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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爭權:努爾哈赤的皇位染着胞弟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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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要求建州內部權力高度集中在自己手中,這就與建州女真原始氏族社會軍事民主的傳統發生了矛盾。努爾哈赤的弟弟舒爾哈齊,兒子褚英、代善……一個一個走上前臺,充當了一場又一場家庭悲劇和政治陰謀的主角。

努爾哈赤的非凡,在於他淡化了親人,表現出了“非人”。

胞弟囚死

努爾哈赤的第一個對手,是他的同母弟舒爾哈齊。

舒爾哈齊比努爾哈赤小四歲。兩兄弟相依爲命,共同,或者說是努爾哈赤拉着舒爾哈齊的小手,度過了苦難的童年。努爾哈赤起兵後,二十歲的舒爾哈齊始終是他得力的助手和衝鋒陷陣的勇將。史載他“自幼隨徵,無處不到”。

舒爾哈齊身高體胖,白白淨淨,四方大臉,給人一種自然的親和感。努爾哈赤則體態魁偉,無一絲贅肉,長臉鐵面,不怒而威,使人常生敬畏之情。

兩兄弟外貌、氣質多有不同,但卻同樣勇敢,善戰,堅韌不拔,特別是有着相同的雄心大志。

這一點,朝鮮使臣看出了端倪。他們在費阿拉城見到舒爾哈齊家大門上貼的殘聯,上聯剩“遠跡青山”,下聯剩“身居綠林”。

舒爾哈齊在其兄努爾哈赤治下要“身居綠林”,這意味着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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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舒爾哈齊的權勢和地位已極爲顯赫。

努爾哈赤統一建州後,在費阿拉城“暗自稱王”,舒爾哈齊作爲努爾哈赤的佐貳,稱“船將”。

對外,他與努爾哈赤併爲建州女真“頭目”。明朝官書稱“都督努爾哈赤”、“都督舒爾哈齊”。朝鮮人稱“老乙可赤(努爾哈赤)”、“小乙可赤(舒爾哈齊)”,或“奴酋”、“小酋”。

舒爾哈齊與努爾哈赤居室的規模陳設幾乎相同,服色飾物一如其兄——都是貂皮帽、貂皮巾、金腰帶、貂皮緣飾的五彩龍紋衣,接見、宴賞外人的禮儀也完全相同,唯一的區別是“老乙可赤(努爾哈赤)屠牛設宴”,“小乙可赤(舒爾哈齊)屠豬設宴”。

史載,聰睿恭敬汗之弟舒爾哈齊系唯一同母弟,故凡國人、賢良僚友、敕書、奴僕,以及諸物皆同享之。

萬曆二十三年,舒爾哈齊第一次代表建州女真赴京朝貢。其時他麾下有精兵五千、能臣宿將四十,他本人因戰功卓著、頗得衆心,勢力已經可與努爾哈赤相抗衡。

舒爾哈齊的鋒芒外露,發展到爲努爾哈赤不能容忍的程度,藉端冷落、有意貶低舒爾哈齊的事情開始發生,舒爾哈齊家“凡百器不及其兄遠矣”。

努爾哈赤的猜忌和無端削奪,刺傷了舒爾哈齊對兄長的親情,也助長了他日益膨脹的權力慾。萬曆二十四年元旦,努爾哈赤設宴招待朝鮮使臣,舒爾哈齊當即提出他 “亦當接待”。如此,纔有了“兩都督府”的分別宴請。宴後,舒爾哈齊對朝鮮使臣正言道:

“日後你國遣使送禮,卻不可高下我兄弟。”

萬曆二十七年,努爾哈赤討伐哈達貝勒孟格布祿。舒爾哈齊率先鋒二千先抵哈達城下,見哈達城上城下軍容整肅,不免爲城中有備、是否出擊心生躊躇。

正在此時,努爾哈赤率大軍趕到,見舒爾哈齊陳兵城下,一矢未發,頓時勃然大怒。從未對弟弟疾言厲色過的他,竟當衆質問舒爾哈齊:“汝此來,難道是因爲城中無備嗎?!”並呵斥道:“汝兵向後,給我閃開!”

而後,親自揮軍攻城。六晝夜血戰,哈達城被攻破。

努爾哈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不僅是上千建州勇士,還有,還有永遠失去的胞弟的心。

對弟弟舒爾哈齊的羞辱、貶斥,並非無端,也並非沒有借題發揮之嫌。舒爾哈齊的感受最爲真切。

後來,又發生了一件件雪上加霜的事。

萬曆三十三年(1605年)二月,舒爾哈齊之妻病故。由於明朝總兵李成樑的兒子李如柏納舒爾哈齊之女爲妾,李成樑與舒爾哈齊是兒女親家,李成樑命守備佟某置辦二十桌酒席,外帶牲畜前往弔祭。

舒爾哈齊與李成樑的交往,本是努爾哈赤對明兩面政策的組成部分,然而,在兄弟二人嫌隙日深的情況下,卻成爲對努爾哈赤潛在的威脅。況且努爾哈赤深知李成樑慣用“以夷制夷”的手段,他對舒爾哈齊的眷顧,是否說明他的離間術已經成功、舒爾哈齊之心已嚮明傾斜了呢?

萬曆三十四年十二月,舒爾哈齊第三次代表建州女真進京朝貢,明廷以“建州等衛夷人都督都指揮”的名義向他如例頒賞。或許正是那個時候,一個借明自立、分裂自立的危險念頭開始在舒爾哈齊的腦海中出現。

萬曆三十五年,在接應東海女真瓦爾喀部蜚優城部衆歸附一役中,舒爾哈齊充任統兵主帥,同行將帥還有努爾哈赤長子褚英、次子代善,及大臣費英東等。

行軍途中,舒爾哈齊突然藉口大纛(軍旗)發光,不是吉兆,提議班師回軍,經努爾哈赤之子褚英、代善力爭,隊伍才得以繼續前進。

兄弟爭權:努爾哈赤的皇位染着胞弟的血 第2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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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烏竭巖,舒爾哈齊領五百人滯留山下,他的兩名心腹驍將常書、納齊布率百人逗留不前,只有褚英、代善率領不足烏拉四分之一的兵力,拼死奮戰。

烏竭巖大戰是努爾哈赤統一大業的關鍵性戰役。

驍勇無敵的舒爾哈齊怎麼了?

如果不是因爲他與烏拉三次聯姻——在一向以婚姻爲政治手段的女真人首領(包括努爾哈赤本人在內)那裏,以此構成退縮不戰的原因基本沒有可能,那麼,他便是有意對抗!

努爾哈赤心如明鏡。他一面以絕大諷刺賜給舒爾哈齊“達爾漢巴吐魯”的勇號;一面以不爲力戰之罪,宣佈將常書、納齊布正法。

舒爾哈齊氣急敗壞,宣稱:“誅二臣與殺我同!”

努爾哈赤眼中閃過不易覺察的輕蔑,改罰常書金百兩、奪納齊布所屬部衆人口,並以“臨陣退縮,時有怨言”爲由,自此“不遣舒爾哈齊將兵”。

這纔是努爾哈赤要達到的真正目的:先將事情推到極致——要對方的命,而後在對方爲保命不惜接受一切條件時,達到真正的目的。

軍權被削,舒爾哈齊滿腹牢騷怨氣無從宣泄,從軍國大政到人財小事,繼續不斷與努爾哈赤口角相爭,甚至努爾哈赤命各部出役築城,他卻命屬下不赴工,要自築一城。

努爾哈赤不予理睬,僅冷冷拋給舒爾哈齊一句話:“弟所得家業及屬人僚友,非我等之父所遺留之屬人僚友,乃爲兄所賜耳。”

一方喋喋不休,近乎無理取鬧;一方不予理睬,儘管道理在手。

衆人心中好惡的天平,日漸傾向努爾哈赤。

舒爾哈齊愈益憋悶哀怨,浩嘆道:“此生有何可戀?不如一死!”

左不過是一死!借明勢力以分裂自立的想法又涌上舒爾哈齊心頭。他對三個兒子阿爾通阿、阿敏、札薩克圖說明原委,道:“吾豈能爲衣食所得而受制於人!”

長子阿爾通阿、三子札薩克圖立即迴應。他們在明朝軍事重鎮、鐵嶺東南八十里遠的黑扯木伐木造房,擬爲將來據點。因爲黑扯木地近明朝邊關,東接烏拉,北鄰葉赫,不僅可得到明朝就近庇護,還可藉助努爾哈赤之敵烏拉葉赫的聲勢,更可得到三次聯姻的烏拉的援助。

兄弟束甲相爭的可怕端倪。

正當舒爾哈齊祕密籌劃分裂自立的關鍵時刻,努爾哈赤突然命他以建州首領的身份入京朝貢。

也許出於直覺,也許純屬偶然,努爾哈赤這一決定,無疑是調虎離山

舒爾哈齊儘管心中一百個不願意,但無法推託,遂率領一百四十人的朝貢隊伍,第四次進京。

這一次,明朝以他爲建州右衛的代表。

兄弟爭權:努爾哈赤的皇位染着胞弟的血 第3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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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州右衛首領的頭銜已經久違,此次再現,是明朝欲扶植舒爾哈齊、削弱努爾哈赤勢力的明白暗示。這恰與舒爾哈齊欲在黑扯木自立的想法不謀而合。

萬曆三十七年初,舒爾哈齊回到建州。他有恃無恐,與三子密謀投靠明朝、葉赫,隨即移居黑扯木。

二月,努爾哈赤得知消息,怒責舒爾哈齊,勸其歸來。

舒爾哈齊不聽。

三月十三日,努爾哈赤斷然剝奪了舒爾哈齊全部家產,殺死舒爾哈齊兩個兒子阿爾通阿和札薩克圖,將與此事有關的舒爾哈齊部將武爾坤,吊在樹上活活燒死。而後,仍餘怒未息,欲加刃於舒爾哈齊二子、四大貝勒之一的阿敏。代善、皇太極等諸兄弟極力諫止,阿敏方免於一死,但也受到被剝奪所屬人口之半的懲戒。

建州女真血濺蕭牆,明朝邊軍置若罔聞。

或許是憚懼努爾哈赤的精兵,或許是靜觀龍虎之鬥、欲得鷸蚌相爭之利,總之,明朝邊軍沒有像舒爾哈齊所希望的那樣出手干涉。

舒爾哈齊只有歸來,請安謝罪道:“兄汗優養恩深,弟卻妄想赴別處居住,實乃大謬大錯了。”

努爾哈赤並不多言,大度賜還沒收的舒爾哈齊全部家產。

在他人眼中,努爾哈赤是顧念手足之情。

在舒爾哈齊看來,努爾哈赤是故作姿態。

他不感恩。他認爲自己沒有理由感恩,反而應該牢記哥哥對待親弟弟的刻薄寡恩!

努爾哈赤何嘗感覺不到這些?

兄弟爭權:努爾哈赤的皇位染着胞弟的血 第4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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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爾哈齊完了。他永遠不再是弟弟,而是敵人,一個無用、有害,又再無必要與之周旋的敵人。

努爾哈赤佯稱新宅落成,邀舒爾哈齊赴宴,將其幽禁。又以舒爾哈齊之命召來他的兩名心腹驍將常書、納齊布,在二人步入房門之時,使潛伏甲士攔腰斬殺之。

舒爾哈齊鐵索鋃鐺,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禁所,囚室門窗皆被磚石密封,僅留“通飲食、出便溺”兩個洞口,生不如死。兩年後,亦即萬曆三十九年(1611年)八月十九日,舒爾哈齊憂憤而亡,時年四十八歲。

努爾哈赤大權在握,於明萬曆四十四年元旦,順利登上了後金天命汗的寶座。

五十八歲的努爾哈赤,以吞吐天地的雄才大略,橫掃千軍的赫赫戰功,統一女真的光輝業績,贏得了此時的殊榮。而他光輝燦爛的寶座,染有其胞弟——舒爾哈齊的血。

舒爾哈齊死於女真上層權力與汗位的爭奪。關於他的死,有各種不同猜測。除一些猜測認爲他是被努爾哈赤囚禁、“憂憤而死”外,更多的猜測則認爲他是被努爾哈赤殺死的。

清朝官書隱去了努爾哈赤囚禁舒爾哈齊的情節,含糊記載道:

弟貝勒自責曰:“多蒙兄汗贍養,曾欲別往以居,洵屬狂妄,實乃我之過也。” 於是翻然歸來。聰睿恭敬汗遂以籍沒之國人、僚友于當年悉數歸還弟貝勒。後弟貝勒仍不滿其兄聰睿恭敬汗之待遇,不屑天賜之安樂生活,遂於辛亥年八月十九日卒。

舒爾哈齊之死,是後金國初四大疑案的第一個疑案。同許多宮廷疑案一樣,舒爾哈齊的死,成了永久的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