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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手謀劃奪晉江山的郗超 最後爲何會將自己謀反的書信交給一心向晉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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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重讀《晉書》郗鑑傳,看到西晉王朝在經歷了“永嘉之亂”後,中原地區爲五個胡族輪番統治,史稱“五胡亂華”。公元317年,晉琅琊王司馬睿在晉朝貴族與江東大族的支持下,尤其是在北方頭等士族琅邪王氏當中的佼佼者王導的支持下,渡過長江稱帝,建立東晉,史稱東晉元帝。郗超與其祖父郗鑑、父親郗愔就活躍於這一時期風雲人物。這是一個華夏歷史上大動盪、大變革的時代。

晉王朝在“永嘉之亂”當中,不僅京城洛陽落入匈奴人手裏,甚至連晉懷、愍二位皇帝也被虜往北方,西晉也由此滅亡。郗超的祖父郗鑑在晉惠帝時,任職“參司空軍事,累遷太子中舍人、中書侍郎”,親身經歷了“永嘉之亂”,郗鑑本人也落入一個叫陳午的賊人手中,後輾轉逃出。當時中原大亂,郗鑑帶領族人躲入山中避難。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

“午以鑑有名於世,將逼爲主,鑑逃而獲免。午尋潰散,鑑得歸鄉里。於時所在饑荒,州中之士素有感其恩義者,相與資贍。鑑復分所得,以恤宗族及鄉曲孤老,賴而全濟者甚多,鹹相謂曰:‘今天子播越,中原無伯,當歸依仁德,可以後亡。’遂共推鑑爲主,舉千餘傢俱避難於魯之嶧(yi)山(今山東鄒縣東南)。”

親手謀劃奪晉江山的郗超 最後爲何會將自己謀反的書信交給一心向晉的父親?

就是說,陳午因爲郗鑑有重名於當世,要逼他做首領,郗鑑逃走。陳午的隊伍不久潰散,郗鑑得以回到家鄉,當時郗鑑的家鄉發生大饑荒,當地人一向感激郗鑑恩德,互相聯合起來資助瞻養他。郗鑑又將所得食物分給宗族以及孤老鄉親,受到他接濟的人很多,宗族人都說:現在皇帝被擄,中原無主,我們應當歸依仁德者,如此才能保全。於是推郗鑑爲主,有一千多家攜家帶口全部入嶧(yi)山避難。

歷史上的“永嘉之亂”到底有多荒亂?從這裏可見一斑。當時匈奴人攻破洛陽,縱容部下搶掠,殺太子司馬詮、宗室、官員及士兵百姓三萬餘人,並挖掘陵墓和焚燬宮殿,懷、愍二帝被俘至匈奴爲僕。這些說法還是比較籠統,我們從《晉書》記載的隻言片語當中多少能夠體會到當時生靈塗炭、赤地千里的慘狀。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

“鑑值永嘉喪亂,在鄉里甚窮餒,鄉人以鑑名德,傳共飴之。時兄子邁,外甥周翼並小,常攜之就食。鄉人曰:‘各自飢困,以君賢欲共相濟耳,恐不能兼有所存。’鑑於是獨往,食訖以飯著兩頰邊,還吐與二兒,後得並存,同過江。”

就是說,郗鑑處永嘉喪亂之時,在鄉里非常窮困,沒有吃的,由於郗鑑德名卓著,鄉人輪流供食。當時郗鑑兄長的兒子郗邁,外甥周翼都年幼,郗鑑常常帶着這兩個孩子前往就食。鄉人說:大家都很飢餓,因爲君賢德所以共同接濟食物,實在不能都來吃。郗鑑於是獨自前往,吃完後,又將食物儲於兩腮間,回來後吐給兩個孩子吃,以此活了下來,後來一同過江。

當時大量的人口爲避戰亂從中原遷往長江以南,史稱“衣冠南渡”。郗鑑舉族過江之後,東晉元帝拜郗鑑爲“龍驤將軍、兗州刺史,鎮鄒山(今山東鄒城東南)。”郗鑑有很強的號召力,“三年間,衆至數萬。”元帝永昌初年,郗鑑被皇帝罷去兵權,回到京城建康。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郗鑑)》:

“永昌初,徵拜領軍將軍,既至,轉尚書,以疾不拜。”

就是說 ,由於東晉元帝所授的官職非郗鑑所願,於是他稱病回家了。

歷史上的東晉政權事實上是司馬家與王、桓、庾、謝四大家族共掌天下的局面,所謂“王與馬,共天下”。

東晉明帝司馬紹時,由於權臣王敦專權,所謂“內外威逼”。明帝司馬紹又重新啓用郗鑑,要依仗郗鑑爲外援,以此來抗衡王敦,郗鑑由此“拜安西將軍、兗州刺史、都督揚州江西諸軍、假節,鎮合肥”。郗鑑很快遭到王敦所排擠,王敦上表皇帝,“建議”郗鑑任尚書令,於是郗鑑被罷去兵權,再次回到京師。郗鑑知道王敦有不臣之心,欲謀奪帝位。郗鑑忠於晉王室,所以他與東晉明帝一直謀劃着要除掉王敦。大概也是天意,不久王敦自己病死了。

親手謀劃奪晉江山的郗超 最後爲何會將自己謀反的書信交給一心向晉的父親? 第2張

東晉成帝司馬衍時,郗鑑升任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當時軍閥蘇峻作亂,郗鑑與陶侃等人共同率軍討平。事後,郗鑑升任司空,加侍中,封南昌縣公。後郗鑑又屢次領兵討賊,“進位太尉”。東晉成帝司馬衍鹹康五年,即公元339年,郗鑑死,時年七十一。郗鑑是郗家渡過長江後創業的一代。

郗愔(yin)是郗鑑的長子,先在朝中任中書侍郎,後分別在大將軍何充、褚裒(pou)帳下爲長史,後回到京城遷任黃門侍郎。郗愔與父親郗鑑的雄才大略、馳騁疆場不同,郗愔性情散淡,醉心黃老,無意官場。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

“時吳郡守闕,欲以愔爲太守。愔自以資望少,不宜超蒞大郡,朝議嘉之。轉爲臨海太守。會愔弟曇卒,益無處世意,在郡優遊,頗稱簡默,與妹夫王羲之、高士許詢並有邁世之風,俱棲心絕谷,修黃老之術。後以疾去職,乃築宅章安,有終焉之志。十許年間,人事頓絕。”

就是說,當時,朝廷欲任郗愔爲吳郡太守。郗愔以自己資歷淺、聲望底爲由,不宜擔任大郡的官員,朝廷予以表彰,轉任臨海太守。正值郗愔的弟弟郗曇死,郗愔更加無意官場,在臨海太守的位置上,靜默簡約,優遊于山林之間,與妹夫王羲之、高士許詢並有超然世外的風範。這幾個人修心,辟穀,共修黃老之術。後來郗愔乾脆藉口有病辭去官職,在章安這個地方築房安宅,有在此終老的志向。在以後十多年的時間裏,郗愔與人事相隔絕。

東晉簡文帝時期,郗愔雖然被徵召入京,授予官職,但是郗愔不拜。出京任輔國將軍、會稽內史,也是個掛名的閒職。後來郗愔雖有兩次出據藩鎮,均非其所好。再後來郗愔以自己年老爲由請求解職,常年居住在會稽。孝武帝司馬曜太元九年,即公元384年,郗愔死,時年七十二歲。這是郗家守成的一代。

郗鑑、郗愔父子二人都活到七十多歲,在那個年代真算是非常高壽了。父子二人一個樂善好施,一個清心寡慾。

郗愔有三個兒子,以長子郗超最爲知名。奇怪的是與祖、父二代長壽不同,郗超四十二歲就病死了,死在他父親郗愔前面。郗超與其父的性格截然相反。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

“少卓犖(luo 特出)不羈,有曠世之度,交遊士林,每存勝拔,善談論,義理精微。愔事天師道,而超奉佛。愔又好聚斂,積錢數千萬,常開庫,任超所取。超性好施,一日中散與親故都盡。其任心獨詣,皆此類也。”

就是說,郗超少年時變表現的卓爾不羣,性格不羈,有曠世之氣度,在士林中交遊辯論,每次都勝出,郗超善玄談,義理精微。郗超的父親郗愔奉道教,而郗超奉佛教。郗愔好斂財,積錢數千萬,常打打開自家的錢庫,任兒子郗超取用。郗超性喜施捨,手裏的錢財一天之內變都散與親朋故舊。郗超的心行大都象這樣。

郗超可謂特立不羈,卓爾不羣,才華過人。我們看到郗愔喜歡聚斂,這大概與他從小候吃過苦有關,郗愔小時候經歷了“永嘉之亂”,與父親郗鑑一起餓過肚子。郗超就不同了,從小錦衣玉食,哪裏知道餓肚子的滋味。所以郗超的“性喜施捨”,性格是一方面,物質條件也是一方面。環境造就人不是絕對的,但是,環境對人的影響是絕對的。

錦衣玉食的家庭環境養的郗超胸次浩大,器量不凡,所謂有“曠世之度”,舉一個例子。據《資治通鑑卷一百四 晉紀二十六 孝武帝太元二年(377)》:

“初,中書郎郗超自以其父位遇應在謝安之右,而安入掌機權,愔優遊散地,常憤邑形於辭色,由是與謝氏有隙。是時朝廷方以秦寇爲憂,詔求文武良將可以鎮御北方者,謝安以兄子玄應詔。超聞之,嘆曰:‘安之明,乃能達衆舉親;玄之才,足以不負所舉。’衆鹹以爲不然。超曰:‘吾嘗與玄共在桓公府,見其使才,雖履屐間未嘗不得其任,是以知之。’”

就是說,當初,中書郎郗超自認爲他的父親郗的職位待遇應該在謝安之上,然而謝安入朝掌握了重要的權力。郗卻在一些閒散的職位上悠閒無事,所以郗超的憤恨抑鬱之情時常溢於辭色,因此與謝安產生了隔閡。這時朝廷正對前秦的侵擾深以爲憂,下達詔書在文武良將中尋求可以鎮守戍衛北方領土的人,謝安薦舉他哥哥的兒子謝玄應詔。郗超聽說以後,慨嘆道:“謝安賢明,能夠違背凡俗薦舉他的親戚;謝玄的才能,足以不辜負謝安的薦舉。”衆人全都認爲並非如此。郗超說:“我曾經與謝玄同在桓溫的幕府共事,見他施展才能,雖然是履屐間的小事也從來不失職,所以我瞭解他。”

郗超自己十分豁達,處世超然,同時他也喜歡不戀權貴的超然之士。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

“(郗超)性好聞人棲遁(避世隱居),有能辭容拂衣者,超爲之起屋宇,作器服,畜僕豎,費百金而不吝。”

就是說,郗超欣賞那種不戀富貴的避世隱居者,看到有人在官場拂袖而去的,郗超爲之造屋宇,置辦器具、衣物,甚至爲其聘僕人,花費百金而不吝惜。

這個就是郗超的性情,重品格,不吝惜金錢,喜歡結交士人。郗超年紀輕輕便有重名,連當時大名鼎鼎的桓溫都要對他高看一眼,並將其召至身邊。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

“桓溫闢(郗超)爲徵西大將軍掾。溫遷大司馬,又轉爲參軍。溫英氣豪邁,罕有所推,與超言,常謂不能測,遂傾意禮待。超亦深自結納。”

就是說,桓溫西征,任郗超爲大將軍府掾。桓溫升任大司馬,郗超又轉任參軍。桓溫英氣豪邁,幾乎沒有誰能入他的眼,然而他與郗超交談,常稱深不可測,由此桓溫對郗超傾身結交,甚爲禮待。郗超也傾心深交桓溫。

親手謀劃奪晉江山的郗超 最後爲何會將自己謀反的書信交給一心向晉的父親? 第3張

桓溫是東晉明帝的駙馬,因其溯江而上滅掉蜀中的成漢氐族政權而聲名大震,又三次出兵北伐(北伐前秦、羌族姚襄、前燕),戰功累累,前後獨攬朝政十餘年。

桓溫與郗超都是所謂的 “野心家”,二人結爲同黨,圖謀篡位。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

“溫懷不軌,欲立霸業之基,超爲之謀。”

就是說,桓溫有意奪取帝位。欲立“霸業”,郗超爲其謀劃。

東晉廢帝司馬奕太和年間,桓溫第三次北伐,征伐燕國慕容氏。由於桓溫不聽郗超的建議,結果在枋頭(今河南浚縣西)這個地方,被慕容氏打的大敗,名聲大損;之後不久桓溫在壽陽(今山西壽陽)這個地方打了一場勝仗。正是在這個時候,郗超勸桓溫廢晉自立。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

“尋而有壽陽之捷,(桓溫)問超曰:‘此足以雪枋頭之恥乎?’超曰:‘未厭有識之情也。’既而超就溫宿,中夜謂溫曰:‘明公都有慮不?溫曰:‘卿欲有所言邪?’超曰;‘明公既居重任,天下之責將歸於公矣。若不能行廢立大事、爲伊霍之舉,不足鎮壓四海,鎮服宇內,豈可不深思哉!’溫既素有此計,深納其言,遂定廢立,超始謀也。”

就是說,桓溫在壽陽大捷之後,問郗超:此一仗能夠雪枋頭之敗的恥辱嗎?郗超說:恐怕不能挽回有識之士的看法。郗超來到桓溫的住處,半夜郗超對桓溫說:明公既位居重任,管理天下的責任就落在明公身上。如果不能行廢昏立明之事,爲伊尹、霍光之舉,就不足以鎮壓四海,鎮服宇內,豈能不加以深思呢!桓溫本來就有這個想法,於是採納郗超的意見,開始謀劃廢立之事。所以廢立之謀,實始於郗超。

桓溫三次北伐,建立奇功,主要的目的是爲他篡位積累政治資本,並最終取代晉室做準備,不料枋頭一戰被慕容氏打的大敗,名聲大損。而郗超勸桓溫不要有那麼多顧慮,應果斷出手,這正中桓溫下懷。太和六年(371年)十一月,桓溫帶兵入朝,威逼褚太后廢除司馬奕的皇帝位。隨後,桓溫親率百官至會稽王邸,迎司馬昱入朝,擁立爲帝,是爲晉簡文帝,改元鹹安。

司馬昱雖然做了皇帝,但是他這個皇帝是桓溫將他推上去的,常常擔心被廢黜,郗超讓簡文帝放心。據《晉書卷九 帝紀第九(簡文帝)》:

“溫既仗文武之任,屢建大功,加以廢立,威震內外。帝雖處尊位,拱默守道而已,常懼廢黜。先是,熒惑入太微,尋而海西(廢帝司馬奕)廢。及帝登阼熒惑又入太微,帝甚惡焉。時中書郎郗超在直,帝乃引入,謂曰:‘命之修段,本所不計,故當無復前日事邪!’超曰:‘大司馬臣溫方內固社稷,外恢經略,非常之事,臣以百口保之。”

也許正因爲郗超的這個態度,加上謝安、王坦之等人的陽奉陰違,後來桓溫始終未能篡位。

這個時候,桓溫的勢力可謂達到頂峯,以至於大臣謝安竟視他爲“皇帝”,十分“恭敬”。據《晉書卷九十八 列傳第八十六(桓溫)》:

“是時溫威勢翕(xi)赫,侍中謝安見而遙拜,溫驚曰:‘安石,卿何事乃爾!’安曰:‘未有君拜於前,臣揖於後。’”

就是說,當時桓溫權勢煊赫,侍中謝安遠遠看到桓溫,侍立路邊,拱手遙拜,桓溫很驚訝說:安石,你這麼做有什麼事嗎!謝安說:沒有君揖手於臣子前面,而臣下叩拜於爲君之後的。

這件事一方面說明當時桓溫權勢的煊赫程度,另一方面也說明謝安太會做人。郗超依附桓溫,一時位高權重,就是謝安、王坦之這樣的大臣都要看他的臉色。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郗鑑)》:

“(郗超)遷中書侍郎。謝安與王文度(王坦之)共詣超,日旰(gan 晚)未得前,文度便欲去,安曰:‘不能爲性命忍俄頃邪!’其權重當時如此。”

就是說,郗超升任中書侍郎。謝安與王坦之一同前往拜見郗超,已經很晚了還沒有見到,王坦之想要回去了,謝安說:你就不能爲自家的性命忍耐一會兒嗎!當時郗超的權勢就是如此之重。

當年王坦之與郗超齊名,一併名重於當世,坊間有“盛德絕倫郗嘉賓,江東獨步王文度”的說法。所以王坦之慾拂袖而去不是沒有道理的。

桓溫對晉王室的壓力越來越大,甚至逼迫簡文帝司馬昱交出皇權。到最後簡文帝幾乎放棄抵抗,欲將天下禪讓給桓氏,如果不是王坦之,郗超幫助桓溫篡位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成功了。據《晉書卷七十五 列傳第四十五(王坦之)》:

“簡文帝臨崩,詔大司馬溫依周公居攝故事。坦之自持詔入,於帝前毀之。帝曰:‘天下,儻(tang 偶然 意外)來之運,卿何所嫌!’坦之曰:‘天下,宣元(晉宣帝司馬懿、晉元帝司馬睿)之天下,陛下何得專之!’帝乃使坦之改詔焉。”

就是說,簡文帝臨死,下詔讓大司馬桓溫攝政。王坦之在簡文帝面前將詔書撕毀,簡文帝說:司馬家的天下本得來意外,卿又何必如此!王坦之說:天下是晉宣帝司馬懿、晉元帝司馬睿打下的天下,陛下無權這麼做!於是簡文帝讓王坦之修改詔書。

簡文帝死後,謝安、王坦之、王彪之等人力保晉室,擁立太子司馬曜爲帝,史稱孝武帝。但是,他們勢力遠不如桓溫,桓溫在姑孰(今安徽當塗)擁有重兵,隨時可能入京城發難。這個時候,桓溫雖然已經有病,但是仍然“諷朝廷加己九錫,累相催促”。(《晉書卷九十八 列傳第八十六(桓溫)》)。謝、王二人對付桓溫的辦法就是一個字,“拖”,他們知道桓溫身體不好。沒過多久,桓溫真的死了。據《晉書卷九十八 列傳第六十八(桓溫)》:

“錫文未及成而薨,時年六十二。”

就是說,加九錫的詔書還沒寫好,桓溫就死了。這個時候是寧康元年,即公元373年,二月。

也是桓溫沒有做帝王的命,如果桓溫加九錫成功,桓氏取代前朝就是時間問題,至於什麼時候,就看桓溫高興了。真那樣的話,三十年後,桓溫的小兒子桓玄就不是篡皇帝位而是繼皇帝位了。天下的事情就是這麼富有戲劇性,充滿了變數。

桓溫死了以後,謝安掌握了國家權力。當時郗超雖然架子還在,畢竟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郗鑑)》:

“(郗超)轉司徒左長史,母喪去職。常謂其父名公之子,位遇因在謝安右,而安入掌機權,愔優遊而已,恆懷憤憤,發言慷慨,由是與謝氏不穆。安亦深恨之。服闕,除散騎常侍,不起。以爲臨海太守,加宣威將軍,不拜。年四十二,先愔卒。”

親手謀劃奪晉江山的郗超 最後爲何會將自己謀反的書信交給一心向晉的父親? 第4張

就是說,郗超轉任司徒左長史,因母親去世而去職。郗超自認爲自己的父親郗愔是名臣之後,職位待遇應該在謝安之上,然而桓溫死了以後,謝安卻入朝掌握了國家權力。他的父親郗愔卻在一些閒散的職位上悠閒無事,所以郗超的憤恨抑鬱之情時常溢於辭色,二人關係緊張。郗超丁母憂結束,朝廷任其爲散騎常侍,不拜。任臨海太守,又不拜。四十二歲,先於其父郗愔死。

郗超聰明過人,智慧遠在其父郗愔之上,曾經兩次將他父親從“險”境中拉出來。

一、郗愔在徐、兗二州刺史的位置上,險遭桓溫暗算。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

“時愔在北府(京口,即今鎮江),徐州人多勁悍,溫恆雲:‘京口酒可飲,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而愔暗於事機,遣箋詣溫,欲共獎王室,修復園陵。超取視,寸寸毀裂,乃更作箋,自稱老病,甚不堪人間,乞閒地自養。溫得箋大喜,即轉愔爲會稽太守。”

就是說,當時郗愔在京口任職,京口的徐州兵又稱“北府兵”十分強悍,桓溫說:京口酒可飲,兵可用,很不願意讓郗愔在這個地方任職。但是,郗愔並不知道這其中事情,還寫信派人給桓溫,要與桓溫一同北伐,收復中原,復興晉王室。郗超看了父親的信,將其扯碎,又重新寫了一封信,自稱自己又老又病,希望能夠回家休養。桓溫看到信以後很高興,馬上轉任郗愔爲會稽太守。

郗超真是很瞭解自己的父親,太天真了!什麼“共獎王室,修復園陵”。郗超知道父親根本不瞭解桓溫內心的真實想法,桓溫北伐的最終目的是要爲自己取代晉王朝積累資本,他看到父親如果攪到這件事情當中,將非常危險。所以還是回家悠遊山林的好,況且這個時候,郗超已經與桓溫共謀“霸業”了。

二、郗超將死之際,爲不使老父悲痛過度,特囑咐一事。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

“初,超雖實黨桓氏,以愔忠於王室,不令知之。將亡,出一箱書,付門生曰:‘本欲焚之,恐公年尊,必以傷愍爲弊。我亡後,若大損眠食,可呈此箱。不爾,便燒之。’愔後果哀悼成疾,門生依旨呈之,則悉與溫往反密計。愔於是大怒曰;‘小子死恨晚矣!’更不復哭。”

就是說,當初,郗超與桓氏結爲同黨,但是他的父親郗愔忠誠於東晉王室,所以他自己的這些事情沒敢讓老父親知道。等到他病倒以後,自己拿出一箱子書信交給了門下的人,說:本來要燒掉,但是老父年齡大了,一定會爲我傷心的。我死以後,如果老父過度悲傷,就將這個拿給他,如果沒有,就燒掉。郗超死後,他父親郗愔果然因悲痛而患病,門下的人把箱子呈給他,裏面全是郗超與桓溫商議密謀的往返信件,郗愔勃然大怒,說:這小子死的已經晚了!於是就不再爲他悲痛流淚了。

親手謀劃奪晉江山的郗超 最後爲何會將自己謀反的書信交給一心向晉的父親? 第5張

郗超真是有智慧,自己死了,還能把老父親從悲痛當中拉出來,這種豁達的確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這也算是郗超的一種孝道吧。當時郗超在士林中享有很高的聲望,這一點,他的老父親郗愔應該體會最深。據《晉書卷六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

“凡超所交友,皆一時之秀美,雖寒門後進,亦拔而友之。及死之日,貴賤操筆而爲誄(lei 悼文)者四十餘人,其爲衆所宗貴如此。王獻之(王羲之的兒子)兄弟,自超未亡,見愔,嘗躡履問訊,甚修舅甥之禮。(郗愔的妹妹嫁給王羲之。)及超死,見愔慢怠,屐而候之,命席便遷延辭避。愔每慨然曰:‘使嘉賓(郗超的字)不死,鼠子敢爾邪!’”

就是說,當時,與郗超所交友者,都是當時的秀美之士,有的雖然是出身寒門或者是後學晚生,郗超也都予以提攜交遊。郗超死的時候,爲他寫悼文的有四十多人,這些人的身份有貴有賤,郗超就是如此受人尊重。王獻之兄弟在郗超沒死的時候,每次看到郗愔,都是規規矩矩上前問好,執舅甥之禮十分恭敬。然而郗超死後,這些人再看見郗愔則變的十分怠慢,見面穿着拖鞋就出來了,更有甚者,看到郗愔,竟然命人遷席,避而不見。郗愔常常感慨說:如果郗超不死,鼠輩怎麼敢這樣呢!

這種人情世故、世態炎涼什麼時候都存在,王公貴族之間可能還更嚴重。郗家三代人身逢西晉末、東晉初的亂世,在複雜的政治環境中所表現出來的不同的政治立場、政治智慧和人生態度,以及他們祖孫三代截然不同的結局,讀來不免令人掩卷長思。