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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雍正與母親德妃的關係 德妃爲何不喜親兒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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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寅時(凌晨三點到五點),一個嬰兒降生在紫禁城裏,他就是後來的雍正皇帝。(本文註解請見最後頁)

對於他的出生,《聖祖仁皇帝實錄》中不過寥寥數筆帶過:“丁酉,今上皇帝生,上之第十一子也,母曰吳雅氏。⑴”平淡而又無奇。第十一子指的是雍正的自然行次,而皇四子則指的他的序齒行次。《聖祖實錄》上記載的信息雖然簡略卻很精確,胤禛的生母孝恭仁皇后吳雅氏此時只是一般的宮人。吳雅氏,生於順治十七年,康熙十六年二月進宮,初爲“常在”,後晉封“德貴人”⑵,康熙十七年生下她第一個孩子——胤禛,母以子貴,因此於第二年十月十三日得以冊爲德嬪,十九年二月初五再得麟兒,生皇六子胤祚,次年十二月二十日晉德妃。此後又接連生育,二十一年六月初一生皇七女,二十二年九月二十二日生皇九女和碩溫憲公主,二十五年閏四月二十四日生皇十二女,二十七正月初九日年生皇十四子胤禎(胤禵)。向例宮女晉妃嬪,只能從答應常在逐級晉封,吳雅氏從一個小小的宮女子,(宮女子系內務府包衣佐領下的女兒,地位較低,僅供內廷使令而已。)得到康熙的寵愛,和榮妃並肩成爲爲康熙誕育子女最多的妃子(也是清朝後妃中誕育子女最多者),一步一步登上永和宮主位的位置,可以說是很不簡單的。她原是隸滿洲鑲藍旗包衣,官書上只提其屬正黃旗,護軍參領威武之女,卻絕口不提孝恭祖父額參曾任膳房總管,其本是內務府包衣,出身微賤的事實,而雍正也一再宣稱吳雅氏乃“本朝舊族,創世名家”⑶。清制,皇太后母家在下五旗者皆擡旗,然唯本支子孫方準擡,其胞兄弟仍錄原旗。而雍正卻破例,不僅僅是將德妃母家本支擡入正黃旗,而且還給予全族俱准入旗的特殊“恩典”,並一一引見,酌情給予差使效力。⑷這麼做,或許是母家地位的卑微,對於雍正而言,是一種隱痛,出於政治政治宣傳的需要,他必須神話自己的出身,擡高母家的地位⑸;亦或許是他爲了緩和母子間緊張的關係,而故意作出的姿態。但雍正畢竟不是任人爲親的昏君,除了皇太后的孃家侄孫,雍正的表侄,海望頗有才幹而被予以重用,一路升遷之外,其他戚屬則大都被閒置了起來。這自然無法與雍正的養母孝懿仁皇后母家所受到的隆遇相提並論了。但,女人往往並不能理解這些,對於始終不肯接受“仁壽皇太后”徽號的吳雅氏而言,這個所謂的姿態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在兒子心中,自己又怎及得毓出名門的佟佳氏呢。畢竟,被孝懿仁皇后撫養,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政治資本。

論雍正與母親德妃的關係 德妃爲何不喜親兒雍正?

清宮中,皇子出生後或交由官員撫養,或交由嬪以上的後宮主位(包括嬪)撫養,總之一言以蔽之,皇子誕下之後獨不可付與生母撫育。這可能是爲了防範後宮干政吧,所以有清一代,除了慈禧以外,大體上杜絕了后妃預事及外戚禍國的弊政。但是這種“防弊”之策也非一無瑕疵,由於皇子與生母分開而居,且相見也有固定時刻,見面也不能多說話,故而缺乏接觸和溝通,這極有可能會導致出現親生母子間互生隔閡,彼此猜忌,感情不睦,關係漠然等如是尷尬的境況。而不幸的是,雍正和其生母德妃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陌生而緊張,冷淡而無奈。

康熙十七年吳雅氏還是一般的宮人,所以她既不能養育自己的親生兒子,更沒有資格撫育其他的皇子。而恰巧在胤禛出生的那一年,康熙皇帝的第二位皇后孝昭皇后鈕祜祿氏剛剛去世不久,後宮之中以貴妃佟佳氏最尊。所以胤禛被佟佳氏所養育,也可以算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甚至無形中還擡高了他的地位。佟佳氏,滿洲鑲黃旗人,領侍衛內大臣佟國維之女,她是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后的親侄女,即皇帝的表姐/妹。她於康熙十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冊封爲貴妃,二十年十二月二十日晉皇貴妃,因康熙皇帝擔心自己克後,故孝昭皇后過世之後,十數年間康熙一直未立新後,佳氏以副後身份統攝後宮,位份尊貴,備極榮寵。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七日深夜,康熙得到皇貴妃突患急症的消息,連夜由暢春園趕回宮中,並於第二天諭禮部:“奉皇太后慈諭:皇貴妃佟氏,孝敬性成,淑儀素着,鞠育衆子,備極恩勤,今忽爾遘疾,勢在頻危,予心深爲軫惜,應即立爲皇后,以示寵褒。欽此。前九卿諸臣,屢以冊立中宮爲請,朕心少有思維,遷延未許。今祗遵慈命,立皇貴妃佟氏爲皇后,應行典禮,爾部即議以聞。”初九日冊立皇貴妃佟佳氏爲皇后,頒詔天下。初十日申刻(下午三點至五點)皇后崩。實際上,佟佳氏只當了一天的皇后。在初八日到初十日這三天裏,康熙都令“部院各衙門奏章交送內閣”,以便能夠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在病篤的佟佳氏身邊⑹,佟佳氏和康熙有兄表之情,又有夫妻之誼,她深得康熙皇帝寵愛,夫妻感情篤深,孝懿仁皇后亦是康熙諸後之中唯一一位在死後得到聖祖寫詩追悼的女子。⑺是聖祖宮中其他佳麗所難以望其項背的。中宮久虛,佟佳氏以皇貴妃之尊,掌管後宮,是聖祖康熙皇帝的賢內助,亦是諸位皇子之嫡母,她的尊貴一定讓年幼的雍正產生一種依屬感和安全感,出於生存的本能他必定會竭盡全力地去討養母的好,以期獲得她的歡心,久而久之在這種潛移默化之下則難免“淪爲”一個懂得如何察言觀色、趨炎附勢的“勢利眼兒”,對於自己的親生母親的態度想來也會由於養母的存在和在宮廷之中生存立足的需要以及祖宗的成法,而不敢過分親近。胤禛甚至很有可能在有意或無意中表現出自己爲皇貴妃所養育的自豪、高傲的情緒,生母德妃看在眼裏心中定然很不暢快,久而久之他們之間的母子關係便會蒙上一層陰影,結也越結越死了。

或許是因爲血緣太近的緣故,佟佳氏進宮多年卻一直沒能懷孕,直到胤禛六歲的時候也就是康熙二十二年六月十九日她才生下了一個女兒,這也是她唯一的孩子。可能是由於血緣太近的緣故吧,皇八女似乎是先天不足,醫生曾擬開刀醫治,但後來被放棄了,採取服藥醫治的保守方式,卻最終還是沒能保住公主的性命。孩子沒有滿月即六月十四日殤逝,甚至沒來得及讓父親見上一面。⑻公主的死對佟佳氏的打擊應當是很大的,或許就是因爲膝下無所出,她才能夠視胤禛爲己出,殷勤備至,關愛有加,將自己的母愛傾注於他的身上,全心全意照顧胤禛吧。幼時的胤禛乃憑藉着這層得天獨厚的機緣,被鞠養於康熙宮中,得到父皇的親自撫育,因此從小即能受到一定的重視。他們父子間的感情基礎也因這層關係,而顯得特別深厚牢固,但也因此對於胤禛身上的性格弱點,康熙也更一目瞭然。

其實胤禛的性格和德妃、胤禵有很多相像的地方,都是那麼的強硬、倔強、烈性。看到很多人評價胤禵是一個真性情的男兒,而對雍正,則用陰謀家、野心家來形容他,我覺得是有悖於歷史的。其實雍正根本就不是一個喜怒不行於色的人,也不是什麼冷麪王,他是一個有些孩子氣,有些情緒化,不太善於掩飾自己的人。而康熙對他的四字考語“喜怒不定”則是對此最好的註腳。康熙因勸他說“你肯急,凡事只以忍好。”

但似乎年輕的胤禛血氣方剛,正是那種逆反的性格張揚的時候,對於父親的教誨,也是陽奉陰違,依然故我,直到他爲此付出了代價。

康熙三十七年,康熙皇帝大封諸子,皇長子和皇三子俱爲郡王,而只比胤祉小一歲的胤禛卻只被封了貝勒,康熙在解釋不封胤禛爲王時,拋出的藉口是“四阿哥爲人輕率”⑼。這件事情給了胤禛極大的打擊,令他一直耿耿於懷,甚至到繼位後他還念念不忘,“朕初爲貝勒時,人稱爲王,轍赧然羞之。”⑽

他本就是一個好強的人,自尊心極強,又怎能甘心於人後,此後自是逐漸收斂了自己的性子,身上的棱角也磨去了很多。說句題外話,應當慶幸,他很及時的栽了個跟頭。否則,當一廢太子的時候,他很有可能會闖下彌天大禍。在那件非常之事發生之前,胤祥要比胤禛更蒙康熙看重,可是事後局勢急轉直下,他們兄弟的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以他這種強勢的性格,自然很難討得母親的歡心。

論雍正與母親德妃的關係 德妃爲何不喜親兒雍正? 第2張

胤禛從出小起即由佟佳氏撫養,一直到他十一歲左右佟佳氏病逝,幼年的胤禛都是在這位高貴溫婉、儀態端莊的母親之呵護和教導下一天一天成長起來的。胤禛後來回憶佟佳氏時曾感念其“撫沖齡而顧復,備蒙鞠育之仁,溯十載之劬勞,莫報生成之德”⑾“生恩不及養恩大”,所以胤禛感養母恩遇之素深,同孝懿仁皇后親近,反而與親孃生疏則是很自然的事情,亦合人之常情。雍正和養母之間的感情很深,他眼中的養母“慈撫朕躬,恩勤篤摯”,是一個慈愛且對自己付出了真摯感情的母親。所以他一直很想報答她,只可惜孝懿早逝,所以夙願難了。而他“誕紹丕基”繼位爲君,使得他更有機會“顯揚”養母的大德,這也算了了他的一樁心事吧。⑿

“天下的父母皆是偏心的”,做父母的很難一碗水端平的,即使他們很想不偏不倚,但是總有子女是和自己投緣的,也有話不投機的,所以感情的天秤難免會有所偏差。與孝懿仁皇后不同的是,德妃生育子女甚多,而十四阿哥胤禵(胤禎)又恰好是她最小的一個兒子,偏疼幼子也是人之常情。況且幼時的胤禛情緒波瀾起伏較大,“喜怒不定”也表現的很明顯,可能是因爲心緒不佳,承受不住方方面面帶給他的重壓,會猝然的將自己的情感宣泄迸發出來,甚或有時近乎歇斯底里了。做母親的往往喜歡聽話乖巧的孩子,胤禛的這種性格很難博得母親的歡心。母親的偏心,可能其本人並不自知,但是作爲當事人,則會很敏感的覺察到母親細微的感情變化,況且德妃偏疼胤禵是那樣的明顯,想來雍正心中對此也一直耿耿於懷,母子間的隔閡愈見增大。

胤禛繼位初,政局不穩,爲了籠絡隆科多,所以在康熙死後,就馬上把被康熙拖延的佟國維之子應承襲的公爵准予隆科多承襲。此後又稱隆科多爲舅舅,並規定“嗣後啓奏處寫‘舅舅隆科多’。”⒀此外他還“追封皇舅祖一等公佟國維之祖佟養真、父佟國賴爲一等公,加贈太師,予優諡。(孝懿仁皇后之)兄一等公國維、國綱贈太傅。”⒁孝懿仁皇后是康熙的繼後,雍正繼位以後加恩於佟氏家族,於情於理,於鞏固政局穩定人心而言都是恰如其分的。對於自己的生母,雍正所施之恩,可以說是與佟氏一門捋同的,“追封皇太后之曾祖額爾根、祖一等阿思哈尼哈番(男爵)兼佐領額參、父護軍參領魏武俱爲一等公,妻一品夫人。”而且雍正也稱白啓爲舅舅,啓奏處也書舅舅白啓,並且威武的公爵爵位也由他來承繼。⒂此外通過《雍正元年御筆賞賜簿》可知,皇帝的恩賞也並沒有漏掉白啓。⒃所以雍正並非不以自己的親舅舅爲意,故意藐視其生母孝恭仁皇后。

所以並不是雍正一定做了什麼對不起生母的事情,才導致母子關係的緊張,因爲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和契合真的是很微妙的,可能根本不需要什麼原因,就會打心眼裏喜歡一個人或是討厭一個人。吳雅氏的厚此薄彼也許根本不需要理由,不,還是有理由的,那就是胤禛並非她的獨子,她喜歡允禵就會千方百計的爲他爭取,不管其所爭取的是不是這個小兒子所應得的,哪怕這會對胤禛造成傷害。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身爲母親,吳雅氏並不會認爲自己偏幫誰,相反的她可能會認爲自己不偏不倚,自己在主持公道。正是如此,不但她和胤禛母子之間的關係十分緊張,還會激化胤禛和允禵之間的矛盾。

吳雅氏是一個性格極強的人,她有時做事全憑個人的感情好惡,確實有很絕情的地方。康熙駕崩,身爲皇帝的生母,吳雅氏竟要以死相殉,這實際上無異於是給雍正下馬威,雍正“雪涕含哀情辭懇切”地“再三諫阻”,情急之下甚至對她說“皇考以大事遺付沖人,今生母若執意如此,臣更何所瞻依?將何以對以對天下臣民?亦爲以身相從耳。”⒄意思就是說“你死我就死,省得我以後無顏面對天下臣民,蒙受不孝的惡名”。最後吳雅氏只得妥協,“勉慰其心”,心不甘情不願的放棄了自殺的念頭。他們母子之間互相以死相逼相脅,他們的對立竟然已經到了“劍拔弩張”、“有你沒我”的境地了,可悲,可嘆!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是雍正登基的喜慶日子,按照慣例,皇帝應“詣皇太后前行禮”,禮部奉皇帝旨意,提前一天將當天的儀注啓奏皇太后知曉,皇太后卻以“皇帝誕膺大位,理應受賀。與我行禮,有何緊要”⒅爲由,拒不接受皇帝給自己行禮,害得登極大典差點都開不了場,使得雍正朝的第一次嘉禮這麼大煞風景的開場,也似讖語似的註定了雍正朝悽悽慘慘的悲劇收場。事情就這麼僵持着,母親的執拗讓皇帝有些抹不開面子,他深知母親的脾氣,對於這位皇太后,皇帝恐怕也是怵於與之相處的。於是皇帝又“著***事務王大臣、禮部、內務府總管等再行恭懇”,事務王大臣中有廉親王允禩,他與允禵交好,他的勸說,對皇太后或許有所作用。而且那麼多臣子在場,想來皇太后也不會太不給皇帝面子,讓皇帝下不來臺,只可惜雍正打錯如意算盤了,皇太后“覽過仍不受”,不得已,皇帝只好親自出面“再三懇求”,皇太后極不情願的答應了,她說“諸大臣等既援引先帝所行大禮懇切求情,我亦無可如何。知道了。今晚於梓宮前謝恩後再行還宮。”⒆按照皇太后的意思,她是給諸大臣面子,是在他們擡出先帝所行之先例的情形下爲皇帝求情,她才無可奈何的答應了。一句“我亦無可如何”,將皇太后的內心勾勒的清晰細緻。

雍正繼位之後,爲了避免政敵的指摘,故而步步小心,處處謹慎,唯恐落人於口實。孟子云:“聞誅一夫紂,未聞弒君也”,倘若輿論將其描繪爲一個不忠不孝殘酷暴虐之人,那麼其政敵無論採取什麼方式與他對抗,也是合情合理的。而百善孝爲先,在孝節上他更不能有虧。也許有人認爲這是矯孝,含有做秀的成分,但在當時這卻是不得不爲之的。

論雍正與母親德妃的關係 德妃爲何不喜親兒雍正? 第3張

康熙死後,諸王大臣奏請皇帝以昭仁殿或御弘殿爲居喪之所,雍正以不忍安居內殿爲由,拒絕了,改擬乾清宮東廡爲倚廬。(倚廬爲古代遭喪者所居,倚木爲廬,於中門外東牆下起廬,先將一根木頭放在離牆五尺的地上,上立五根橡木斜倚在東牆,以草苫蓋之,南北兩出口也以草簾屏之,向北開口,裏外不塗抹灰泥,即草棚。)而後“***事務王大臣、諸王大臣等以上哀瘠奉饘(zhān,稠粥之意)粥勸進”,皇帝則說“朕受皇考託付之重,朕自酌量,可進飲食,朕即稍進,若勉強飲食反與朕躬無益,朕斷不可稍有假僞,嗣後不必勸奏。⒇”一副因爲皇考賓天而悲痛欲絕,難以下嚥,寢食不安的樣子。凡此種種,不一而足。而後又一改天子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釋服之成規,爲聖祖仁皇帝和孝恭仁皇后守制三年,可以說在孝字一節上,他儘量要求自己做到盡善盡美,讓世人無可詬病,但皇帝的生母處處與之不配合,給皇帝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難題。

對於雍正的繼位,吳雅氏在衆人面前表現出錯愕、驚訝,難以置信。她說“欽命吾子繼承大統,實非夢想所期”。(21)此語爲《世宗憲皇帝實錄》所不載,這不不明擺着告訴衆人說,他——自己的嫡親兒子繼承大統,就連我這個親生母親做夢都想不到,實際上就是不承認雍正即位的合法性,對他踐祚的挑戰。在政治環境如此險惡的情況下,在那麼多政敵對她自己親生兒子虎視耽耽的情況下,她這麼說顯然將會受人以柄,顯然會把雍正往絕路上推,而她連想都沒想,連怕都沒怕,就這麼說,這麼做了!這麼絕情,偏心得這麼明顯,又怎麼能不讓雍正感到忿忿不平呢?在允許隆科多承襲公爵爵位上諭中,雍正感情的天秤很明顯的偏斜到養母孝懿仁皇后那邊去了,他說“孝懿皇后,朕之養母,則隆科多即朕親舅。”(22)這個時候他自己的親生母親反而讓他感到莫名的疏遠。

身爲皇帝的生母,吳雅氏“堅執不允”,至死都不肯接受皇太后的尊號,亦不肯從永和宮搬出,移居到皇太后居住的寧壽宮。這讓雍正感覺十分爲難。“仁壽”皇太后的尊號已由內閣翰林院擬定,“皇太后表文、冊文及金冊、金寶並儀仗等項”也“速行備造”,欽天監也選擇了吉期,可以說萬事俱備,單等皇太后點頭應允。可是居然被皇太后冠冕堂皇的拒絕了,她說“梓宮大事正在舉行,悽切哀衷,何暇他及。但願予子體先帝之心,永保令名。諸王大臣永體先帝之心,各抒忠悃,則兆民胥賴,海宇蒙休。予躬大有光榮,勝於受尊號遠矣。”結果皇帝登基前懇請“詣皇太后前行禮”,幾乎再一次重演,先是“諸王大臣具折懇請”,不允,然後是皇帝不得已硬着頭皮親自上陣“誠敬諄切叩請再三”,而皇太后呢,依舊是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口氣也一如從前——“諸王大臣援引舊典,懇切陳辭,皇帝屢次叩請,予亦無可如何。知道了。”(23)這一次雍正顯然沒有上次那麼好運了,吳雅氏的態度也更加強硬,所以用“知道了”搪塞過去,表面上看是給皇帝面子,實際上不過是緩兵之計。皇太后本想以“知道了”三個字敷衍其子,不置可否,讓他知難而退,卻不料皇帝抓住了有利於自己的那一種意思,認爲已“蒙慈允”,“恭上冊寶典禮亟應舉行”,試圖讓吳雅氏承認這一既成事實。卻不料“母后聖意仍欲遲遲”。

而雍正元年三月,又恰逢雍正登基后皇太后的第一個聖壽節,“禮部題請諸王大臣文武官員應齊集慶賀禮,筵宴暫停一次。得旨,聖誕行禮,朕再三奏請。奉懿旨,免行禮。”吳雅氏的生日,雍正一向很重視的,康熙五十六年或五十七年,年羹堯曾因“妃母(德妃)千秋大慶”,“無一字前來稱賀”而受到雍正的指責。此時,正值母子關係緊張之際,雍正必然想籍此機會,討好母親,而使她答應接受尊號,移宮寧壽的請求,可惜皇太后還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我想這和允禵回到京城有一定的關係。允禵從西寧回京,不但路上不向雍正請安,反而揚言:“如今我之兄爲皇帝,指望我叩頭耶?我回京不過一覲梓宮,得見太后,我之事即畢矣。(24)”到京後又行文禮部,詢問到京之後覲見雍正如何行禮儀注,以致“舉朝無不驚駭”。作爲皇子,臣見君行哪種禮儀,難道允禵會不知道麼?他分明就不把雍正放在眼裏。及見雍正又“遠跪不前,毫無哀慼親近之意”,當衆給皇帝難看,皇帝遷就他“向前就之,仍不爲動”。拉錫把允禵拉到雍正跟前,允禵不但不知道收斂,反而詈罵拉錫,在皇帝面前咆哮“我本恭敬盡禮,拉錫將我拉拽,我是皇上親弟,拉錫乃擄獲下賤,若我有不是處,求皇上將我處分;若我無不是處,求皇上即將拉錫正法,以正國體”(25),公開向雍正挑釁。而以雍正的性格又怎能不發作呢?雍正和吳雅氏之間的母子矛盾激化了雍正和允禵之間的矛盾,他會因爲母親的刻意爲難進而遷怒於允禵。而雍正和允禵之間的矛盾加劇,使得吳雅氏和雍正之間的芥蒂越來越深,母子、兄弟哪一方都不肯妥協,於是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的循環。

雍正元年三月二十七日,雍正率王公大臣,皇太后率聖祖妃嬪及皇后妃嬪,送康熙帝靈柩至遵化,四月初二日行禮,初六日返京。本來,“聖祖仁皇帝梓宮奉移山陵事畢”,皇太后以“梓宮大事正在舉行,悽切哀衷,何暇他及”爲藉口拒絕接受尊號的理由已經不能成立了,吳雅氏已經沒有任何立場不同意了。可是就在四月初二日這一天,雍正卻做了一件極爲不理智的事情,他“命皇十四弟、貝子允禵留遵化守陵。又逮允禵家人雅圖、護衛孫泰、蘇伯、常明等枷示。時,雍正帝傳問雅圖等:向日貝子在軍,聞有吃酒行兇之事。回奏並元。帝怒,命拿送刑部,永遠枷示,伊等之子年十六以上者皆枷。又天津監生徐蘭曾在貝子府教書,以其人不端,逐回原籍,交地方官收管。”(26)這樣無異於將自己的母親完全推向自己的對立面,使得自己的目前完全的偏袒允禵。所以最後一次給皇太后恭上尊號的機會,就這樣被雍正自己給一手破壞掉了。或許他和允禵之間的積怨很深了吧,正好趁此機會好好的發泄一下,他傳問雅圖允禵是否有行兇,雅圖回答沒有,雍正就將他拿送刑部,永遠枷示,這和他一貫主張慎刑,不屈打成招的法司觀念是徹底的背道而馳,這個時候的雍正顯然已經失去了作爲政治家應有的清醒頭腦,展現在世人面前的是一個不講道理,蠻橫無理的形象,這是很容易讓人詬病的。這個時候的他似乎只是一個執拗着要和弟弟爭寵的孩子,而並非一個理智的君主。我想在遵化一定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以致激怒雍正,當着母親的面,如此“欺負”自己的弟弟,這個時候的胤禛在母親的眼裏一定是完完全全的錯了,徹底不佔理了。

論雍正與母親德妃的關係 德妃爲何不喜親兒雍正? 第4張

就在允禵留住遵化的一個多月以後,五月十三日,皇帝因爲高其倬奏疏中誤以大將軍與皇上並寫,以允禵在軍時唯以施威僭分爲事,致官吏畏懼,所以要對允禵略加懲罰——“革貝子允禵祿米”。其實高其倬寫錯格式,與允禵又有什麼關係呢,感覺雍正純粹是爲了泄憤而故意爲難允禵。我想這麼做不排除有以允禵逼迫皇太后就範的目的在裏面,因爲皇太后很在乎允禵,這讓雍正心中很不平衡,他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讓母親知道他內心的不滿,想讓母親知道他想要什麼,但是這樣卻只能把母親逼得更遠。所以我覺得雍正此舉,大有通過做“壞事”來吸引母親注意的因素在裏面。看起來很笨,但是當局者迷,爲感情所困擾,又怎能知道這麼做是那麼的不理智呢。

允禵革去祿米的第十天,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三日,皇太后病。皇太后本就有氣管炎、哮喘一類的疾病(27),康熙病逝,胤禛和允禵兄弟兩個又不和,爭鬥不休,身爲母親的吳雅氏身體顯然不會好。這病說是被雍正氣出來的,恐怕也不冤枉他。不過雍正未必認爲是自己的錯,他會覺得有這樣一個局面完全是因爲允禵,所以逼母之說,以第三者的眼光來看是成立的,而於雍正而言是不成立的。

聞知皇太后病重的消息,雍正連忙趕到永和宮,晝夜侍奉湯藥。這個時候的他對母親應當懷有一顆愧疚的心,爲了能夠安慰母親,使母親的病儘快好起來,就在這一天,雍正遣侍衛吳喜、朱蘭太召允禵馳驛來京。只是很可惜,三屯營副將李如柏以部文未聲明旨意,又無印信爲憑,擔心是矯詔,所以追上允禵,不讓他前來,並將雍正所派去的侍衛羈候,限制其行動自由。(28)等到李如柏請旨,得知確屬皇帝本意,放允禵回京,皇太后已於二十三日醜刻(深夜一點至三點)崩逝,享年六十四歲。而允禵雖於二十三號趕回京城,但看到的只能是母親的梓宮(棺材)。

隨着母親的死,雍正希望母親站在自己這邊的希望徹底落空了,他再也不能爭取什麼了,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再也得不到了。

既然德妃生前,斷然不肯接受“仁壽”皇太后的尊號,也不肯從自己原先居住的永和宮移居到太后應住的寧壽宮去,故她甫一嚥氣,雍正便將她的梓宮移到寧壽宮,停靈三天才放到帝后死後應停靈的地方——壽皇殿,曲折的透露出雍正心中的忿恨與不平,其中的三昧着實耐人尋味。皇太后凌晨去世,直到戊時(晚上七點到九點)才由雍正親奉梓宮於寧壽宮,對於這一反常的作法,一向喜歡多言的雍正並沒有做任何的解釋,起居注上對於皇太后梓宮安奉於寧壽宮三天以後後又移於壽皇殿的記載可以說是再簡略不過了:

“(二十三日)戊時(上)親奉梓宮於寧壽宮。……

二十四日壬寅上詣寧壽宮悲傷號泣哀慟不止。……

(二十五日)因大行皇太后梓宮二十六日發引讀文致祭,上詣寧壽宮,親祭致奠哭泣盡哀三次。……

二十六日甲辰寅時奉移大行皇太后梓宮安奉壽皇殿,發引前,上詣壽皇殿親祭……”(29)

而實錄上,臣子則推測此舉是“因奏請皇太后移御寧壽宮屆期受朝賀,皇太后固執未允,尚御永和宮,至是奉安梓宮於寧壽宮。”

皇太后“固執未允”始終是糾結在雍正心頭,令他耿耿於懷的一塊心病。

但無論吳雅氏承不承認皇太后的尊號,承不承認雍正的繼統,她能夠與康熙的孝誠、孝昭、孝懿三後同祔聖祖廟,尊諡並加“仁“字,是因爲她是胤禛的生母,因爲她“誕育藐躬,命提教切,隆彰母道,顧復恩深”(30)。

這個時候雍正的心理就很微妙了,他既愧又怨。

他愧爲人子,在母親生前,不能令她開懷,反讓她煩憂無數。他知道母親心心念唸的就是允禵,所以即於皇太后去世當天,在大行皇太后梓宮前,因“欲慰我皇妣皇太后之心”,“將允禵晉封爲郡王”(31)。他深知母親“向欲加恩”其舅祖嶽色,但或許是因爲慪氣,或許是因爲他不喜歡這位舅祖,抑或許是想以此作爲籌碼,以期母親能夠答應他的請求,總之,在母親生前,他沒有能夠盡舉手之勞,滿足她的願望。所以在母親去世後的第二天,舅祖嶽色“著受爲拜他喇布勒哈番,追襲一次。(32)”

可是他又是那麼的不甘心,他怨他和母親之間隔着他的親弟弟允禵。怨使得他懷着異樣的心態,在允禵面前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十四阿哥前既不預皇考大事,今又不及預皇妣大事,不得盡其孝道,實屬伊之不幸。”(33)怨使得他在封允禵爲郡王的時候,不忘挖苦他,“無知狂悖、氣傲心高”,亦不忘警告他,“若怙惡不悛,則國法具在,朕不得不治其罪”(34)。

論雍正與母親德妃的關係 德妃爲何不喜親兒雍正? 第5張

皇太后去世以後,雍正於蒼震門外設帷幄以居,時值盛暑,雍正針對曾靜“逼母”的指責,曾經如此辯駁:“朕向來有畏暑之疾,哀痛擗踊,屢次昏暈,數月之內,兩遭大事,五內摧傷,幾不能支,此宮廷所共知者。”(35)這倒是實情。在年羹堯恭請雍正節哀的摺子上,無不憤懣的說“朕安,你實在爲朕放心,實力不能撐,也顧不得丟醜了。況受過暑,一點熱也受不得,只得以身荷之重,着實惜養,不必爲朕過慮。”(36)

和康熙死後相比,這個時候的雍正似乎沒有那麼好強了,早早就定下了“倘不勝暑熱,力不能支,亦不勉強”(37)的基調。二十五日,就是在皇太后梓宮發引的前一天,雍正諭曰:“除服以前,每日伺候清晨親往壽皇殿供獻。(38)”也就是說,爲了避免中暑,皇帝選擇每天去清涼的時候前往。我想這除了和皇帝的身體狀況有關,也和他與康熙和孝恭的感情厚薄有關吧。

不過繁瑣的喪禮確實是很消耗精力的,無怪乎意大利傳教士馬國賢在得知皇太后去世的消息時說“雍正皇帝的皇太后死了,要再次舉行像康熙皇帝去世時的葬禮。再次參加這樣令人厭惡的儀式,還不如讓我去死。”(39)

在接連經歷聖祖和孝恭的喪禮,對於雍正身體的損耗是很大的,就在皇太后去世後不久,雍正病倒了,“數月,得以康復。”(40)

雍正元年六月二十日,諸王大臣等引據“宋朝太宗、真宗四後祔廟之禮”,雍正帝以此爲例,諭內閣:“恭惟孝誠仁皇后元配,宸極,孝昭仁皇后、孝懿仁皇后繼位中宮。孝恭仁皇后誕育聯躬,母儀天下。按先儒耐廟之儀:一元后、一繼立、一本生,以次並列。今母后升祔位次,當首奉孝誠仁皇后,次奉孝昭仁皇后,次奉孝懿仁皇后,次奉孝恭仁皇后。如此庶於古禮符合,而朕心亦安矣。”(41)

雍正元年八月十二日恭上大行皇太后尊諡爲:“孝恭宣惠溫肅定裕贊天承聖仁皇后”(乾隆元年三月丁巳,加“慈純”,嘉慶四年五月戊辰加“欽穆”。吳雅氏全諡爲孝恭宣惠溫肅定裕慈純欽穆贊天承聖仁皇后)

雍正元年八月十八日,孝恭仁皇后梓宮自壽皇殿發引,送往景陵。八月二十四諭王大臣等:“皇太后素性謙謹,事聖祖皇帝數十年,恪恭罔懈,現在享殿內奉聖祖仁皇帝梓宮,皇太后梓宮暫安於蘆殿,一應供獻及祭文不可由中門出入,俱應於西門行走,以仰體我皇妣謙沖至意。”(42)

雍正元年九月初一日,葬聖祖仁皇帝於景陵,孝恭仁皇后拊龍輴(chǘn,靈車)入寶城。

隨着孝恭的入土爲安,一切都已過去了。

注:

⑴《聖祖仁皇帝實錄》(一),(《清實錄》第四冊),中華書局出版,1985年9月第1版,頁990,卷七十八,康熙十七年十月丁酉。

⑵樑希哲:《清帝列傳雍正帝》,頁291。

⑶《清史圖典雍正朝》,故宮博物院編,朱誠如主編,紫禁城出版社,2001年1月第一版,頁6:“胤禛的生母吳雅氏出身護軍參領之家,原爲包衣人家之後……”

《清代皇后冊立與八旗大姓氏族》,劉潞,《故宮博物院院刊》,1997年1期,明清歷史,頁52-65:在所有被擡旗后妃的家族史上,多少都有過一些記錄,唯獨孝恭後家族爲正黃旗,在清宮文書的記載中只提屬正黃旗,毫不涉及其他。孝恭祖父額參之傳,列於《八旗通志正黃旗滿洲世職大臣卷》:“額參,滿洲正黃旗人,姓吳雅氏,世居葉赫地方,初任布達衣大,累擢至內大臣。”雍正在爲其母家頒爵的敕書中說:“仁壽皇太后曾祖額布根者,本朝舊族,創業名家。太祖高皇帝時,撫育禁庭,視同子侄。”【《八旗通志》卷150】查後金與清初所有官職中,未見“布達衣大”一職,與此發音相近者,僅“包衣大”,即包衣(奴隸)之首領。聯繫到“撫育禁庭”,正是世代生活於主子家之包衣的特點。不過,若確立此說,還需旁證。關於額森的職務,《通譜》說:“額柏根,正黃旗人,世居哈達地方,國初來歸,其長額森,初任膳房總管,歷升內大臣。”【《八旗滿洲氏族通譜》卷29】儘管《通譜》與《通志》中關於吳雅氏世居之處不同,但在額森職務上卻爲孝恭出身包衣之家提供了旁證:膳房總管即是包衣大。這表明,孝恭出身內務府包衣家庭之說是成立的。雍正在賜敕中吹捧吳雅氏爲“本朝舊族,創世名家”,無非是想掩蓋母家卑微的出身。不過,歷史真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全部被掩蓋,《通志》中在涉及佐領編核時便露了馬腳:“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奉旨將鑲藍旗包衣佐領內太后之親族及阿薩納佐領內太后之親族,合編一佐領,以一等公散秩大臣舅舅伯起管理。”【《八旗通志》卷4】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是康熙帝逝後第四天,“旨”中所說太后應指雍正母孝恭,而“一等公散秩大臣舅舅伯起”正是孝恭之弟博啓。因此,旨中所說“鑲藍旗包衣佐領內太后之親族”即孝恭之親族。由此可知,孝恭母家實爲鑲藍旗包衣。聯繫到雍正即位前後朝中尖銳複雜的鬥爭,他爲母族帶上“正黃旗創世名家”桂冠的心態便不言而喻了。

⑷《雍正朝滿文硃批奏摺全譯》,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譯編,黃山出版社,1998年12月第1版,頁20,《雙全等奏繳雍正元年正月諭旨折》:散軼大臣舅舅白齊等奏,蒙皇太后之福,皇上之鴻恩,我族俱准入旗。其中六品官一人,七品官一人,蒙古護軍校七人,佐領二等侍衛顏德,及原在正黃旗包衣佐領時之筆帖式三人皆爲承恩之人。伏乞皇上給予何差效力。等因,於正月初三日具奏。奉旨:該人等俱問大將軍王,區別優劣,繕寫綠頭牌,與人一併引見具奏。欽此,欽遵。將顏德等二人銜名綠頭牌具奏。奉旨:該人等交阿爾鬆阿、舒魯、白齊引見具奏。欽此。

⑸《世宗憲皇帝實錄》(一),(《清實錄》第七冊),中華書局出版,1985年10月第1版,頁29,卷一:世宗敬天昌運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寬仁信毅大孝志成憲皇帝諱胤禛,聖祖合天弘運文武睿哲恭儉寬裕孝敬誠信中和功德大成仁皇帝之第四子也。母孝恭宣惠溫肅定裕贊天承聖仁皇后吳雅氏,原任護軍參領加封一等公衛武之女,端莊恭肅,慈惠安和,事聖祖仁皇帝,恪襄內治,著範宮廷。嘉祥肇集,嘗夢月入懷,華彩四照,已而誕上,時康熙十七年戊午十月三十日寅時也。誕生之夕,祥光煜爚,經久弗散,闔宮稱異。

⑹《康熙起居注》,第3冊,第1883-1884頁。《康熙皇帝一家》,楊珍,學苑出版社,2003年2月第三版,頁107。

⑺《聖祖御製文集二集》,卷四十四,頁11-13:

恭挽大行皇后詩四首並序

大行皇后秀鍾華閥,德備壺儀,溯懿親於渭陽,定嘉祥於嬀汭;宮闈翊贊,克孝克慈。頃者正位翟愉,甫承冊命,遂嬰篤疾,莫挽徽音。時屬新秋,候當闌暑,驚璇霄之月墜,傷碧落之星沉。物在人亡,睹遺袿而雪涕;庭虛晝永,經垂幕以愴懷。悲從中來,不能自已,握管言情,聊抒痛悼。

月掩椒宮嘆別離,傷懷始覺夜蟲悲。

淚添雨點千行下,(康熙自注:此日微雨)情割秋光百慮隨。

雁斷衡陽聲已絕,魚沉滄海信難期。

繁憂莫解衷腸夢,惆悵銷魂憶昔時。

交頤淚灑夕陽紅,徒把愁眉向鏡中。

露冷瑤階增寂寞,煙寒碧樹恨西東。

舊詩詠盡難回首,新月升來枉照空。

鸞影天涯無信息,斷絃聲在未央宮。

音容悲漸遠,涕淚爲誰流?

女德光千禩,坤貞應九州。

涼風銷夜燭,人影散瓊摟。

嘆此乎生苦,頻經無限愁。

淅瀝動秋聲,中心鬱不平。

離愁逢葉落,別恨怨蛩鳴。

寂寂瑤齋閣,沉沉碧海橫。

玉琴哀響輟,宵殿痛殘更。

⑻《康熙朝滿文硃批奏摺全譯》,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譯編,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年7月第1版。

頁1538,T3711《內務府總管圖巴等奏報皇貴妃生女折》

硃批:知道了。

內務府總管圖巴、海拉遜謹奏:爲奏聞喜事事。

竊照六月十九日巳時,皇貴妃生了公主。顧太監、太監大夫等雲,皇貴妃身體及公主皆安善。等語。爲此謹具奏聞。

頁1539,T3714《內務府總管圖巴等奏報不滿月公主病死折》

內務府總管圖巴等奏:爲奏聞事。

竊公主病篤,故將令大夫金昌裕開刀醫治之處,於閏六月十四日未時奏發前去。其後大夫金昌裕會同甄大夫共商立方,服藥治之,並末開刀醫治。公主病疾漸重,於本月十四日戌時薨。案查康熙二十一年八月內,爲故格格事奉旨:格格之疾、別樣病疾,我朝之先例,幼童蓋不制棺。如若出事,切勿制棺,不論何時,即於彼時用單被裹出,送一淨地火化,勿殮勿埋,自然了之。欽此。公主既然尚未滿月,病重而薨,即照前旨清理。爲此謹具奏聞。

圖巴、海拉遜、勒德渾、明珠。

硃批:爾等所辦甚是,因系尚未滿月之乳兒,朕並無思戀之處。朕在此亦不露聲色,不令人知道。

⑼《康熙起居注冊》,三十七年三月初二日,臺北故宮博物院,未刊。轉引自楊啓樵《揭開雍正皇帝隱祕的面紗》,上海書店出版社,2002年7月第一版,頁36,注②。

⑽《雍正朝起居注冊》,第一冊,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書局出版,1993年9月第一版,頁304,雍正二年八月二十二日。

⑾⑿(30)《世宗憲皇帝實錄》(一),頁200-201,卷十一,雍正元年九月庚辰:皇妣孝懿仁皇后,毓粹高門,騰芬戚畹,佐顯承之弘烈,壺政勤修。篤慈愛之盛心,母儀懋著;履和思順,致誠孝於彤闈;尚儉懷謙,翼昇平於黼座。撫沖齡而顧復,備蒙鞠育之仁,溯十載之劬勞,莫報生成之德。緬宮廷之佑啓,翟笰如存。感歲月之遷流,萱帷久閟,追維慈覆,彌懷高厚之恩。誕紹丕基,倍切顯揚之願。安貞令範,洵應地以無疆,炳曜徽音,長配天而不冺。……

皇妣孝懿仁皇后,純粹天根,敬性恭蘊。動循禮則,行法前修。慈撫朕躬,恩勤篤摯。……

皇妣孝恭皇后孝仁端厚,肅敬柔明。誕育藐躬,命提教切,隆彰母道,顧復恩深。謙約持身,惠慈撫下。皆流輝於椒掖,合繼善於丹闈。允宜同祀坤宮,合登禮室。

⒀《清史編年》第三卷,康熙朝下,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0年8月第一版,頁560,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甲辰:雍正帝諭內閣:隆科多襲公奏摺,蒙皇考留中,此一等公爵着隆科多承襲。二十五日,又諭:隆科多應稱呼舅舅,嗣後啓奏處寫“舅舅隆科多”。

⒁蕭奭:《永憲錄》,卷二上,中華書局,1959年8月第一版,頁110。

⒂《永憲錄》,卷二上,頁103:追封皇太后之曾祖額爾根、祖一等阿思哈尼哈番(男爵)兼佐領額參、父護軍參領魏武俱爲一等公,妻一品夫人,以武子白啓襲。

禮臣奏額爾根爲本朝舊族,太祖時撫育禁庭,視同子姓。額參歷事三朝,軍功茂著。魏武天挺秀傑,篤生聖母。宜加峻秩,以協美章。白啓後爲散軼大臣,稱舅舅,駐景陵。

⒃《雍正元年御筆賞賜簿》,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王澈選編:“賞舅舅白起雨纓涼帽一頂,珍珠一顆,重一分七釐。”

⒄《雍正朝起居注冊》第一冊,頁30,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三日。

《世宗憲皇帝實錄》(一),頁48,卷二,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乙卯。

雍正:《大義覺迷錄》。《清史資料》,第四輯,中華書局,1983年。頁11。

《永憲錄》,卷一,頁55:“太后聖母若同皇父同去,我亦隨太后聖母同去。”

⒅《雍正朝起居注冊》第一冊,頁27,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三日。

《上諭內閣》(一)(《雍正朝漢文諭旨彙編》,第六冊),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頁11,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九日。

《世宗憲皇帝實錄》(一),頁36,卷一,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已亥。

《永憲錄》,卷一,頁55。

⒆《上諭內閣》(一),頁11,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九日。

⒇《上諭內閣》(一)頁8,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五日。

(21)(23)《上諭內閣》(一)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初四日,頁19。

《雍正朝起居注冊》,第1冊,頁30,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三日。

《永憲錄》,卷一,頁55:“將我子爲皇帝,不但不敢忘,夢中亦不曾思到。”

(22)《上諭內閣》(一),頁13,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24)《上諭內閣》(一)頁207,雍正三年四月二十八日。

(25)《雍正朝起居注冊》第一冊,頁441,雍正三年二月二十九日。

(26)《清史編年》第四卷,雍正朝,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0年8月第一版,頁15,雍正元年四月初二日。

(27)《康熙皇帝一家》頁134。

《大義覺迷錄》,頁11:母后素有痰疾,又因皇考大事,悲慟不釋,於癸卯(雍正元年)五月舊恙舉發。朕侍奉湯藥,冀望痊癒,不料遂至大漸。

(28)(33)(34)《上諭內閣》(一),頁59,雍正元年五月二十四日。

(29)《雍正朝起居注冊》,第1冊,頁32-36,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三日——五月二十六日。

(31)《上諭內閣》(一),頁58,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三日。

(32)《世宗憲皇帝實錄》(一),頁150,卷7,雍正元年五月壬寅。

(35)《大義覺迷錄》,頁11。

(36)《年羹堯滿漢奏摺譯編》,天津古籍出版社,1995年8月第1版。頁247:

(37)《上諭內閣》(一),頁60,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七日。

恭請節哀折

雍正元年六月六日

太保公陝西總督臣年羹堯爲恭請聖主節哀以安聖祖在天之靈、以慰四海臣民之望事。

欽惟我皇上大孝天成,出於至性,自聖祖仁皇帝賓天之後,哀慕至今弗釋。茲又逢仁壽皇太后大事,不知如何哀毀。雖蒙密諭,不致過勞聖躬,但奉安聖祖梓宮,臣親見皇上之孝思,哀感臣民,臣知今日必不能自釋。聖祖御極以來,日理萬機,上關聖祖付託之重,下系四海屬望之切,伏祈大節哀痛以慰聖祖與皇太后繫念之心,臣不勝懇切誠請之至。

目下正值武場鄉試,臣現照常考箭(硃批:甚是),未敢宣露,俟遺誥到日,一遵典禮舉行。合併聲明。

雍正元年六月初六日具。

硃批:朕安。你實在爲朕放心。實力不能撐,也顧不得丟醜了,況受過暑,一點熱也受不得,只得以身荷之重,着實惜養。不必爲朕過慮。

(38)《雍正朝起居注冊》第一冊,頁37,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五日。

《上諭內閣》(一),頁59,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五日。

(39)《清廷十三年——馬國賢在華回憶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4月第一版,頁110—111。

(40)《雍正朝滿文硃批奏摺全譯》上冊,頁516:

閩浙總督滿保奏報聞知皇上萬安歡忭折

雍正元年十一月十九日

福建、浙江總督臣覺羅滿保謹奏:爲得知皇上萬安稽首歡忭事。

竊臣請安折內奉批:朕躬甚安,業已復元,爲使爾高興,特書諭示。爾好麼?欽此。臣伏讀之下,不勝忭躍。欽惟我皇上大孝性成,連遭大事,哀痛憂傷至極,且爲國家百姓日日優勤,每時每刻刷新政治,聖心無所不至,奇政無所不及,神思勞倦,實非—般。皇上乃至聖天子,善養聖躬,故僅數月,得以康復。臣聞聆此訊,誠爲國爲民欣喜不盡。伏乞皇上從此再稍節哀,更加頤養聖躬。爲此叩首、繳送批旨。謹奏。

硃批:爾等省臣,凡朕指示交付之字,鹹俱實心勉力而行,凡一二疏漏,據實進諫,幫助提醒於朕,朕雖勞累,以此喜氣,足可抵消,自然暢懷。內外諸臣不能如此而行,朕雖偷空小憩,然心何以爲安?諸臣若以朕爲君,誠心愛戴,則應彼此黽勉,整飭文治武備,甄別屬員善惡,使萬民安居樂業,朕保證身體健壯,延年益壽。此等關心,實屬細末小節,非朕所期望者也。

(41)《上諭內閣》(一),頁63,雍正元年六月二十日

(42)《上諭內閣》(一),頁79,雍正元年八月二十四日。

附錄:(未寫入文中之資料,可助大家理解這段歷史,本附錄會不定時更新)

①雍正寫給孝恭仁皇后的悼詩(出自《世宗憲皇帝御製文集》卷之二十八四宜堂集一)

《母后週年述哀一首》(有序)

母后升遐,倏經週年。痛色笑之難追,想音容而切慕。潸然淚下,賦此哀辭爲念。

慈恩重,難禁涕淚懸。尊重心莫罄,恍惚歲月遷。

物候常如此,音容獨渺焉。寢門空在望,一望一悽然。

母后二週年諱辰

自隔慈顏杳,重臨此日悲。音徽徒有慕,尊養已無時。

恩念劬勞重,心驚歲月弛。朝來益爲愴,撫序淚空垂。

母后三週年諱辰

鞠我恩深重,違顏夢渺茫。三年成恨水,百感對流光。

黯黯慈雲在,迢迢仙路長。朝來又臨諱,含愴仰空蒼。

②雍正上諭一道(出自《國朝宮史》卷之三`訓諭三)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上諭: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今朕新即大位,凡事遵循典制,率由舊章。當年皇太后見太皇太后禮,何等整齊嚴肅,衆母妃皆所睹悉。今聖母皇太后慈善謙遜,念舊情殷,不遽另行大禮,是聖母皇太后之禮。朕仰承聖母皇太后之意,盡心敬侍種母妃,是朕之禮。大事方出,朕悲痛切至,心神恍惚,儀文所在,未曾傳知。但衆母妃自應照前遵行國禮。即如宜妃母妃用人挾腋可以行走,則應與衆母妃一同行禮,或步履艱難,隨處可以舉哀。乃坐四人軟榻在皇太后前與衆母妃先後攙雜行走,甚屬僭越,於國禮不合。皇考未登梓宮前,倉猝之際,宜妃母妃見朕時,氣度竟與皇太后相似,全然不知國體。此等處,爾總管理當稟阻,乃並無一言道及,亦難免罪。朕若不傳,恐於國體乖違,所關重大。自傳之後,若仍前不改,定按國法治爾等之罪。

(按:吳雅氏拒尊號,緩移宮,是否受宜妃等人態度的影響,暫且存而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