“出淤泥而不染”,贏得生前身後之名,其境界是那些抱着“權力不用,過期作廢”心態的官員遠不能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