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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漫的女作家”廬隱:天縱英才,一生窮困潦倒

來源:飛飛歷史網    閱讀: 2.16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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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隱曾說,“我是世界上最怯弱的一個。”

矛盾卻說,“她是‘五四’的產兒。是覺醒了的一個女性。”

在三十年代,她與冰心齊名,如今已是塵歸塵、土歸土,宛若隔世。

她的生命之燈,燃燒了短短35載之後熄滅了,如今文學的火星只是稀疏燃動,與她在世時大起大落的悲喜,觥籌交錯的進退,似乎根本對不上號。

她的文字,是過於傷感了,而她的人生卻像夜空中不斷燃燒急速飛旋的彗星,無盡黑暗之中始終有她一抹急切的光亮,正在試圖刺破着什麼,卻又無能

1899年立夏前一天,廬隱出生在福建閩侯縣。

“爛漫的女作家”廬隱:天縱英才,一生窮困潦倒

家裏經濟寬裕,父親是個舉人,她之前已經有三個哥哥,父母正好盼着女兒出生。結果,還真得了一個女兒。不巧的是,她出生這一日,外祖母正好去世。

廬隱那不識字的母親覺得這是一種不祥之兆。母親不算迷信,但兩重血光之災加在一起,她不由地懷疑起來。然而,懷疑事小,從此廬隱也成了母親眼裏的“災星”。

沒有母親的疼愛,廬隱從小在一堆僕人中長大。

兩歲時生了一身疥瘡,母親覺得厭惡至極,置之不理。後來是奶媽把她帶回自己家裏調養,才撿回了一條命。

禍事還沒完。

父親被任命爲長沙知縣後,突然想起了自己還有個女兒,想見見她。於是就命奶媽把廬隱抱回來。哪知廬隱纔回到自己家,就哭鬧不止。父親只想見見乖巧的女兒,哪料到廬隱是這麼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他被哭得心煩意亂,人又正好臨湖而立,便一把拎起廬隱,將她扔進了水裏。還好一個聽差救了她。

或許是人作惡,天不容。父親早早就去世了。年輕的母親只好帶着孩子們投靠了哥哥。

“爛漫的女作家”廬隱:天縱英才,一生窮困潦倒 第2張

舅父是個勤快人,在朝廷裏是農工商部員外郎,又在太醫院兼職做御醫。宅子寬敞,鳥語花香。然而,再好的東西也是別人的。母親始終覺得,活得寄人籬下。

而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是誰帶來的?當然是一出生就剋死了外祖母的廬隱。她把氣撒在廬隱身上,以女子不得入學爲懲罰。

舅母接下了廬隱的啓蒙教育。可是舅母的教育,似乎不是爲了讓廬隱獲得真正的長進,而是爲了消遣,打發無聊時光才教人識字的。

她讓廬隱背《三字經》,背不出來就用竹條狠勁兒地打。

她規定廬隱要在房間裏做作業。於是廬隱每天都在房間裏讀書、習字。偶爾嚮往偷瞄一眼正在玩耍的表哥們,就不自覺地一陣心驚。生怕舅母躡着腳步走來,又挨一頓打。

每天上午十一點,舅母真的來了,她便恍恍惚惚,又怕又愁。

有時候,舅母打完了。不明就裏的母親也趕上來痛打一通。身在一個可愛的孩童四處嬉戲遊鬧的世界裏,她卻如在地獄。因此,個性也開始分裂起來,一邊是極度的多愁傷感,另一邊是仇人般的執拗。

這還不算完。

廬隱與婢女們住在一起,每逢家裏來了什麼重要人士。母親就把她鎖在另一個院子裏,那個院子裏沒有人,一片荒蕪。她眼前是這樣的景象,可耳中卻又聽見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那些快樂不屬於她,聽起來很近卻遙不可及。她想,“死了,都比活着快活。”

不過,她沒有放棄。

9歲時,她被送到了一所教會學校。13歲,她考上了女子師範學校。以前那個脆弱的廬隱被深埋在心裏,如今她終於可以以新面貌示人了。

只不過,童年的創傷就像一根浮木,壓下去不久,又會自動浮於水面。今後,當她的心海里的水蓄得越來越滿時,這根浮木也越來越難以壓在心底了。

因爲從小被孤立,她對“集體”,“團體”這種字眼非常渴望,希望成爲團體裏的帶頭人。在學校裏,她就與其他五個同學組成“六君子”團體,喜歡惡作劇,喜歡捉弄別人。

到了大學,她又有了另一個團體“四公子”。圈子之外蘇雪林就曾爲這個小團體着迷,因爲四人中的隊長廬隱特別喜歡打抱不平,四個人走到哪兒都形影不離。

大學裏的廬隱因爲積極參加社團活動,又總是拋頭露面做演講,平時談話時也彷彿要故意讓不相干的人聽到似的“隔了幾間屋子,也可以聽見”。

讓她一戰成名的事中,最出名的一件就是組織劇團演出,爲畢業旅行籌錢。她自己寫劇本,上臺後演員們即興表演,沒有臺詞。她的演講還爲她賺了3000元。

錢夠了,人也齊。畢業後,她與同學們遊歷日本、朝鮮,回國後更是去了30年代最繁華的奉天,天津等地。

這時期的她,像一團火球,被學弟學妹們視爲風雲人物、天才一族。她年紀輕、一出學校就靠着旅行這種不着疾苦的走馬觀花來開拓視野,彷彿她不是在旅行,她是想讓自己陷入一種焦糖狀的美妙體驗中,在那裏只有歡樂,衝鋒陷陣,獲取成功。

這時的她,力量強大,心花怒放,死死地壓住了那根悲傷的刻着孤獨與悲慼二字的浮木。

她埋葬了過去的自己。

面對戀愛與婚姻,她也是以這個烈火般的另一面示人。只是,隨着年齡的增長,她的熱情有點不合時宜,有些過了火。

廬隱認爲,愛情就是要彼此尊重,互相理解。而她相信,像她這樣青春年少,風頭正勁的女子,是可以爲了愛而犧牲個人的精神的。

這就導致她面對感情時,熱情有餘,而理智不足。

大學時代,她一次學校活動中與郭夢良相識。工作的光環籠罩着她,使整個人顯得光彩熠熠。當時,她已經有了未婚夫,是她中學時認識的一個叫林鴻俊的人。家裏人都反對他們在一起,可是反對聲浪越高,廬隱就越是不放手。

林鴻俊考上大學後,兩人訂婚了。反對消聲滅跡後,廬隱也像風停息後的海浪,從沙灘上退去了。

後來她認識了郭夢良,陷入單方面的熱戀後,她經常把郭與林做比較。若不是有了目的,無端的比較總會引起不良後果,況且廬隱的比較是爲她自己能擺脫林鴻俊做鋪墊,她選擇的比對項,就成了林的自私與短處,郭的無私與長處。

這種比較,自然是越比越氣人的,它的自私濃度極高,最後促使廬隱不顧親朋好友的勸告,執意退了婚,並誇下海口,一定要嫁給郭夢良。

可是,郭夢良已經有一個妻子了,況且他也不想離婚。這當然難不倒深陷狂熱中的廬隱,她查了郭夢良的家鄉風俗。這種風俗表明:他,郭夢良,是那種可以娶兩個妻子的人。

他們在一品香旅店結婚。

面對外界的譴責,她說,“生命是我自己的,我憑我的高興去處置它,誰管得着?”

不過,對外的強硬卻始終抵不過親朋毒舌的侵蝕。在自己家裏,她被看做是姨太太,妾室。在朋友堆裏,她也沒有多少支持的聲音。只有蘇雪林站出來,讓大家收斂毒舌,不要動不動就斥責女作家的所做作爲。

可是又有誰會聽呢?她隨郭夢良回家探親,郭家的人對她更是不屑一顧,冷嘲熱諷。而郭自己也不願夾在中間,因爲與自己原配還有一定的感情基礎,他便躲到她身邊去了,對廬隱也沒多少關懷。

她以爲結了婚就好了,可婚姻卻爲她建起了一座愛情的墳墓。她在北平,尚可稱作他的妻子,一到了別的地方,她就成了千夫指的人。兩年的婚姻生活裏,她始終沒有因爲自己的一腔熱情換回哪怕一點溫暖。

以前她總是能得到的,可謂呼風喚雨。可在感情這個世界裏,她輸得一塌糊塗。

或許是她太自負,太盲目了?

或許是爲了讓她冷靜一下。婚後兩年,郭夢良因傷寒去世。

留下了廬隱與剛出生的女兒。

她迅速從極熱遁入了極寒之地。失去戀人的她經常酗酒,酒醉後就開始大哭,任憑情緒的侵蝕。浮木最終浮上了水面,給她一錘重擊。

獨自喝酒讓她覺得自己像個酒鬼,呼朋喚友能掩蓋這種錯覺。那時的她經常帶着酒去找石評梅。她去找石評梅當然是因着同病相憐的目的,石評梅當時剛失去了高君宇。

兩人經常暢飲與於陶然亭,醉了就痛哭。石評梅或許沒料到,悲傷中酗酒,與朋友的歡快暢飲,只能讓人麻醉,醒來還是痛苦,無可救藥。不久,石評梅去世。

廬隱悲痛至極,爲好友寫下長篇祭獻之辭。

她徹底孤獨了。不過外界似乎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他們對她的評價是“爛漫的女作家”。

“爛漫的女作家”廬隱:天縱英才,一生窮困潦倒 第3張

人生中最孤寂的那幾年,她寫下了《心靈潮汐》、《曼麗》和《歸燕》。時間總歸是一劑良藥,孤獨也並非一無是處,經過兩年的修整,她的靈魂總算是回了竅。

褪去了火的激燃,她還是顯出真正屬於她的美來。楚楚動人,小家碧玉,彷彿經過淬鍊一般,變得更晶瑩剔透了。

1929年,她與大學生李唯建相戀。她比他大9歲,相識於清華。她與他創造出了68封情書,後來也集結出版了。學生時代的花枝招展,並沒有幫她獲取更寬闊的人生路。她與當時的一部分女性一樣,輾轉在各所學校之間授課,並沒有謀求更廣闊的發展空間。或許那時候留給女性的生存空間本就很窄,更遑論發展空間了。

與李唯建結婚後,諷刺聲依舊不絕於耳。可她現在知道該如何應付了。不是積極地反抗,而是保持沉默。婚後的她寫出了《玫瑰的刺》,石評梅的死她始終記掛在心,這時她又寫了《象牙戒指》。

抗戰打響後,她心裏的某種東西被點燃了。她寫了長篇小說《火焰》與《女人的心》,這些創作中依舊聽得見她在拼命壓制住內心的那根浮木。她以文字鞭撻社會,鼓勵女性積極行動

但熱情不是永動機,不是掛在天空中壽命數十億年的星辰,它總會消失的。或許是與大學生結婚,讓她多了一重不切實際的幻想。她想象着與他一起浪跡天涯,之後又與他一起隱居深林,過一輩子童話式的生活。

這種生活對於一部分人來說,是現實。但對於廬隱來說,是幻想。

李唯建是個詩人,有爛詩人的脾氣卻沒有偉大詩人的豪氣。畢業後,他找了幾次工作,但都覺得工作太過枯燥乏味,有一段時間是閒賦在家,無所事事。兩人有了孩子之後,一家四口的開支反倒全落在廬隱身上。

直到一年後,他才通過劉大傑介紹,到中華書局擔任編輯。

但家庭經濟每況愈下,廬隱爲了分解自己的苦痛,選擇了一種飲鴆止渴的方式:打麻將。她以前就喜歡打麻將,如今則是通宵達旦的打麻將,還賭錢。李唯建當然也不願呆在家中,圍着兩個孩子轉悠,他經常溜到街上閒逛,發泄情緒。

1934年5月,廬隱十月懷胎,快要生產。經濟困難的她做出了一生中最錯誤的決定。她沒有去醫院生產,而是花了十元錢請助產士到家裏來幫着生這第三胎,結果十元的代價是她的子宮被助產士刮傷了。雖後來被送進醫院搶救,但因失血過多,不治而亡。

廬隱去世後,李唯建很痛苦。他怎麼也想不到她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而很多人也無法理解,如果不結婚,她應該會活得好好的。就像大學還沒畢業的石評梅那樣,有當老師的酬勞,也有稿費收入,她應該活得更好。

但她沒有。與郭夢樑結婚後,紛繁複雜的指責與現實生活的羈絆,也讓她懷疑過自己爲什麼要結婚。

可如今,她不再懷疑了。而是想辦法撐起一個家,哪怕丈夫暫時沒有工作,也沒有找工作的心思。

她保留着那些稱謂爲“情書”的專屬信件,出版它,發行它。爲愛情再一次的吶喊。這些難道是矯揉造作,難道就該敗在現實生活的腳下?

廬隱離開了,臨終前把女兒託付給他。但李唯建無力撫養兩個孩子,只好將大女兒送到舅舅家,把自己的親閨女帶回四川老家。

廬隱去世一週年,他寫了《悼廬隱》,發表在《文學月刊》上。

他褪去了年輕時的自負和狂熱,默默耕耘寫作與文學研究。

1977年,他寫了《吟懷篇》來懷念去世近30年的伴侶。

海濱靈海無潮汐,故人一去絕音息。

冷鷗空留逐波影,異雲徒傷變幻性。

4年後,李唯建去世。

當年他懷着一腔崇拜之情,娶了自己最愛的女作家。

而廬隱不理會輿論,只說李唯建是勇敢的、徹底的新時代的人物。他有着熱烈的純情,有着熱烈的想象,他是一往無前奔他的生命旅程。她說,“而我呢,滿靈魂的陰翳,都爲他的靈光一掃而空。”

事實也的確如此。只是李唯建變好了,她已經離去,無法見證了。

熱情,如夢如幻,如廬隱自身,遁入了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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