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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前程大好的蘇舜欽,爲何最後卻鬱郁而亡了?

來源:飛飛歷史網    閱讀: 2.92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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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祐元年,官宦世家出身、26歲的北宋詩人蘇舜欽進士及第,政壇。與宰相杜衍之女完婚後,又有文壇領袖范仲淹的激賞,蘇舜欽成爲一顆被世人看好的政治新星。

按蘇舜欽擁有的政治資源和人脈關係,拿他開刀簡直不大可能。20歲任滎陽縣尉時,他就因敢於對皇帝大興土木諫議上疏而聞名朝野。其奏章言辭激烈,敢道人之所不敢言,甚至發出了“若大興土木,則費用不知紀極,財力耗於內,百姓勞於下,內耗下勞,何以爲國”的質問。此後,他更是在奏章中直指守舊官僚昏庸無能,痛陳結黨營私、把持朝政的政壇痼疾。在宋仁宗前期沉悶的政治氛圍中,蘇舜欽激揚文字的快意品評,客觀上爲朝廷後來的革新政治提供了輿論上的支撐。同時,他也在無意間把自己推向了政壇的風口浪尖。

儘管蘇舜欽並不想引領大宋思想潮流,更無意文壇“宋詩之祖”的名頭,但《宋史》還是給了他很高的評價,稱其“一時豪俊多從之遊”,歐陽修也贊其爲“特立之士”。他雖身居要職,周圍卻經常聚集着衆多官場和文壇的青年才俊與意見領袖,藉着酒勁抨擊時弊更是時有發生。時間一長,這就不免引起社會各階層人士的廣泛關注。

慶曆四年秋,一向喜歡小酌幾杯的蘇舜欽邀請朋友聚餐。按照政策規定,單位平日裏拆開的信封和廢舊的紙張可以集中賣掉換錢,身爲奏院一把手的蘇舜欽就賣了些廢紙,自己又出了十貫錢,同時要求朋友們也象徵性地出點兒錢。

被邀請的人員名單是蘇舜欽親自圈定的,大都是平日裏跟他一樣身居高位的同僚和與他政見趨同、性情相近的青年才俊。這些人只要聚在一起,肯定就會出現那種文人雅士邊喝酒吟詩,邊臧否人物、議論時政的熱鬧場面。喝到高潮時,又往往要乘興喚來歌伎助興,喝到天昏地暗爲止。

書生氣十足的蘇舜欽,不知道自己正處在命運的十字路口,也不理會自己的特殊地位以及傲慢和才氣正吸引着衆多攀龍附鳳和附庸風雅的京城官員。

太子中書舍人李定是個靠蔭補入仕、沒有國家正規學歷的高官,他主動和蘇舜欽打招呼,表示願意參加這次文壇盛會。而蘇舜欽一向看不起李定,也知道李定是爲了滿足一下附庸風雅的虛榮心而來的。如果他婉轉地予以拒絕,而不是挖苦諷刺李定,也許就不會把自己送上不歸路。可蘇舜欽太過驕傲,他還以爲自己是在老丈人杜衍家喝酒呢!

蘇舜欽曾在岳父杜衍家秉燭夜讀《漢書》。讀到張良刺殺秦始皇時,撫掌曰“惜呼擊之不中”,滿飲一杯酒;讀到張良遇到劉邦時,又撫案說“君臣相遇,其難如此”,又喝了一杯酒。久經官場磨礪的宰相杜衍看到賢婿讀書下酒,不但沒批評他,反倒給予肯定:“有如此下物,一斗不足多也”這次放蕩的大喝奠定了杜衍對蘇舜欽在政治上的支持,也凸顯了蘇舜欽酒後骨子裏暴露出來的傲慢與偏見。

本來前程大好的蘇舜欽,爲何最後卻鬱郁而亡了?

可公開聚餐怎能夠和家庭小酌一樣放蕩無忌?蘇舜欽的聚餐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議程如期進行。被蘇舜欽罵了個狗血噴頭的李定,就成了專門盯着蘇舜欽一舉一動的蒼蠅。官場上的事就是這樣,無意中惹到了小人,就可能招致小人的報復。而貪腐問題就是最好的靶子。何況蘇舜欽也不是無縫的蛋,李定將蘇舜欽聚飲的詳細情況無中生有地大肆渲染,把當日的場景描繪得不堪入耳,到處散佈。

御史中丞王拱辰得知這一情況後,決定立刻成立專案組,查處這件公款吃喝、傷風敗俗的大案。雖說蘇舜欽是“慶曆新政”主將范仲淹極力薦舉的,又是改革支持者杜衍的乘龍快婿,但王拱辰還是頂着被扣上破壞改革帽子的巨大壓力,秉公辦案,一查到底。出面爲蘇舜欽說情的范仲淹、歐陽修等改革中堅都被貶謫放逐,參與聚餐的人員全部被處理,逐出京城。

聚餐時那班文人飲酒召妓,還作詩諷刺先賢:“醉臥北極遣帝扶,周公孔子驅爲奴。”王振辰命令一班御史迅速將這些材料呈送給了宋仁宗。

宋仁宗從蘇舜欽身上,看到的不是公款吃喝的違紀,而是讀書人對傳統的質疑和自我意識的覺醒,而自我意識的覺醒是任何統治者都不會允許的。因此,宋仁宗御筆欽定,將才子蘇舜欽以“監主自盜”的罪名除名。這個處理決定無異於在沉悶的北宋政壇上演了一出“殺雞給猴看”的活劇,而蘇舜欽,就充當了警示大宋政壇幹部和知識分子泯滅自我意識的那隻雞。

史上對蘇舜欽的“進奏院獄”多定性爲“冤獄”,認爲這是新舊黨爭造成的。然而,這一事件雖說確有冤情和黨爭的理由存在,但按照宋朝的法律規定,“監主自盜”一旦坐實,就要被判死罪,而蘇舜欽僅僅是被開除出公務員隊伍,所以,事件真相恐怕沒有這麼簡單。

蘇舜欽多次勸諫皇帝,並諷刺大宋立國之本的儒家先哲,恃才自傲又位高權重,同僚多數都懼而遠之,他身上放射出來的思想自由和咄咄逼人的政治主張,讓宋仁宗一時不知所措。在捍衛皇權和給予才子言論自由之間,皇帝顯然會選擇前者,犧牲讀書人的自由和個性就成了必然。

本來前程大好的蘇舜欽,爲何最後卻鬱郁而亡了? 第2張

獲罪罷官後的蘇舜欽,在其傳之後世的名篇《滄浪亭記》裏,不無感慨地說,歷史上許多“才哲君子”都在名利地位上栽了跟頭,原因就在於他們沒有掌握“自勝之道”。言外之意他已把這些身外之物看透了。然而,四年後,在文章中一再告誡世人要看開的蘇舜欽,自己卻由於始終看不開,在剛剛復官時便撒手人寰。

一簍破紙,一場酒席,就讓名重一時的“政治明星”淪爲儆醒讀書人這羣猴子的那隻刀下之雞。可惜的是蘇舜欽至死也沒明白,爲什麼自己的命運只能是一隻被殺的雞?歐陽修說蘇舜欽“時發其憤悶於歌詩,至其所激,往往驚絕”,讀書人玩政治幼稚到這種程度,不拿你開刀,也太低估仁宗皇帝的判斷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