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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其道而行之:道光帝選擇儲君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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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自雍正以後的皇位繼承製度,是所謂的“祕密建儲制”,即在老皇帝還活着的時候,祕密定下儲君人選,寫好密詔,藏在乾清宮的“正大光明”匾背後,等到老皇帝翹了辮子,再由輔政大臣當衆打開密詔宣讀。此法一向爲史家所稱道,說它既讓諸皇子有盼頭,又弄不清到底是誰,及到宣佈,想要造反也晚了,因此免除了困擾康熙多年的繼承糾紛。不過,既然皇位的繼承是靠老皇帝拍腦袋定下的,那麼就免不了有人會打主意想要暗中影響老皇帝的腦袋。姑不論滿打滿算實行祕密建儲的只有三代,即雍正傳乾隆、嘉慶傳道光、道光傳咸豐——乾隆還活着的時候就把皇位傳給了兒子,自己當掌握實權的太上皇,所以說不上是祕密建儲,而咸豐只有一個獨子,繼承無祕密可言。自同治以後,餘下的皇帝要誰當,統統由老佛爺西太后一個人說了算,全從她孃家妹子家裏找,繼承製度形同虛設——就是在實行祕密建儲的當口,也不難窺見諸皇子暗中爭奪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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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傳播甚廣、而且被記錄於《清史稿》的傳說,說是在道光立意建儲之前,在兩個人選中猶豫不定,一個是皇六子奕,一個是皇四子奕。就在這個當口,一次皇帝帶領衆皇子到南苑打獵。大家各逞手段,只見弓馬飛飛,鳥銃聲聲,飛禽一個接一個地栽到地上,走獸一個接一個地橫陳馬前。算下來,奕所獲最多,而奕則一無所獲。道光感到奇怪,就問爲什麼。奕回答說,現在是春天,是鳥獸繁衍的時候,因此不忍殺生以幹天和。道光“聞而大悅”,說,這真是皇帝說的話!於是,皇四子奕就成了後來的咸豐皇帝。

看到這傳說的記載時,總覺得它似曾相識,彷彿在哪裏見過,仔細想了一下,原來《三國志·魏志》裏有類似的故事。說的是魏文帝曹丕,還在他爹的魏王府裏做世子的時候,跟搶來的袁紹的兒媳婦甄氏,生有一子曹睿。然而曹丕做了皇帝之後,很快就喜新厭舊,藉故廢了甄氏,並殺了她,結果,連帶着原本該是太子的曹睿的地位也含糊起來。這時候,曹家父子有了一場圍獵,很巧,有子母二鹿在前面奔跑,曹丕立馬張弓,母鹿應弦而倒,而子鹿正好撞在曹睿馬前。

曹丕大呼:“吾兒何不射之?”

曹睿擲弓於地涕泣道:“陛下已殺其母,臣不忍復殺其子。”

於是,曹丕感慨說:吾兒真仁慈之主也!最後,沒有了親孃的曹睿反而繼承了皇位,是爲魏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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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漢人皇帝走圍打獵只是消遣不同,滿人以騎射得天下,什麼傷天和呀,什麼仁慈呀,都是過去農業民族的漢人才講究的玩意。作爲遊牧和遊獵民族,打獵殺生本是他們生存的必須,也是他們的傳統,或者說傳統優勢。換句話說,正是因爲他們不講究漢人講究的東西,才奪了天下。當年明朝的軍隊就是因爲在戰場上的馬上功夫弱,才一次次損兵折將,只能縮在紅夷大炮和厚厚的城牆後面,任憑人家在關內馳騁;待到人家也有了大炮的時候,就只好城破人降(或死)了。入主中土之後,滿人雖然也講究文治,但對於武功一直在乎得緊。

   他們所謂的聖主康熙、乾隆,都特別擔心八旗子弟尤其是皇族入關之後接受漢化,丟掉了自己尚武的民族傳統,不僅經常三令五申,而且以身作則,縱馬持弓,習武相尚。對他們來說,圍獵既是展示自身勇武的機會,也是校驗子弟騎射功夫的一種方式。雖然說皇帝圍獵的戰績,多少隻的豺狼虎豹和熊貔,裏面不免有摻假的成分。我們今天看到據說是康熙一鳥銃打死的碩大的黑熊,其實是事先捉到陷阱裏,餓得半死,及到皇帝來時才放出來的。

   但是這種對圍獵戰績的炫耀,卻是少數民族政權所特有的。如果漢人皇帝這麼幹的話,估計多半會引來一羣諫臣苦苦勸諫,趕都趕不走,死後還會被別有用心的史家記上一筆,像明朝正德皇帝那樣。滿人雖然也是自己打下的天下,但比起元朝的蒙古人來,畢竟在武功上面沒那麼自信。在關外就已經進入大半個農耕狀態的滿人,對於漢文化有更大的親和力,一不小心,就會掉進漢人的汪洋大海被吞掉還不自知。雖然坐江山要靠文治的推行,靠禮儀的講求,但如果沒有八旗兵的武力在後面撐着,皇帝的龍廷還真就坐不踏實。所以說,上面講的南苑圍獵,本應是對皇子們的一場考試,自然是應該以多獲者爲勝,而奕等於是交了白卷。然而,由於他的那番應對,交了白卷的反而成了最終的贏家。

如果這個傳說是真的話,那麼肯定是作爲現任皇帝的道光,擅自修改了考試規則。也就是說,不像許多史學家所認爲的那樣,由於奕的那番表白,道光選擇他作爲儲君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其實原本當然的選擇應是皇六子奕,才合乎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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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道光改規則也有他的道理。入關以來,清政府的八旗政策,本意是保持其民族尚武的本色,發糧發餉,不務他業,一門子只管習武。然而結果卻把昔日驍勇的八旗兵養成了除了玩什麼都不行的廢物,架鳥籠子滿世界遛的有之,捏着嗓子裝女聲學唱戲的有之,大男人學漢人婦女裹腳者亦有之,總之是向尚武的反面走。還在乾嘉之際,八旗兵的武功已經呈一塌糊塗之狀,拉不開弓的有,拉開了弓,射出的箭還沒到靶子就落下來的更多,就是射中靶心的沒有,甚至還有上不去馬,甚至畏馬如虎的。當年十幾萬人就橫行天下的驍勇健兒,早已不知何處去了。川、鄂、豫幾省的白蓮教造反,在清初也相當於幾個毛賊,但卻剿了十來年也剿不乾淨。國家年年耗大筆的錢糧,養着人口日增的八旗子弟,不僅什麼用都沒有,還每每因不善計算陷入破產的境地,隔幾年就得皇帝掏銀子來爲他們還債。

  幾任皇帝爲此愁煞了身子,不是沒有想過辦法挽回,旗務也整頓了若干次,越整越糟。事實明擺着,原來依靠的,現在已經變成正在融化的冰山,說什麼也靠不住了。既然原來指望的指望不上了,治國的招數多少得變變了,漢人的規則也就越發凸顯了,漢人的份額也悄然增加了。於是,什麼圍獵啦,什麼木蘭秋啦,統統變成了走過場。不僅安心要在父皇面前顯示“仁慈”的皇四子奕贏得了儲位之爭的勝利,而且即位之後的咸豐皇帝,也要高揚儒家道義,大批起用漢臣。他的親信肅順甚至公開貶斥滿人,說漢人行滿人不行,動輒對犯過的滿人高官痛下殺手。爲史家所公認的同光以後的滿輕漢重的政治格局,其實在道光年間已經露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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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奕的這一招,是漢人師傅杜受田的主意。看來,杜師傅是看出了道光暗中改了規則的心思,纔會出這種“交白卷”的險招。而貌似聰明的皇六子奕,既無高人指點,又沒有悟到情勢的轉變,一味逞強好勝,結果反而成爲爭位的失敗者。歷史小說的高手高陽先生,曾經對奕的失敗十分惋惜,因爲在他看來,這個皇帝若換成奕這個“鬼子六”來做的話,後來的中國也許會好些。跟高陽有同感的史家相當多,某些抱有大男子主義情緒的人,還把葉赫那拉氏的當權也歸咎於奕,甚至認爲如果皇帝是奕而不是奕的話,中國的現代化可能會順利得多。其實,就當時而言,真正高一籌的確實不是奕,而是憨厚的奕,他能夠聽杜師傅的話,而且付諸實踐,確有過人之處。繼位之後,大膽起用漢臣,鼓勵實學,在既有框架之內,他已經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因此方能在如此的爛攤子之上,應付來自內外兩面的危機。固然焦頭爛額,但畢竟沒有砸鍋,給清朝保持了一點元氣。如果我們要求道光和咸豐就能夠吸收西方文化,實行改革,顯然是一種苛求。事實上,只有經過了這種轉折性人物的悲劇性失敗,後來的執政者纔有實行西式改革的可能,沒有人能夠做在他的選擇框架之外的事情,即使這個人是皇帝。清朝是少數民族統治的王朝,在王朝裏,始終存在着滿漢雙軌的政治和雙軌的邏輯。皇帝靠向漢人的邏輯,實際上是緩慢的和一步步的,而且這個過程還可能出現反覆。不瞭解這一點,就無法理解清朝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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